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散修领了相同的号牌,半路上聚集在一起,还来不及寒暄,就匆匆忙忙间被三白门的杂役小童带到外门弟子休息的宿舍——一幢没人住的四合院。
杂役小童推开木门,门板发出抗议的“吱呀——”声,那声音又长又响,让人怀疑它还能再支撑多久。
木门大敞,里面空荡荡。
“你们就住这儿了!”那个杂役小童对他们道。
几个散修面面相觑,最后一个中年的修士忍不住道:“道友,是否忘记给我们……分配些东西……”
杂役小童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来:“各位是来修仙,还是来享受来了?”
“你这是个什么态度,我们不远万里而来,为了给三白门效力而加入三白门,三白门就这么对我们?!”其中一个打扮极为特别的女修扫了眼那空旷得能跑马的屋内,转头朝杂役小童愤慨道。
杂役小童的头高高昂着,朝着某处点了点:“看到外头挂着的那个名单没有?”
在他们不远处,一张巨幅的名单从高空之上,垂直而落,末尾处正写着四个字——杂役小童。
“什么时候,你们在上头有名字了,再来找我要东西吧。”杂役小童说完这句话后,不管这几个散修脸上各异的神色,掉头就走。
这一次,没有人再叫住他。
散修们互相对视一眼,最后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中年人苦笑一声,朝着另外几个散修道:“没想到三白门是这个模样……几位道友,相逢就是有缘,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度……”
他的话语被那个打扮特别鲜明的女修打断:“不就是上那个名单吗?有什么难的!一个杂役弟子……也如此狂妄!”
中年人:“……在下王宣文,一介散修……”他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在面庞上。
这时三人中,一直保持沉默的那个温润公子朝王宣文露出个笑来:“圭小白,幸会。”接着他转头对那个打扮特别的女修道:“你要去打排名?一起?”
女修脸上的表情好了些,转头在“圭小白”的脸上打量了片刻,有些狐疑,又有些警惕,但最终态度还是变得和缓了:“李诗诗。”
这个自称圭小白的当然就是圭柏柏,他化名圭小白,以散修的身份投靠三白门,并成功入选,获得一个三白门的外门弟子的身份。自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
他紧赶慢赶,还是跟娄山镇的娄越楼错过了,此时的娄越楼早已被简清风带回三白门,成为一名外门弟子。
而这个时间竟是早于圭柏柏上一次与娄越楼相遇的时间,他清晰记得他上次到娄山镇那天是六月十四,与娄越楼相逢在馄饨摊的那天则是在六月十八,但是在他六月一号那天赶到娄山镇的时候,却发现娄越楼早已在五月十三就被简清风带回三白门了。
简清风之所以来到娄山镇,显然跟天魔石发出的动静有关,那么他这一次怎么会提前那么多天来到娄山镇,难道天魔石提前发出动静了?
为了求证这一点,圭柏柏去客栈蹲到了伪装打扮的独问柳浦沅,用自己知道那个人的秘密来换取浦沅说出天魔石发动的具体时间。
“天魔石第一次反应的时间是在十天前,但反应很微弱,直到我来到娄山镇才变得强烈,但现在又渐渐变得微弱起来。”
“十天前?你确定?”圭柏柏目不转睛的盯着浦沅,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最后得出结论——他没有撒谎。
“是的,我确定。”
自此,圭柏柏心中已然得出结论——简清风就是奔着娄越楼来的,不是因为天魔石指向的娄山镇,他这一次目标直接锁定在了娄越楼身上。
他提前知道了些什么吗?
他的目光落在浦沅手中的那块天魔石上头,此时它跟一块普通的石头没什么两样,耳边响起浦沅略带沮丧的声音:“它现在已经没有反应了……”
圭柏柏出于慎重,对他道:“你十六号晚上之前离开娄山镇。”虽然娄越楼已经离开了娄山镇,但是不敢保秘境也会跟着消失——一旦再次把浦沅拉了进去,没有他和娄越楼,浦沅很可能会葬送在那片火海中。
浦沅猛地抬头望向他:“十六号晚上会发生什么!?”
圭柏柏瞬间意识到自己不该朝一个好奇心旺盛的独问柳说这句话,你越跟他们说危险,反而会越是激发他们的好奇心。
他的目光挪到浦沅紧紧抓着的天魔石上头:“……如果你不希望天魔石消失的话。”
然而浦沅就像是完全不在意天魔石的消失与否,只两眼放光的看向他:“为什么?你为什么知道它会消失,你还知道些什么!?”
圭柏柏:“……”
他突然灵机一动:“我知道那个人在哪里……”不等浦沅再问他不好回答的问题,先盖章道:“但是你得帮我。”
——
圭柏柏并没有进四合院的打算,他约着这个叫李诗诗的女修,准备先去三白门的演武场打排名。
王宣文本意是先安顿下来,搜集更多的情报之后再做打算,但是同住的两个舍友眼看说走就走,他只能按捺下内心的焦急,站在原地挣扎数秒,最终狠下心来,忙不迭:“等等我!两位道友!我跟你们一起去!”
李诗诗把紫色的头发撩开,扫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次才算正眼瞧他:“还算有点骨气。”
王宣文露出个苦涩的笑容:“两位道友,你们这……真的太莽撞了!”
圭柏柏眼看李诗诗又要皱眉,连忙出面做个和事老:“安啦安啦,文道友,那个杂役小童话虽糙,但意思却很明白,在这里,你不让人看到你的实力,没人会正眼瞧你,留在宿舍也是浪费时间。”
李诗诗略微诧异的看了圭柏柏一眼,如果圭柏柏没有会错意的话,她眼里的情绪似乎是欣赏?
李诗诗小声嘀咕一句:“倒不纯碎是个小白脸。”
圭柏柏:“???”我还听着呢!
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好,李诗诗一副自己什么都没有说过的模样,就好像刚刚的嘀咕是外星人发出来的,扭头朝王宣文道:“看到没有,人家那才叫真聪明,你这只不过是自作聪明,你要不愿意跟我们一起,你就回屋里待着吧,就着地板睡一宿,又不是不能凑合。”
王宣文此时也知道两位道友虽然看上去莽撞,但都是胆大心细的人物,心里面反倒是松了一口气,露出开怀的笑来,也不觉得李诗诗说话刺人。
一边说着:“不了不了,我们既然是舍友,就要共进退嘛。”
李诗诗扭头一句:“谁跟你共进退,自作多情。”
王宣文已经可以做到完全当没听见的模样,转头看向圭柏柏,但是在意的重点完全错误:“小白道友,为什么你叫我文道友,而不是王道友呢?”
圭柏柏:“……”这是个什么问题?他顿了顿,顶着王宣文真诚的求知面孔,头皮发麻的道:“大概……因为王太常见?”
王宣文露出“兄台你讲得甚有道理”的欣赏表情:“我也觉得如此,以前参加朋友聚会,一声王道友,半数的人都来应和,实在是让人无所适从。还是小白道友聪慧,那我们就干脆以名相称,就叫我文道友吧,这位就称诗诗道友。”诗道友怪难听的,像是shi(三声),王宣文认为自己做了个明智的选择。
然而李诗诗却大怒:“你叫谁!诗诗这两个字是你能叫的!?”
王宣文:“……”他一脸错愕,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露出及其不知所措的表情来。
圭柏柏不得不居中调和,硬着头皮降火:“李道友,文道友无心之失,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李诗诗看了圭柏柏一眼,发出一声冷冷的哼音。
接下来的路途,气氛僵持,王宣文几次想要找李诗诗求和,都找不到机会,圭柏柏感觉他急得头发都要白了,只能又去安慰他。
“王兄弟啊,你怎么能那样叫一个姑娘家的闺名呢,太冒犯了。”李诗诗听到他的话语,冰冷的面孔稍稍舒缓了下来。
王宣文露出一个苦笑:“是我的错,我只把李道友当同道之友,倒忽视了男女之别。”
李诗诗的表情越加舒缓。
圭柏柏继续添油加火:“唉,兄弟你也是太不小心,不过也可理解,毕竟不是哪一位姑娘都像咱们李道友这般,巾帼不让须眉,如此能力,让你完全忽视了她的性别。”
王宣文不由得朝圭柏柏露出一个“你好强”的眼神,忙不迭的点头道:“虽然李道友能力卓绝,但我也不能就因为此,从而对她不敬不尊,甚至口无遮拦,这不是正当的理由。”
他朝李诗诗作揖:“李道友,是我王某之前失言,冒犯了你,王某向你赔罪。”
李诗诗颔首,嘴角轻轻一勾,扫了圭柏柏一眼,显然并不是全不知这二人之前的眉眼官司:“……总算是说了句能听的话。”
“行了,我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嘛,与其纠结这个,倒不如把心思放在接下来的擂台上。”
圭柏柏此时又对李诗诗道:“其实诗诗这两个字很好听。”
李诗诗睨了他一眼:“滑头!”也没有再计较他先前跟王宣文一唱一和,径直走到前头去排队了。
王宣文大为不满,凑了过来,生怕李诗诗听到一般,低声道:“为什么你叫就可以,我叫就不行。”
圭柏柏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咱们之间差在哪里吗?”
王宣文仔细打量着圭柏柏的容貌,忍不住酸酸的:“……不就是长了一张脸吗,小白脸有什么好的。”
圭柏柏:“???”你跟李诗诗怎么一个脑回路!他深吸一口气,劝自己不要跟这人一般计较:“因为你叫得语气轻佻,让她觉得被冒犯,而我却让她觉得被尊重,其根本就在于,你本来就没有真正的尊重她,而我做到了!”
最后三个字几乎咬着牙念出:“明、白、吗!”
小白脸吃你家大米了!好好的干什么非要人身攻击!
王宣文仍旧不平:“冤枉啊,我哪里语气轻佻了。”
“才见面就叫人诗诗道友,你不轻佻谁轻佻,要不我叫你一声宣文哥哥试试看!?”
王宣文露出被肉麻到的表情,强忍着恶心道:“你还是叫我文道友吧。”
圭柏柏“呵呵”一声,朝着他露出“已经晚了”的表情,一字一顿:“宣、文、哥、哥!”
一时间,原本人声鼎沸的演武场,鸦雀无声。
不远处乔装打扮也混入外门弟子中的浦沅,在这附近转悠半天,总算是蹲到了圭柏柏,正要朝他靠近,听到这石破天惊的四个字,嘴巴微微长大,然后悄无声息的后退了一步,又混入到人群中,假装不认识他。
圭柏柏冷默着脸,此时知道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眼看王宣文恨不得找一个洞钻进去的模样,继续在他身上雪上加霜:“宣文哥哥,为什么他们都看着我们啊?”
王宣文:“………………”才进到三白门不到一天,他的一世英名……
四周的人纷纷躲避着圭柏柏的视线,原本排在圭柏柏前面的队伍纷纷不自觉的退避开来,圭柏柏拽着走不动路只想捂脸的王宣文大摇大摆的越过前面无数的人,来到报名处。
“我、圭小白,外门弟子,过来报名。”
接着顿了顿,指了指一旁已经蹲在桌子下面的王宣文:“还有他,宣文哥哥。”接着露出个笑:“我们一起的。”
王宣文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放过我……
本来李诗诗是先来排队的,结果眼看圭柏柏整了这么一出,反倒先报上了名,心中纠结半天,最终觉得排名比脸面重要,于是一脸漠然的从原来的队列中走了出来,顶着所有人的目光站在了圭柏柏的身后。
李诗诗:“都看我做什么?不让报名了啊?”
接着又对那报名处的人添上一句:“李诗诗,外门弟子。”最后咬牙切齿地:“我们……也是一起的。”
圭柏柏欣慰的点头。
躲在人群当中的浦沅满脸纠结,不知道要不要也走出来,不走出来感觉不道义,但是走出来却要面临社死。
这是个艰难的人生抉择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