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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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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郭文熙的记忆中,他前半生是极为凄苦的。

父亲早亡,母亲从小就对他不亲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永远轮不到他。

郭文熙一开始的时候,安慰自己,是因为家里太穷了养不起这么多孩子,作为家里最小的男孩,他吃的比妹妹多又帮不上家里干活,父母不喜欢他是理所应当的。

为了讨好家人,郭文熙认真学习,下课之后也总是跑到菜市场捡了别人不要的剩菜,收拾整齐再带回家。他的好成绩不断获得邻居的夸奖,每次考试都能带奖状回家,可母亲看到奖状就皱眉,反而更加不喜欢他了。

于是郭文熙只好隐藏成绩,再留长头发,把自己变成郭晖身后的影子,这样母亲总算满意了。

可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郭照出事了。

原来他暗恋自己同事的妻子多年,在这位女士结婚后,还主动跑去跟人家丈夫打好关系,这才能三天两头跑去女士家里蹭吃蹭喝的多看她几眼。偏偏这位女士从来都没看得上郭照,甚至觉得郭照总跑来她家,她还得整治席面费钱又费事。

终于在某一次,女士当着郭照的面跟丈夫吵了一架,直说郭照是“狐朋狗友”,再把他带回家蹭吃蹭喝,他们就离婚不过了,郭照自觉无颜面对,羞怒的跑了。

郭照几杯黄汤下肚,肥了鼠胆。

他在小树林里游荡到天黑,看到个独身一人抱着膝盖哭的年轻女人就生出恶意,想要强迫对方。不想对方是个性烈的,拼死挣扎,郭照一直没能得手,害怕耽误时间久了树林里来人发现,竟然扼住了对方的脖子想要掐死对方。

女人在他手下没了声息。

郭照以为自己杀人了,连滚带爬的跑回家,跪在地上跟母亲道别,说他以后不能尽孝了。

苏春花一听,也吓坏了,但以后没人能依靠,得自己拉扯两儿一女长大的可怕未来刺激了她不聪明的脑子,竟然飞快想出来一个狠毒的办法。

她直接让下头的两儿一女抽签去,谁抽中了谁去顶罪。

这样就能够保住郭照这个有稳定工作的壮劳动力,不用她自己辛苦养孩子了。

一开始抽中的是郭晖,但郭晖借着女朋友朱见鹿跟他吵架的机会,故意碰到筷子桶,把抽中的“签”塞回去换了一个。

然后,没等郭娇杏再抽,苏春花已经唱作俱佳的哭着保住郭文熙,求他去顶罪。

郭文熙那时候太小了,才十七岁。

他过去顶罪了就是一枪毙命的事情,作为孝顺儿子想要偿还母亲的生养恩情,竟然真的答应了苏春花去给郭照顶罪。

结果等到郭文熙投案自首,才知道人没死。

他被投入监狱,在里面学习生活、劳动改造了五年之后放出来,外面已经翻天覆地。

郭文熙兴冲冲的顺着记忆回到郭家,却发现家里锁着门,郭家人早就搬走了。

他费尽千辛万苦打听到郭家人现在地址,赶过去却不小心偷看到保养得宜的苏春花跟始终娶不到媳妇的长子郭照抱在一起。

郭文熙被吓坏了,他赶紧躲起来,结果听到了更可怕的真相。

——原来他根本不是苏春花和郭大牛的儿子,是亲生父母生怕死在动乱中让孩子没有依靠,用两根金条换来儿子被郭家收养的。

郭文熙想到自己认贼作父,竟然还提郭家人坐牢浪费五年生命,恨得不得杀了苏春花和郭照!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冲动。

郭文熙强忍下恨意,当天晚上装出一副惊喜的模样找上门,果然把苏春花和郭照吓坏了,根本不敢赶他离开。

可这根本不够,郭文熙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晖背负着强-奸-犯的身份,任何好工作都不可能要他,他甚至不能再考大学读书了。

于是,郭文熙想方设法打听出金条藏在哪里后,果断带着金条离开家,往南面去寻找机会。

足足十几年后,郭文熙终于拼出个人样,手底下也有了些家底能够花钱疏通关系,打听消息寻找真正的父母了。

这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他回到家。亲生父母已经不在了,只剩上面的兄姐,他们虽然与郭文熙不亲近,但依旧很照顾他。

郭文熙再一次见到了郭晖,而曾经追在郭晖身边的小丫头朱见鹿居然还跟在郭晖身后。

朱见鹿也有了新的身份,她成了一对受人尊敬的科研人员的亲生女儿。

当年骄纵的女孩变成了一个面目可憎的跋扈女人,这个女人突然找上他,说出郭晖如何换了抽签害得他入狱的真相,想要与他合作一同报复郭晖。

郭文熙本不想这么做,但后来郭晖事事与他家里人不对付,郭文熙终于与朱见鹿联合,对郭晖下手,没想到那一切都是郭晖的计谋,他骗走了郭文熙的全部家当,还让他背上了巨额债务,甚至找人制造了一场车祸,撞得他双腿残废……

郭文熙蓦地睁开眼睛,手掌下意识按住双腿,顺着腿骨细细抚摸。

还好,这辈子他没有残疾。

“漂亮的女人果然是最会骗人的。”

就算那么憎恨郭晖和其他女人牵扯不清,朱见鹿却从一开始就是给郭晖当卧底的。

朱见鹿蠢得让人发笑,他从最底层拼杀上来,早就见惯世情,其实很清楚朱见鹿对于郭晖的不甘心。

“所以,我当初为什么会相信朱见鹿呢?”郭文熙叹了口气。

嘴上如此说,但他心里很清楚原因。

因为朱见鹿当初从没刻意薄待过他。

朱见鹿和他在一个班级,她总记得自己在郭家吃不饱饭,会给他带好吃的红豆年糕,还请他喝汽水,哪怕她做这些也是想要讨好郭晖的家人。

所以,自己把朱见鹿与其他人区别开来。

在他心里,朱见鹿对他有恩情,也是他惨淡的童年、少年时期唯一在饿的发慌时候给他食物填补痛苦的人。

不过,他上辈子已经把命都搭给朱见鹿了,以后,他们就是陌生人了。

郭文熙现在只想早点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好好孝敬他们。

虽然有了“金条”的事情,但这件事情已经影响不到郭文熙了,□□的浪潮即将结束,也不会对他亲生父母造成什么可怕的影响。

郭文熙计划好一切,安然入睡。

第二天,他循着记忆,带上书本往盛阳一高走。

清晨,阳光灿烂,透蓝的天空下微风袭人,道路两旁的杨树郁郁葱葱的,叶子已经从新绿变得浓艳。

在一众深深浅浅的蓝色衣裤中,一道穿着纯白色棉布连衣裙的身影蛮不讲理的撞进郭文熙视线。

朱见鹿!

她左顾右盼,似乎对于这篇环境极为陌生,向前走的每一步都不确定是否正确。

郭文熙心里下意识打了个问号。

昨天晚上,他以为朱见鹿跟自己一样,是从过去回到了年轻时候,但现在看却不像了。

朱见鹿的眼神和动作都表明,这条直通高中的大路对她来说是一片全然陌生的区域。

……甚至不是“朱见鹿”本人应该有的神情。

她到底是谁?

习惯性的防备心和浓烈的掌控欲让郭文熙直接开口,“朱见鹿!”

穿着纯白连衣裙的少女眼神茫然的停在路上,她环顾四周,最终把不确定视线落在郭文熙脸上。

少女踩着轻巧的步伐来到郭文熙面前,仰头露出一张白生生的脸:“你叫我有什么事儿吗?”

“昨天,谢谢你了。”郭文熙故意透露信息来提醒朱见鹿自己的身份,“要不是有你,我就要被他们推出来顶罪了。”

“啊,郭文熙。”朱见鹿像是解决了一件天大的难题,笑叹着念出他的名字。

然后,她一脸高兴的说:“不客气呀,我应该做的。”

眼前的女孩真的不是他上辈子认识的朱见鹿。

只有被好人家富养,完全不了解人间疾苦的孩子才会露出这种清澈的眼神。

郭文熙原本的防备心彻底消失,近距离欣赏面前的少女,她就成了一种近乎奇迹的诱惑。

郭文熙知道面前的女孩大约是不认识路的,于是主动邀请:“一起去学校吧,数学老师昨天安排的作业你写完了吗?用不用我借给你抄一下。咱俩是同桌,你抄我作业,没人注意。”

“啊,真的吗?那太好了。”朱见鹿大大方方的接受了郭文熙的好意。

郭文熙忍不住往她身上看了一眼,穿在少女身上的连衣裙是无袖的,裙摆刚好盖住膝盖,纤细柔嫩的手臂和小腿完全露在空气中,她的皮肤白中透着健康的粉嫩,让人想起新生的婴儿,恨不得咬上一口。

少女脚上穿着一双棉袜,用光滑的黑色布料做成一对蝴蝶结缀在袜子后侧,越发显出浓烈的甜美气息,与路人不修边幅的模样大相径庭。

这身打扮同时集合了清纯的像一只出水芙蓉,偏偏又不合时宜的带着股刺激男人的劲头。

用郭文熙上辈子的了解来说,这种模样应该叫“纯欲风”。

但是不适合上学。

郭文熙好心提醒:“你今天穿的有点显眼,容易被老师注意了。”

朱见鹿愣了一下,她低下头看了自己一眼,不明白郭文熙所说的问题在哪里。

朱见鹿茫然的看相郭文熙,等待他把话说得更加明白。

狗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神被郭文熙捕捉到,瞬间,他连面前的女孩大概是什么时代人都确定了。

“班主任和其他几名任课老师都是男的,他们有的不喜欢女孩子太漂亮,有的……喜欢找女同学去办公室‘单独指导’。尤其你的成绩不太理想,好几科老师都想跟你‘单独谈谈’,你被点出来,连不去办公室的理由都找不到。”郭文熙把话说得非常直白。

顿时,朱见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难怪她早晨穿裙子出来,父母同时意味深长的盯了她好久,朱父最后还说了句“是挺适合我找大学生给你补课时候穿的”。

原来她的穿衣打扮对这个时间段来说太潮了!

她细嫩的手指抓紧背包带,尴尬的往回看了一眼:“要不,我回家换身衣服吧。”

“还有十分钟上课,来不及了。你先穿我的吧,我带了件外套。”郭文熙打开书包,掏出一件洗得起毛的格子衬衫。

他看了面前的少女一眼,贴心的补充:“新洗干净的。”

“那就谢谢你啦,算我欠你一次。”朱见鹿接过衬衫,直接套在自己身上,过长的下摆被她在腰间打了个结,然后她抓着郭文熙往学校跑。

郭文熙看到自己手腕上的手指,笑着摇摇头。

再不放开,等到学校又要有新的流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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