很快,惊诧也好,同情也好,情绪都慢慢消散了。
远处传来沸腾人声,像是隔着无数时光与空间,而陆明澜现在孤身一人。
寒冷的夜晚笼罩过来,又寂寞又有点难过。
陆明澜觉得自己醉得厉害了。面前摇摇晃晃,光源像是闪烁的星星互相撞来撞去。喝多了。喝好多。
林可依问她是不是在找人。
陆明澜自己也吓了一跳。林可依没有刨根问题,甚至聪明地转移了话题。
——她竟然比我还聪明。我都没有意识到!
或者,陆明澜抵触排斥那种想法。
但醉鬼是不会掩饰自己的——她没法再欺骗自己——是的,我是在找人。
喝了好多,坚持去了每一桌,可是没有看见打算找的那个人。
酒精既让陆明澜冲动,也让她低落。陆明澜迎着夜里寒风,进入了奇怪的酒后贤者时间。
小阳台的风可以让她稍微清醒一点,却又让她头疼。世上的事情为什么不能两全其美一些?
比如傻助理费欣要是聪明点,林可依要是林可可,林可可如果当年也喜欢我……不,那还是费欣聪明些简单。
她边想边打开帘子,看见费欣期期艾艾等在旁边。
嗯?
“陆总?”
现实的声音催促陆明澜变回平常的自己。
她收束思维,叫自己冷静。
费欣,小兔子助理。哦。哦。在给我和林可依站岗,还算乖觉。
真的变聪明一点啦?
陆明澜问:“吃饱了?”
“嗯。”费欣负责照顾副桌的经纪人与助理们。她应对手段尚且稚嫩,但因为陆明澜的关系,谁也不会为难她。费欣更加鲜明地体会到一点:自己拿了上司优厚的工资,竟然不仅给上司惹麻烦还要受上司庇护,因此情绪更加低落。
她没有敢将这些表现出来。难道还要陆总再安慰一次吗?
而且她也察觉,陆明澜的心情好像有些糟糕。
这是正常的,因为自己给她惹了好大的烦心事。
“嗯。”陆明澜哼哼一声不说话了。她脑袋又混乱了起来,抓不住完整念头。
两个人就沿着长走廊走了一会儿。费欣实在忍不住,忐忑说:“座位的事是我没有仔细核对。”
陆明澜扭头看她,意兴阑珊:哎,林可依多聪明,程颖多聪明,就她的助理费欣是个笨蛋。可是能够怪这个小姑娘吗。我也不怎么样,我还把她弄哭了。
贤者状态的忧思叫她格外温柔。她小声说:“知道自己闯祸?”
费欣紧张得咽口水。
接着陆明澜又夸她:“刚才把风很机灵,回去给你包红包。”
费欣愕然。这对话实在接不上茬。
陆明澜继续说醉话:“这个剧组拍宫斗戏,里面人也搞宫斗。太复杂了,你别想了。就只有一件事,你给自己赚外快我不介意,但别忘记是谁给你开工资。今天这种事就别搞了。很多事,你要是聪明就去干,搞不懂就老实点。”
说完陆明澜又笑了:“今天吓着了吗?我生气不怪你,是我自己过不了美人关。嗯,美人关,我去洗手间。”
“……是,我明白了陆总。”
费欣以为陆明澜说的美人是林可依。她想不到剧组里会埋着陆明澜的另外一颗炸弹。
贤者陆明澜满腹心事地走了。
虽然不如程颖、林可依聪明,但是费欣听自己话——是真的听自己的话。要是谁都可以听自己话就好了。
哎,哎。
要是林可可……哎,打住。
她往前走,听见后面费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了过来。
这时候酒劲更加凶猛地泛上来。陆明澜也知道自己醉得很,走路都有点拐弯,就没有再次赶人。好不容易摇摇晃晃走到盥洗间附近,隐约听见那边传来细细的说话声。她控制不住地脚步一扭,扑到了墙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起来,只是醉醺醺地想:声音好耳熟……
费欣忙过来扶住她。
“嘘——”陆明澜朝费欣打手势,然后躲在绿植后面偷看。散尾葵细长的叶片间,正好可以看见盥洗间外面的大镜子。镜子里有两个人在。这两个人,一个将另外一个挤在墙上……接吻?
看不清到底是谁,只看见主动那方撑在墙上的手上套着一只大钻戒,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钻戒!
是刚才停车场演活春宫的那个讨厌女人!
这时被钻戒女压在墙上的另外一方发出焦急的抗拒声,大概害怕引来别人,因此不敢大声。
“学姐,你不要这样!”
陆明澜在心底咦了一声。
这声音不是刚才停车场的另外一方。
钻戒女真可以。
哎,哎,那我为什么觉得声音耳熟?
陆明澜醉醺醺地探头,想要看仔细。她踉跄了一下,费欣忙扶住她。
里面的人没有察觉,还在自顾自对话。
“为什么?你以前不是很喜欢?”
“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也已经结婚,你不要再这样!”
“我结婚只是被现实所迫,你知道的,我心里喜欢的还是你。”
……
陆明澜捂着自己的额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理清里面的关系。
钻戒女结了婚还出来偷腥,在停车场跟人演活春宫,结果上楼吃饭遇见旧情人,又忍不住上去撩……拨?
陆明澜自诩风流,绝对当不来卫道士,可她也看不过眼这种没品的行为。
世界上怎么能存在这么过分的事?我陆明澜不允许!
醉酒让陆明澜的贤者正义感爆棚。她想,我喜欢的人都不喜欢我,而你却能伤害喜欢你的人?没有道理。凭什么!
不行,绝对不行。
陆明澜心底冒着无名火,拨开绿植叶片就走了过去。
“给我——放开她,嗝!”
陆明澜正义凛然地指着钻戒女,谁知道被她拨开的叶片又弹回来,啪地甩在她的脸上。
怎么一盆烂花也来作对!
陆明澜不停拨开叶片,叶片就不停弹回来。
这时钻戒女不高兴地转过身,看着举动滑稽的陆明澜,嘲讽地笑着问:“哪里来的醉鬼,管什么闲事?”
陆明澜不再管叶子了,她直接撞过叶子走上去推开钻戒女,把那个吓呆缩在墙角的受害者拉出来:“被性骚扰不会喊人吗?你是不是白痴?”
钻戒女被她推得踉跄,不高兴地吼:“你神经病啊!”
陆明澜的一连串动作把费欣吓傻了,到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连忙冲进来站到陆明澜旁边表明立场:“陆总,你怎么样?”
陆明澜得意地冲钻戒女比划:“打架吗?人数三比……”她想想刚才被逼吻的女人显然没有战斗力,于是放下一个手指:“嗯二……”又想想自己这只只会哭的兔子费欣也没有战斗力,于是再放下一个手指:“一比一……柔道黑带听过吗?我一个可以打你这样的三个!就算喝醉了,打两个也不成问题!”
“顾总……”费欣听到她居然要跟别人打架,连忙拉住人。她还不算笨到家,指着钻戒女问:“你是谁?居然敢欺负陆总的朋友,我已经叫保安了!”
钻戒女气得脸色发青,她对那个被逼吻的女人说:“我说呢,原来你又傍上大款。枉我还念着你,真是恶心死了!”
她到底顾忌费欣说的话,过完嘴瘾之后就踩着高跟鞋蹬蹬蹬逃走了。
费欣舒了一口气……真是吓死了,要是陆明澜今天跟别人在这里打起来,她就真的只好辞职。
可是实在想不到,陆总喝醉酒居然会这样耍酒疯。
那个跑掉的女人浑身名牌。费欣怕她也有什么背景,等会儿带人杀回来。那就真不好收场。于是她对陆明澜说:“陆总,我们不如先回去吧?”
陆明澜却已经捂着嘴巴冲出去。
她在隔间吐得昏天黑地,费欣只得在一旁递纸巾又递漱口水。
吐完陆明澜终于清醒一点。她想起刚才,觉得真是一言难尽。
幸好没打起来,要是打起来,什么黑带一打三……一吐三脸还差不多。
她去洗手台冲了手,皱着眉头整理头发,然后不高兴地说:“可可姐姐,你怎么招惹上这种人?”
话一说完,她跟费欣都呆住了。
费欣扭头看了一圈儿:“那个人自己走掉了,怎么这样啊。陆总您认识她吗?”
一旁的陆明澜只觉得一道晴天霹雳打在自己头上。
她刚才叫了谁?可可姐姐!林可可!
怪不得会觉得声音耳熟……
林可可的声音她怎么会忘掉?
陆明澜懊恼地用力捶洗手台。
怎么会这么阴魂不散!
怎么会到哪里都能遇见她!
林可可!
怎么会这么不要脸被人按在这种地方强吻!
怪不得转了整个厅都没有看见她,原来是跑到这里会旧情人。
不要脸!
——我干嘛要跑来多管闲事啊!
不要脸!
犯贱!
大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