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鹿用一整晚的时间做好了心里建设,等到第二?天早晨起来已?经恢复了心如止水的状态。
面?对顾文熙递过来的筷子，她内心从容，倒让顾文熙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怎么了,我头?发没梳好？”林见鹿摸了一把头?上的大辫子。
顾文熙微笑着摇头?，把心里的话咽进肚子里。
他虽然喜欢林见鹿,却知?道林见鹿是个小姑娘，没办法理直气壮的询问?她“昨天你看我还脸红，今天怎么没反应”这种没脸没皮的话。
他把番茄汁鱼罐头?推给林见鹿,笑着挑了个安全的话题进行：“你脸色有点不?好,没休息好吧？火车上摇摇晃晃的，是不?太舒服。”
“啊,我在想个课题。”林见鹿心虚的回答,很快调转开视线，专心致志的挖着罐头?吃。
林悦视线在林见鹿和顾文熙两人?间转了一转，赶紧收回视线，不?再看他了。
熬到下车的时候,顾文熙叮嘱两个勤务员一起送林见鹿回家?,自?己带上林悦和崔娇两姐妹往有关部门去。
“不?直接让她们跟我走？我父亲应该就在学校呢，直接给他看一眼就知?道是不?是家?里的亲戚了。”林见鹿顿时感觉到古怪。
顾文熙面?上分毫不?露，语气平静的撒谎：“李国骏厂长把人?托付给我的时候,指明了京里的联系人?。我总得先把人?送过去，再说以后的事?情。你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下，明早我早点过去。今天能把事?情都打听清楚了,正好也跟叔叔说明情况。”
林见鹿琢磨着确实是这个道理，就没再坚持，“那行,我让甄叔明早给你带饭。”
“好，明早见。”顾文熙爽快的答应后，再次叮嘱警卫员们保护好林见鹿的安全，带着两个姑娘离开了。
林悦按耐不?住向顾文熙打听：“那位是你对象吗？”
顾文熙看了林悦一样?，姑娘脸色有些发红，深深垂下头?。
他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略过林悦的问?题不?答，直接说：“一会到了相?关部门，会有专门负责的人?询问?你们一些问?题，回答完问?题，会给你们说明安排，可能直接送你们回去回家?。”
林悦脸色顿时委顿下去，她低低的说了声“我知?道了”，一直被顾文熙交给其他人?，也没再询问?他和林见鹿之间的事?情。
其实不?光林悦和崔娇姐妹俩接受了严格的调查，顾文熙既然是提出问?题的人?，那么他当然也要提供相?应证据。
顾文熙坐在调查室里面?，询问?的位置上坐着的领导里正好就有王有为的身?影。
王有为满面?寒霜直接说：“你跟李国骏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文熙摇头?：“我并不?清楚李厂长到底在做什?么，或者说，我不?知?道他跟谁有关系。我今天带回来的两个姑娘，是李厂长邀请我去娱乐场所寻欢作乐时候被我意外营救的。”
顾文熙脸上的神情十分凝重，他详细的把当时的情况描述出来之后，拧着眉头?说：“我原本只是以为李国骏和人?有什?么约定，想要害我，看她们不?太情愿，不?像是能跟着一起做事?情的，希望借她们脱身?，结果意外从这对姐妹花嘴里问?出来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顾文熙说着不?禁露出苦笑：“我父母的工作职能想必大家?都知?道，我对这种事?情其实是很有防备心的。所以当时第一反应是故意有人?想要拉我下水。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只带了那么几个人?在外面?，身?上又没有正经职务，如果谁想害我，我一点反抗的手段都没有。所以立刻决定装醉，带上这对知?道内情的姐妹离开。幸亏一切顺利，我成功把人?带回来了。”
他说着掏出厚厚的一沓存单，一一摆放在桌面?上：“这是李国骏分了四次交到我手上的钱。他第一次送钱的时候，要求我在王委员长面?前给他说好话，以保全他的工作。后面?这三张存单则是我在娱/乐/城中故意装醉闹事?之后，李国骏以为得罪了我又另外送来的。”
顾文熙像是觉得自?己说出口的话还不?够吓人?，竟然继续说：“而且，我认为我身?边的勤务员也需要再次调查，他们对于我提出‘安置’那两个姑娘的决定，都没有太强烈的抵触情绪。”
这一整套话下来简直像个组合拳，砸得王有为头?昏脑胀。
“你是说……”王有为刚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口，就被现场的调查人?员拍桌子提醒不?允许说其他事?情。
顾文熙心里其实有很多猜测，偏偏他什?么都不?说，只是一五一十的讲述自?己真正经历的事?情，让人?想要询问?其他的也做不?到。
前前后后又问?了许多细节之后，负责调查的工作人?员相?互/点点头?，跟顾文熙握手，终于放顾文熙离开。
等调查员都离开，王有为单独前去找顾文熙，严肃的问?：“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知?不?知?道从你透露出的这些，可不?仅仅是贪一笔钱的事?情了——娱/乐/城里面?的姑娘，绝对来路不?正。”
顾文熙往王有为脸上看了一眼，点头?说：“我明白的您的意思?，但您可能还没去看过那一堆小姐妹的资料我把人?带出来之后问?了问?，是从湘西拐出来的，她们很可能是林教授的亲人?。”
“……林见鹿的亲戚？”
顾文熙慢吞吞的回答：“确切的说，应该是林森教授的亲戚。”
言下之意，林森还可能认识，林见鹿就真的一点不?知?道这两个姑娘的身?份了。
但林见鹿本来就是刚刚崭露头?角的科研人?员，这两个姑娘都被骗过来正好一年的功夫了，正好跟林森一家?子平反时间一致，种种巧合叠加在一块，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
“我以为您会问?我李国骏厂长的事?情。”顾文熙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这句话说出口。
提起李国骏，王有为露出心寒之色，一老一小面?对面?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王有为面?无?表情的回答：“从上一次去苏南钢铁厂，我看到那些超标的小食堂，我就知?道他身?上干净不?了。”
王有为说完上下打量了顾文熙一会，然后忽然笑了，调侃道：“年纪轻轻的，没经历过这种阵仗，是不?是吓坏了？”
顾文熙心里说，我什?么阵仗没经历过，自?己点小姑娘的场合才哪儿到哪儿；可他人?却直接低下头?，不?吭声了。
王有为哈哈大笑了好一阵子，然后催着他说：“行了，你回去吧，不?是说明天要考试吗，赶紧回家?吧。这几天，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就先别跟我接触了。回去的时候，会再给你派一些肯定保靠的人?把留在苏南市的那几个替换回来。还有……”
王有为犹豫了一下，最?终把最?后一句话咽下肚子。
顾文熙年纪还小，虽然确实有能力有手腕，但没必要让他知?道那么多；太深的时候还是真赶上再说吧。
王有为拍拍顾文熙肩膀，亲自?送他离开；等到顾文熙离开了，王有为自?己也坐上了顾文熙之前坐的位置，接受调查。
——他没跟顾文熙说谎，既然上一次就觉得李国骏有不?对头?的地方，结果他回来还是保了李国骏一手，现在真出问?题了，王有为怎么可能不?受牵连呢。
不?过，幸好顾文熙机警，迅速发现问?题，还诈出李国骏的证据，否则不?知?道还要流失多少国有资产！
最?重要的是，李国骏上上下下还不?知?道挂了多少个人?，能挖出多少令人?震惊的消息呢。
“……是的，就这样?，苏南日化厂的招待所豪华装修、小食堂提供的工作餐满是山珍海味，而且茅台酒管够，想喝几瓶就能随便喝几瓶。”
审查这套流程王有为是极为熟悉的，在调查员给他说了基础资料后，王有为就开始回答自?己知?道的部分。
他十分实在的说：“但这种情况全国企业问?题都很严重，不?是独李国骏一份。当年打仗，他是我手底下的兵，好几回都差点把命丢在战场上，我想能拉他一把就拉一把，警告他停办招待所和小食堂之后，帮他把这件事?情遮掩过去了。”
“苏南市钢铁厂有新的项目落地，我自?己忙得脱不?开身?，正巧小顾有功夫，又是见过李国骏的，我就让小顾代替我过去了。”
京中相?关人?员在三天内全部调查了一遍，这次事?情性质非常恶劣，而且牵扯必定很广泛，因此，没有人?敢大意。
于是，有些如王有为一般答案没有疑问?的，就先把人?放回去了，稍有问?题的全都被扣住。
当调查结果送到几位大首长手里，京里的气氛都不?一样?了。
但这些事?情暂时跟林见鹿还有顾文熙无?关了，他们俩从回京的第二?天就开始参加跳级考试。
顾文熙以前根本没正经念过大学，他对流程完全不?懂；林见鹿则不?是在国内念大学，也没体验过大学跳级是怎么操作的。结果，两个人?就在接下来的八天时间里经历了整个大学期间全部的主课和辅课，考得天昏地暗。
等到他们俩的考试尘埃落定，已?经到了准备收拾东西动身?离开的时候了。
考试结束后，林见鹿把顾文熙带到自?己家?来吃晚饭，顺便打听：“跟我们一起回京的两个姑娘呢？她们亲戚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顾文熙这才想起来林悦和崔娇姐妹俩，他端着碗，把之前的事?情里能说的部分给林见鹿父女说了。
……
对于苏南市的腐/败情况，两个姑娘知?道的其实也不?多，专业人?士换了几种方法问?来问?去，她们能够回答出的问?题依旧有限。
她们两个正好是昨天被送到顾家?的，顾弘业和林景英早已?经得到消息，给两个姑娘安排了一间客房。
林景英主动过去，询问?起两个姑娘以后的安排，无?论是为她们联系家?人?，送回家?乡，还是想要留下找份工作。
崔娇一下就哭了。
她们姐妹俩从村子里出来，几年的时间里一直被强迫从事?出卖/身?心的工作，甚至时时刻刻要为了人?身?安全担忧。好不?容易被人?救走了，结果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又被带到首都来，被关在阴暗的小房间里迎接一批又一批人?调查问?询。
崔娇身?为姐姐，事?事?得照顾着林悦，偏偏她本身?又不?是个善于交际、心理强大的人?，早就受不?住了。
崔娇很久没有被人?握着手轻柔问?过话了，她顿时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抱着林景英失声痛哭：“阿姨，别送我们走，求求你，别把我们送回去!我们、我们被骗到那种地方，回家?里要是被人?知?道，天天下舌头?，我们就活不?了了。”
林景英下放的时候，在乡下住过十几年功夫，对于乡野之间的闲言碎语有多伤人?，她完全理解。
崔娇会担忧太正常了。
林景英抱着哭得浑身?发抖的女孩，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别怕啊，别怕。不?想回去咱们就不?回去，阿姨帮你想想办法，在这儿找份工作。”
“阿姨，谢谢你，不?在首都也行，哪里都可以，安全的地方就可以，我们能吃苦，种地、养猪、喂鸡鸡鸭鹅、打扫房子，照顾老人?，打扫，我们什?么都会做。”一听到可以不?回家?乡，崔娇马上抓着林景英的手把她能做的工作一股脑全说了。
“别着急，咱们慢慢找工作，阿姨家?里吃饭还是能供得起的。而且啊，已?经帮你们查过在京里的亲戚了，他们家?确实还在，我们先去问?问?你们亲戚愿不?愿意照顾你们。在亲戚家?里，你们住得也能更安心一点。”
崔娇赶忙站起来，一个劲儿的给林景英鞠躬：“谢谢阿姨，多亏你们全家?的帮助。”
“哎呀，别这样?，谁碰上了都要帮一把的。国家?怎么会容易那种败坏的东西存在呢。”林景英伸手，把崔娇和林悦抱在怀里，摸着她们的头?发，坚定的说，“虽然可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恶事?，但一定能够被解决的。”
……
顾文熙把家?里之前发生的这段事?情在林家?的餐桌上讲了，然后放下碗看向林森和林见鹿：“所以，目前就是这么个情况。”
“按照查到的地址，两个女孩子家?乡都在比较偏远的位置，按照现在调查的结果，让她们家?里接受孩子们的遭遇是不?太现实的。”
“工作方面?，我母亲会负责帮着找。”
“如果林叔叔和阿姨能够接受，我就把她们两个送过来；要是接受不?了，再另外找房子安置她们，别让大家?都住的不?自?在。”
林森一口答应：“让她们住过来吧，人?多热闹。”
林森举着筷子对房间里比划了一圈，神色带着点哀愁的说：“本来林曦结婚，我以为他要跟慧慧住进来了，结果小夫妻俩说想过二?人?世界。”
“行吧，我跟他妈原来也喜欢二?人?世界，就让他们去搬出去住了。结果林晏进军队，鹿鹿跟她妈去外地出差。这么大个房子，就剩下我跟老甄，还有几个勤务员。日子没意思?得紧。”
“之前是不?是说这俩闺女家?里条件不?好，没往上考大学吗？直接把学籍转到我这里，都是一个祖先的，我供她们读书。”
“这也太麻烦您了。”顾文熙不?好意思?的拒绝，“其实两个姑娘还是挺想直接找份工作的。”
林森一口拒绝：“年纪轻轻的不?读书，找什?么工作！”
“这件事?情就按照我说的办，给她们俩找个学校，初中不?会就从初中学，高?中不?会就从高?中学。等以后有知?识了，回去建设家?乡。到时候，她们是当地孩子们的好老师或者好的企业家?，人?人?见了她们都得鞠躬，我看谁敢戳她们俩的脊梁骨！”林森口气笃定。
顾文熙看着这样?的林森，情不?自?禁对他举起汤碗致敬：“林叔叔为她们考虑的比我周到。”
“这算什?么，一点小手段罢了。”林森被捧得高?兴，哪怕晚上两个人?喝得都是热汤，他心里也美滋滋的。
很多事?情，能藏住一辈子当然好，但也要为了可能会暴露而提前做好准备，这样?才有转圜的余地。
到时候只要说好话的比恶语相?加的人?多，两个姑娘就还有活路。
人?一辈子有那么长，年纪轻轻的时候要是遇上了事?情就迈步过去这道坎，以后几十年可怎么办？难道天天提心吊胆的熬么。
顾文熙把林森的计划回去给父母一说，顾弘业和林景英都觉得安排读书比找工作更好，跟崔娇、林悦说清楚之后，迅速处理好两个女孩子的学籍问?题，然后把她们送到林家?。
此时此刻，林见鹿和顾文熙带上更多的警卫员，踏上再次前往苏南市的火车了。
新来的警卫员们手脚分外利索，林见鹿跟本没做要求，他们就已?经帮着林见鹿把带来的书籍全部收拾好，整整齐齐摆放在唯一一张小桌上，十人?五五一组的面?对面?坐在下层卧铺上，把过道挨着窗户能够欣赏风景的两张位置留给林见鹿和顾文熙。
林见鹿毫无?仪态的趴在桌面?上，神色倦怠，嘴唇有些发白。
顾文熙看了她一眼，立刻转身?给她打了杯热水回来，低声说：“抱着点吧，能舒服点。”
林见鹿惊奇地看着顾文熙吗，小声问?：“……你知?道我因为什?么不?舒服？”
他当然知?道，但他“不?应该”知?道。
顾文熙面?不?改色的回答：“一起读高?中的时候，你就经常不?舒服的嘴唇发白，非要抱着点热水杯才能缓解。”
“这样?啊，谢谢你。”
不?是猜出她经期规则就行了，不?然真的是太尴尬了。
林见鹿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另一只手越发抱进热水杯。
一天在路上跑，八天考试，一天回程，一共十天的“假期”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疲惫加重了她的经期状况，她现在疼得眼前疼得都有些发黑了。
幸亏有顾文熙在，他真是个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林森：越是没有条件，越要创造条件读书。
宝宝们明天见。
哦哦，对了，有个事情一直忘记说了，最开始写“苏A市”我觉得太傻了，全部改成苏南市了。【我知道你们都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想说一下QWQ显得我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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