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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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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客人动静太大,原本在楼间小房里打瞌睡的小二怕遇到两个客人打架的事,猛地醒了,急急忙忙套了件衣服,把提灯点着就往外走,准备劝和。

圭柏柏大窘,他自知理亏,也不好意思再装哑巴,好在以前也是做生意的,脸皮要比其他的修仙者厚点儿,要是一开始的圭大师兄,这会儿估计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哪里还能像他这会儿,脸上就跟没事人似的,还摆出个笑脸。

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往门外走的时候,娄越楼也从小榻上醒了,瞧着他的眼神满是警惕,警惕外头还有种睡懵了的迷茫。

圭柏柏朝他抛了句:“没事。”原本是让他继续睡,本就是与他无关的事,结果娄越楼听到他的声音,脸上的那点迷茫迅速消失殆尽,套上鞋子跟在他后头。

圭柏柏也不好再把人赶回去睡,既然要跟就跟着吧,他抱着多说多错的念头,以免人再东想西想,迟疑了会儿,就听之任之了。

他推开客栈的门,脸上带着三分不好意思,三分热情,还有三分窘迫,总之是恰到好处,毕竟他理亏,想着待会儿放个软,把人先哄走再说,反正也就是个无辜的路人。

结果门一开,门内和门外的人都愣住了。

忍了桂柏柏几个晚上的客人,从一开始就知道楼上住了个同类修真者,他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也没想着套近乎啥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谁也不碍着谁。

结果这同类够怪胎的,每晚自言自语,自言自语就算了,那个隔音阵还摆得贼烂,顶多防一防普通人,实在堵不住他的耳朵。

他每听他嘀嘀咕咕,就觉得身上发凉,瘆的慌,关着窗户都觉得冷风吹着骨头,好不容易睡着了,做了一宿的噩梦,于是终于忍无可忍骂了几句才消停了,可没一会儿,第二天又来。

哦,那个隔音阵摆了两个,问题是你这么烂的阵,摆十个也不管用啊!

说起来,他就一肚子的郁闷,要不是顾忌着任务在身,他真想给楼上套个麻袋,到了今天终于忍无可忍,去你妈的,老子豁出去了。

本来想象着的是个疯疯癫癫披头散发的疯子,结果门一开,就算是以他挑剔的眼光,也得赞上一句好一个温润玉郎。

也不怪他失态,想象跟现实差距过大,要是他脑海里想象的不是那么个形象,现在顶多也就是普通的欣赏而已,修真者外貌都好,比面前人长得还好的他又不是没见过。

但是偏偏前头印象太差,再看到真人,就是他,也有些小惊艳,然后心里面忍不住嘀咕:看起来也不像疯的啊。

圭柏柏惊讶的就很直接了,门外这个来找场子的苦主竟然是个修真者,虽然打扮上有做掩饰,外貌也有易容,但却是个货真价实的修真者。

不过遇到个同类修真者,确实有些巧,但也不是什么不会发生的事情,他很快把惊讶的表情收了回去,内心浮现警惕,当然不会把警惕露出来,脸上则摆上标准的营业笑容,热情而又不唐突。

“真是抱歉,是我没想到……”他一边致歉,一边朝人笑着,是那种带着窘迫和不好意思的笑容,搭配他这个样貌,简直杀伤力无穷,就算是来人带着再大的脾气也不好发出来。

果然,面前这个苦主脸上的愤慨变作一个奇奇怪怪的表情,倒被他这样诚恳的态度弄得有些不上不下,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差点就想朝他也道个歉了。

好在苦主心志坚定,挺住了,但是原本指责的话却也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能在那里僵持着。

圭柏柏拿出以前开店的低姿态,朝人搭讪:“敢问……怎么称呼?如果不妨……”但做出的模样却不是那种让人觉得精明的,反倒给人一种无害的羞涩的窘迫感。

好像不大会交流,磕磕绊绊的想要表达自己的歉意。

“不知道友来这有何贵干……哦抱歉,我不是真的要打探道友行踪……只是想知道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哦对了,忘记介绍,我叫圭小白,普通散修,唉说来丢人,没什么出息,打算开个店铺安享晚年啦……”

圭柏柏半真半假的编着故事,这时候,小二举着灯走来:“两位客官,唉,有什么事大晚上的要闹不愉快……”

这时,面前的苦主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舌头,从圭柏柏的磕磕绊绊的道歉里挣脱,才想起自己到底是来干嘛的——是来找茬的!

但,现在明显找不下去了……

他脸色有点僵,又有些不甘心看了眼圭柏柏:“你那个隔音阵是自己做的?”

唉?圭柏柏眨了眨眼睛,终于找到事情坏在何处了,他说呢,怎么就这么寸,被人找上门来。

“唉……散修不易,生活过得紧巴巴的,买得百宝阁的打折促销品,三块灵石三十个呢……”桂柏柏这次是真心实意的懊恼:“果然便宜没好货吗!”

三块灵石三十个……浦沅的嘴角忍不住抽搐,对这位“圭小白”的印象再次刷新,这得是扣成什么样儿……不过同为散修,倒确实有些感同身受的同情。

也许是桂小白外貌得分太多,他实在是起不来什么恶感,要换个脸,他就不是同情了,而是鄙夷了。

小二看两位客官没有吵起来的模样,忍不住在旁边小小的打了个呵欠。

“两位客官……和气生财,既然没什么事,那小的我先回去歇息了……”

浦沅颔了颔首,对凡人没什么好说的,倒是桂柏柏忍不住道了句歉:“麻烦了。”

等小二又打着呵欠离去,浦沅忍不住回头:“你很喜欢道歉?”

这又是个什么说法,桂柏柏再次迷惑了,有些闹不清这位大兄弟脑子里想着什么,只能装作窘迫的模样,还故意涨红着脸,一副支支吾吾不知道解释的样子。

浦沅心满意足的欣赏了一会儿,觉得心里头的那口恶气散去了许多。

然后心情大好的说了自己的尊名:“浦沅。”

甚至还很好心的提醒一句:“最近这里不大太平,你要是想要求个安宁,还是去其他地方吧。”

不等面前被他这句话给弄得满脸茫然的圭小白再问些什么,他忙不迭的留下一个高贵冷艳的背影,一句好心提醒已经是他这辈子仅有的善心,可不打算再留下来做折本生意。

圭柏柏看着人离开,忍不住刮了刮脸,怎么感觉这位仁兄像是屁股后面被人撵似得,走得忒快了些吧?接着回过味儿来,他是深怕我对他问东问西吗?

这有什么好怕的,就算他问了,他也可以不答啊?

除非是不好意思拒绝他,于是火急火燎的离去,深怕面对他的若干问题。

桂柏柏倒真觉得这个叫浦沅的家伙有点意思来,嘿,他还记得他是来找茬的吗?

看起来不像个坏人。合上门的桂柏柏心想,但也说不准,毕竟人是多面的,不能以一概全,这个时候出来的修真者……

桂柏柏想起那些曾听过的流言,他忍不住侧过头看向一直待在他身后也不出声,满脸警惕像个刺猬似的娄越楼。

记得娄越楼就是因为简清风来娄山镇做任务,才搭上去的……

任务?

当时娄山镇发生了什么呢?

可惜人们向来对风月八卦之事津津乐道,恨不得把两个主人公相遇的每一句话都拿出来翻来覆去的琢磨,甚至引申几千字几万字的遐想连篇,可偏偏对主人公相遇的原因略了再略。

哪怕娄越楼在那些八卦里已经是个热门角色,但是他最引人关注的只是他对简清风的痴心妄想,至于他是在进三白门之前遇到了什么,又为什么会跟简清风相遇,也不过是一场简单的师门任务四个字而已。

没有谁会去关注那个师门任务是什么任务,没人爱听。

一场被解决的任务,除了事务厅的长老,谁会去看这些重复的无聊的师门任务。

所以桂柏柏对于简清风为什么来娄山镇的原因是完全不知,他先前也没在意,只是笃定简清风会来,现在身在局中,回过味儿来。

如果是简单的任务,会劳烦现在三百门的首席吗?

随便派个小弟子不就解决了?

能派简清风过来,就说明这个所谓的师门任务一点都不简单!

圭柏柏忍不住觉得嘴里发苦,他来时原本以为最难的是,如何利用娄越楼让简清风栽跟头,结果一开始就栽在娄越楼身上不说,这个没被他当回事的师门任务此时像是变作一个巨坑,正等着他跳下去。

草泥马,他能不跳吗?

他也想连夜离开娄山镇,管他洪水滔天,也碍不到他什么事儿!甚至他早在一开始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做他好好的扶山派大弟子,离简清风和娄越楼两个有多远就多远!

别人死活与他何干?!

那些跟他师弟妹同样的许许多多的面孔在那刻都化作死不瞑目的样子,就像他曾经的师弟妹一般,他能当做什么都看不见,只管自己死活吗?!

桂柏柏再次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起来。

但是想着接下来真的要跟娄越楼淌这趟不知道多深的浑水,他心里没底。

鬼晓得娄越楼是怎么毫发无损的活下来,他身上有着命运的光环,反正肯定没事……但是他没有啊!

要是他一个运气不好……不,他运气就从来没好过!

要运气好,会沦落到两辈子死无全尸,天降恶意吗?

桂柏柏这下不是嘴巴发苦,是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忍不住瞟了娄越楼一眼又一眼,看得人孩子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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