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吉最后还是拉着桃矢拍了好几张照片。
有花海背景的,有天海背景的,虽然像素一般,技术也不怎么样,但有这么奇特而美丽的背景兜底,最终定格的画面还是相当美丽。
就是照片里两张大脸略显煞风景。
半个小时后,两人勾肩搭背离开了这个地方。
“下次再来,便是明年春天了。”桃矢口嫌体正直地存下纲吉发到邮箱里的照片,回头看了一眼来路,感叹似的说道,“这样的风景,不知道还能看多久。”
“所以我把它们拍了下来。”纲吉朝他晃晃手机,“你要是遗憾不能让其他的朋友和亲人看到它们,也可以将那个世界的景色保存在画里,我记得你学过油画?”
桃矢望着远方,视线尽头的天穹上有一道彩虹似的朝霞,像孩子顽皮的涂鸦,却阴差阳错地在画纸上留下点睛一笔。
于是他说:“人的眼睛就像照相机,透过镜头观察世界,总有几分失真。同样的,我把我看到的东西留在纸上,并不能呈现出完全的、真实的景象,那也不是我希望他们看到的东西。”
纲吉明白他的想法:“你希望他们看到那样的世界,而不是你眼里的世界。对吧?”
“差不多。”桃矢笑了笑。
他其实很少笑,尤其是十岁之后,他的大部分笑容都给了纲吉这个朋友,所以在其他人看来,他总是冷淡疏离难以接近,有一种高深莫测的气韵。
“但我还是建议你画一画。”纲吉双手枕在脑后,微微仰头望着天空,“失真总比彻底无缘来得好。更何况,你又怎么知道他们会不会喜欢你笔下的风景呢?”
这世上但凡与艺术扯上关系的领域,往往都和人的主观意识脱不了关系,无论是情感、情绪还是五感扭曲后从特殊视角捕捉到的奇诡事物,都出自人的意识与现实世界的结合。人的部分占据的比重越大,艺术性就越高。
棋盘上激烈交锋的不是黑白二色的棋子,而是执棋者的谋略、算计和思维碰撞;画纸上流淌的不是颜料或墨水,而是作画之人对于世界的感知和情感的具现……
其他领域同理可得。
桃矢当然画不出那个世界真实的风景,必然会参杂自己的理解和感受,但不够真实从来不是阻碍人们欣赏美的拦路石,恰恰相反,许多文艺作品之所以受人喜爱追捧,正是因为它们从真实世界中抽象出来的不真实。
“那我回去试试。”桃矢斜睨他,“若是画得不好,就寄给你。”
纲吉微笑道:“我再拿到跳蚤市场给你卖出去。”
两人互怼一句,神清气爽。
也许这就是友情吧。
出了公园,反正时间还早,他们也不急着回家,随便找了个游戏厅进去打了两把射击游戏。
游戏全程紧张刺激跌宕起伏,两人实力相当,并肩作战,惺惺相惜,共同杀出了一片新天地,然后……气惨了自己的队友。
只要我E得够快,队友的问号就追不上来.jpg
“这把天赐良机你们都能描边!敌人都怼你们脸上了你们还能描边!飞龙骑脸你们把龙扔了!十七张牌红花顺拆成对三打!你们到底是哪个矿坑里刨出来的宝才!”
隔壁联机大哥:杀戮的欲.望正在高涨。
在暴躁大哥妙语连珠的怒骂中,两人灰溜溜地放下手柄走人,临走把剩下的游戏币都送给了大哥,算是对他造成心灵创伤的补偿。
离开游戏厅,纲吉和桃矢看着对方被骂得灰头土脸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给自己补刀。
“刚才我差亿点就能打到生化兽了,可惜手突然抖了一下,帮旁边的大树修了修枝桠。”
“是啊,打BOSS的时候我忘了切枪,导致上半场全程刮痧。后来换了枪,结果换错了,只能给它修修脚。最终战绩一出来,总伤害百分之五,也不怪那位大哥生气。”
“这种游戏不适合我们,抓娃娃机才是我们的归宿。”
“打地鼠也不错。”
两个在射击游戏界第三百次折戟沉沙的铁菜鸡边自我反省,边说着只有他们自己相信的下回再也不玩了的话。
电子竞技,菜是原罪,但快乐!
两人并肩走到了分岔路口,该是分别的时候。
等红绿灯的十几秒空隙里,纲吉对桃矢说:“你那位叫做月城雪兔的朋友,他体内有一种奇特的力量,和你的有些像,不过泛用性弱很多。”
桃矢淡淡地应了一声:“我知道,和他认识的第一天我就发现了,而且我的妹妹也有与他本质相同的力量,放心,不是什么大事。”
纲吉点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我只是担心他跟那些觊觎你的力量故意接近你的生物一样,不是就行。”
正说着,人行道对面的路灯亮了,两人互相道别后转身往不同方向离开。
……
“咻——”
从外面回到家,纲吉还没来得及换鞋,就看见一颗黑色的东西破空而来。
那东西是椭圆形,身上有方格纹路,下方.插.着一根已经点燃的引线,伴随着奶声奶气的哭叫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掉进纲吉面前的鞋架。
“Reborn!我今天一定要跟你一决生死!”
纲吉:“……”
谁和谁一决生死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玩意儿是炸.弹吧?
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快,在纲吉脑海中那根名为“危机预感”的神经被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触动之后,他一脚踹上鞋架,巨大但落点精准的力道把即将爆裂的炸弹弹到半空,他顺势抓起拖鞋,以一个极其标准的棒球击打动作将其拍出门外,一路旋转着冲上云霄,在蓝天白云间绽放出璀璨的火光。
巨响轰鸣,光辉灿烂。
这时,一滴冷汗才缓缓从纲吉的额角滑落。
纲吉长长松了口气,这才腾出空来看向炸.弹飞来的方向。
看到了Reborn,嗯,正常。
Reborn旁边还有一个奶牛装爆炸头小孩,生得粉雕玉琢精致可爱,正一边哇哇大哭,一边从头发里往外拿炸.弹。而Reborn揪着他的衣领,正要把他往窗外丢。
纲吉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拦。
就在他犹豫的这一瞬间,Reborn莫名手滑了一下,把奶牛装小男孩丢到了地毯上。那小孩也终于抽出了藏在头发里的炮……筒,对着Reborn来了一炮。
“Reborn,去死吧——”
“呵,蠢牛!”
Reborn飞起一脚,脚尖精准踢歪炮.口的同时,余力刚好落在小男孩身上,瞬间迸发的力量把他甩出窗户,炮.弹一样扑进他早已注定的归宿——挂在树枝上。
“呜哇哇哇哇哇哇——”
惊天动地的哭喊震起一树飞鸟,震耳欲聋。
纲吉却没有心思和时间去在意这些,因为炮.口在调转一百八十度之后对准了他,并且在他始料未及的时候冲他喷出一阵雾气,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见状,Reborn脸色微变,伸手探进烟雾里抓他:“蠢纲——”
那可是波维诺家族的十年火箭炮,要是被击中……
Reborn心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就抓到了一只手,肌骨丰盈、修长温润,不必看也知道是很漂亮的手型。
但这并不是纲吉的手。
就在Reborn想要抽回手的时候,面前的烟雾渐渐散去,露出藏在底下的人的真容。
他很高,Reborn必须抬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那人任他抓着自己的手,阳光下,一张熟悉又陌生的俊颜低头垂眼,淡然无波的眼眸泛起一点笑意,含笑的声音温柔优美,富有磁性:
“Reborn,幸好是你。”
另一边,纲吉猝不及防从家里被传送到一间陌生的房间,重重摔在床上。虽然有柔软的床铺做缓冲,可他依旧跌了个七荤八素、头晕眼花,用力搓了两把脑袋才缓过来。
他抬起头环顾四方,发现这是一间装饰得十分温馨舒适的私人卧房,旁边的浴室里还传出了水声,不知道来自房间的主人还是另有其人。
不过不管是谁,都不妨碍他立马开溜。
纲吉连忙下床,小心翼翼地冲到门边,试图开门逃离这里。不料手刚放到门把手上,背后便有阴影迫近,一条手臂抵在他身旁的墙壁上,将他半圈在怀里。
沐浴露清爽的薄荷香气慢慢笼上来。
“小动物,你想去哪里?”
带着戏谑的声音低沉悦耳,熟悉得令纲吉头皮一炸,霎时大脑一片空白。
云雀宅的沙发上,熟睡中的云雀骤然惊醒,原本盖在腰部的薄被掀落在地。
他捂住额头,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前一刻潜意识里构建的梦境,并不是什么噩梦,说是美梦似乎也不恰当,非要找个词来形容,那就只有古怪了。
确实非常古怪。
他居然梦见,未来的自己和那只小动物……谈恋爱了?
他,云雀恭弥,和沢田纲吉,谈恋爱?
岁月的降魔杵这么鬼斧神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