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别看了,您二十七个小时都没休息了。车上看文件太颠簸,伤眼睛。”秘书担心的提醒。
林见鹿捏了捏鼻梁,明艳的脸上露出笑容,瞬间冲淡了连续工作带来的疲惫感,“我给我男朋友挑错字呢,就当放松脑子了。他讨厌改稿,又不喜欢麻烦别人,我搭把手。”
秘书羡慕的笑起来,不由得夸赞:“经理跟郭先生在一起快十年了吧?还是这么甜蜜,真让人羡慕。”
“是啊,从高中开始就在一起……”
林见鹿把长长的刘海别在耳后,放下手机,嘴角不自觉上扬,露出甜蜜的笑容。
她摘掉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提起男朋友郭晖,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柔软多情。
“虽然父母不是很喜欢他的职业,说男人年纪轻轻只会窝在家里做不赚钱的事情,没有事业心,但我不这么看。”
“人和人在一起只要感情真挚就行了。”
“我家里这么大的产业,本来也用不着再攀高枝,两个人都能把喜欢的事情当成事业,不是很棒嘛。”
林见鹿轻轻咬住嘴唇,声音越发轻软:“再说,我买的房子没功夫盯着装修,全程都是他在跑。我觉得他也不像我爸说的‘没担当’。”
想起即将装修完成的爱巢,林见鹿忽然变了心思,对司机吩咐:“不回老宅了,先去一趟公寓。我看看装修效果怎么样。”
深色的迈巴赫调转方向,驶向公司附近的公寓。
迈巴赫平稳的停在小区外,林见鹿下车前,从车里翻出车钥匙,体贴的交代:“先送林晓回家。这儿的车库里还有一辆车,我明天自己开车去公司。”
“好的,小姐。”
细长的小腿穿着低跟尖头鞋落地,包裹在西装套裙中火辣身躯直直走进小区,每一步都摇曳生姿。
保安室中的保安目送林见鹿消失,忍不住交头接耳:“这是哪栋楼的业主,长的也太漂亮了吧?”
“她这气场,一看就知道是个千金大小姐。”
“唉——唉,你看她进的1号楼。1号楼入住的就那个天天过来的小伙,你说什么什么关系?”
“大小姐跟手下员工呗,还能什么关系。看两眼就得了,人都没影了,别追着看了。”
两个保安说得起劲,没发现林见鹿从踏进社区开始就露出疑惑的眼神。
顶楼亮着灯。
但硬装已经结束,完成验收了,只等林见鹿回来确定最后使用哪一套软装方案。
这个时间,她男朋友应该在家里写更新,那么,是忘了关灯吗?还是她男朋友就在里面呢?
直梯把林见鹿带上顶楼,指纹锁掩藏了开门的声音。
当她打开房门,地上七扭八歪的躺着她的男朋友和另外两个陌生男人。
白酒、红酒、啤酒的瓶子丢了满地,洒出的酒液和烟灰混合在一起,凝结在纯白色的地砖上;纯白烤漆的餐桌上堆满外卖盒子,残羹冷炙散发出剩菜的怪味,一切共同酝酿出令人作呕的画面。
林见鹿顿时笑不出来了。
和她恋爱十年的男朋友,不抽烟、不喝酒,作息良好,热爱运动,躺在地上的男人为什么显得如此陌生而粗俗?
林见鹿在门口站了足足十分钟,才忍着恶心,小心翼翼的进门,想把男朋友从地面上扶起来,可她刚一碰到郭晖的手臂,就被郭晖抓着搂紧怀里。
“放开我,别在地上躺着,地上凉……我扶你去沙发上……”
林见鹿挣扎着甩开郭晖的手,忽然被郭晖一下推倒,按在地上。
郭晖睁着醉意朦胧的眼睛,嘿嘿笑了几声,含混的贴着林见鹿耳朵念叨:“做梦都能听见你跟我磨叽。”
“要不是图你家庭条件好,长得又漂亮,谁见天在你面前装好男人,听你说什么三十五岁之前先不要孩子的废话。”
“我都查完了,女人避孕就带套和吃药两个法子,等、等咱俩领证,我把你避孕药都换成维生素,再把套扎漏。我就不信你怀上能去堕胎。”
“嘿、嘿嘿……连着让你生两三个,我看你怎么天天奔事业,到时候你在家里带孩子,你爸不还是得培养我做接班人?出去找工作,找什么工作能比吃绝户痛快。”
“等结婚以后收拾你,不枉费我忍了你这么多年的大小姐脾气。”
林见鹿被郭晖压制在地上听到说完这些话,脸上逐渐没了表情。
她一动不动的保持着平躺的姿势,等到醉酒的郭晖又一次陷入睡梦,林见鹿才将他一把推开。
她脸上充斥着愤怒,眼眶却红了,隐隐有泪光闪动。
林见鹿深吸一口气,从公寓离开。
她冲进车库,直接开车奔向市郊的海滩。
——不能哭着回家,爸爸妈妈会担心的,她必须找一个能痛哭一场的地方度过今晚。
一只流浪狗突然闯进了高速公路,林见鹿用力踩住撒车,在尖锐的撒车声中,对面同样躲避流浪狗的阿斯顿马丁骤然与她相撞。
在剧痛袭来的瞬间,林见鹿心里想的竟然是“幸好还没领结婚证,万一我死了,所有财产都是父母的,跟算计我的人渣没有一丁点关系。”
“晚上不是要跟郭晖出去看电影吗?还不起来打扮!”一条温暖的手巾盖在朱见鹿脸上,轻柔的将她唤醒。
林见鹿猛然睁开眼,急喘一声,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恐惧!
“我……”
林见鹿实现落在前面的女人脸上,满腔疑问全都憋在口中。
她眼睛转了转,迅速扫过整个房间——俭朴的白墙上没有吊顶也没做石膏线,刷着绿色油漆的木头窗框里包着玻璃,其中有两块已经被打碎了,整齐的用塑料布蒙住免得漏风;顺着房门看向客厅,一张陈旧厚重的实木桌子上摆了一台崭新的,电视上罩着层漂亮的钩花棉巾,旁边又放着一架老式缝纫机和几只暖水瓶。
而她自己,躺在厚重的木床上,床品四件套是清爽的白蓝细格,床罩边缘非常又少女心的打了碎褶。
比起家具的单一陈旧,几乎所有手工品都极富巧思,透出主人对生活的热爱。
六十年代?七十年代?还是八十年代?
林见鹿不能确定。
她出生在八零年代末,早已改革开放,从她记事以来,家里就住着三室两厅两卫浴的大房子。
因此,她对更早时期的环境没有什么知识储备。
叫她起床的女人看着女儿少有的呆滞模样,笑呵呵的上前,一边给她擦脸一边说:“妈妈的小鹿宝宝,睡懵了?我早说过午睡别躺一会就行,你偏说时间早着呢,要多躺一会,现在是不是睡多头疼了?”
“行了,快起来吧。你要是迟到了,郭晖又该不高兴了。”女人好脾气的扶着林见鹿起身,手脚麻利的给她梳了两条麻花辫,又拿来一条浅蓝色棉布旗袍对着林见鹿比划,把她推到一面窄小的镜子前照了照,这才满意地笑着点头,“就这身了。”
旗袍的布料非常普通,但领子上的盘扣都做了精巧的花扣。
看得出来,旗袍跟床铺和罩巾出自同一人之手,大概就是催促林见鹿的中年女人了。
林见鹿在镜子里看到了熟悉的那张脸——在她十六七岁时候,充满少女气息的那张脸。
“我闺女生得又白又美,浅蓝色上身显得最文静了,今晚你跟郭晖去看电影就穿这条旗袍,省得他总说你脾气倔,仗着咱家条件好,给他脸色看。”
女人说完,不放心的看了林见鹿一眼。
见她没发火,女人的眼神越发柔和慈爱,反复叮嘱:“这才对,女孩子就该温柔点。你看,既然是你先喜欢郭晖,主动跟他在一块的,平时就多体贴他一点。我瞧着郭晖是个有本事的,你们两个好好相处,什么事情都有商有量的,以后不就能和和美美的了吗?总吵架有什么意思呢,再深的感情也折腾散了。”
女人不由分说的给林见鹿穿好旗袍,又忙忙叨叨的带给她一个饭盒:“里头装的是妈刚做好的红豆糕,你们俩看电影时候带着吃,渴了再买两瓶果子露汽水。别心疼钱。不够就管爸妈要,别人家孩子多才揭不开锅,咱家就你一个大宝贝儿,可劲儿花,用不完。”
她一边说,一边又塞给林见鹿一个小小的手提包,这才把打扮停当的女儿推出家门。
林见鹿顺着昏暗的楼道小心翼翼走出去,在楼下的空地上盯着纯白棉袜和黑色绒面胶鞋,沉默了好一会。
随后,林见鹿走到一个石凳前坐下,把手提袋放在石桌桌面上,拉开手提袋检查。
一个装满红豆糕的饭盒,一个红色绣花绒布钱包,还有一卷手纸。钱包里零零碎碎的放了接近五十块钱,除了零钱,还有两张又薄又软、极容易撕破的印刷品。
林见鹿看了看上面印刷的内容,确定这就是她今晚要跟“郭晖”看的电影了。
《城南旧事》
竟然是《城南旧事》!!!
林见鹿蓦地瞪大眼睛,浑身发抖。
这是她男朋友——现在应该是前男友了——郭晖存稿备开的新小说开篇的内容!
“难怪睁开眼睛就到了这么个没经历过的地方,原来我已经……”
两辆汽车在高速公路上相撞,会有什么结果,她大概猜测得出来。
不管因为什么缘故跑进书里,林见鹿都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再跟任何一个“郭晖”处对象了。
毕竟,小说里的“郭晖”其实就是郭晖本人的投影,而她在小说里面依旧是“能被吃绝户的独生女”。
想到穿越前听到郭晖的酒后吐真言,林见鹿讽刺的笑了。
“其实小说比现实还更糟糕点,毕竟,为了不换女主,还能有女主一直让他吃绝户,我这爹妈都不是亲生的。等过一阵子‘郭晖’考上大学,我还得再出一次车祸,换一对背景更厉害的爹妈,让他继续吃绝户呢。”
“这么说起来,我现在的父母就应该是朱荣和石秀芬,而我自己现在姓‘朱’。”
“行吧,朱见鹿就朱见鹿,姓名组合在一起也不难听。”
“郭晖还想跟我一起看电影?他也不怕折寿……”
朱见鹿脸色忽然一变,她想起开篇第一个转折——郭家大哥酒后失德,在夜里险些奸污了一名少女。
郭家大哥被少女抓伤,总算在疼痛中清醒。
他吓得一路跑回家,正好碰上看完电影又一次爆发争吵的“郭晖”和“朱见鹿”,被“朱见鹿”看出端倪,所以郭家两兄弟把朱见鹿一起扯回张家。
为了保住唯一一个有工作的郭大哥不进监狱,导致郭家彻底失去收入,郭家全家开会,以抽签的方式从剩下的两个儿子里挑选一个去给大哥顶罪。
“还想找人顶罪,想得美。人渣就该进监狱蹲着去。”
朱见鹿迅速把物品装回手提袋,起身拍了拍裙子,找人问清楚路线后朝着派出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