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鹿和模特尴尬地对视了半晌,谁也说不出?话来。
模特最?终摆手道：“要不算了吧，厂子里都?发不出?工资了，我?还要什么钱。”
林见鹿却?果断道：“你回去好好找找那份合同,千万别弄丢了。”
“有合同在?手里，至少不会出?现样衣刮破还要扣你工资的情况。”林见鹿担心模特不用心,特意叮嘱了一声。
模特感激地笑起来,握住林见鹿的手赶紧说：“我?叫郑茜，石副主席的闺女，太谢谢你了。幸亏你提醒我?这个事儿，否则我?以后也得提心吊胆的。”
“没事儿，应该的。”林见鹿帮着对方?换回自己的衣服,“回去一定记得找合同，找到了拿给我?看看。”
“好嘞，我?知道,找到了就去工会办公室寻你。”
林见鹿和名叫郑茜的模特谈明白,两人从更衣室出?去之后，吴厂长已经走了。
按理说,事情现在?已经版妥当了，吴厂长完全可以留在?摄影棚里等着林见鹿和模特郑茜，一直到她们俩磨蹭不下去从更衣室离开。
到那时,吴厂长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她们俩面?前耀武扬威。
如果吴厂长愿意，她甚至可以借机生事，指责林见鹿破坏纺织厂团结协作,然?后顺理成章的抹消林见鹿在?其中发挥的作用。
可吴厂长居然?走了？
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好事！
林见鹿诧异地睁大眼睛，脸上充满惊奇之色。
林见鹿走到石秀芬身边，发现母亲脸色复杂，不是单纯的开怀,纳闷道：“妈妈，吴厂长走了，你怎么这幅表情？”
现在?吴敏不在?是好事啊，至少也应该高?兴才对吧？可石秀芬脸上的表情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用“高?兴”来形容。
石秀芬被女儿提问，视线下意识往门口瞟了一下，随即回答：“刚刚来了一队警察同志，把吴敏给带走了。”
“警察？”
“对，就是警察，看着十分严肃，不知道惹上什么事情了……”
石秀芬的神情十分茫然?，想不明白事情的发展怎么会这么奇怪。
她喃喃道：“她被带走的时候，我?顺口问‘厂长什么时候能回来？’那些警察跟我?说‘准备换厂长’吧。”
石秀芬把视线转向女儿，干巴巴地问：“鹿鹿，你学历高?、懂得多，你跟我?说说，吴敏能是遇上什么事情了，人都?要回不来了啊？她这人……虽然?，确实是刻薄了点，但也不至于做出?得挨枪子的事儿啊！”
林见鹿脑子也乱乱的，想不白这些日子吴厂长每天都?按时上班下班，能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以致于被警察带走了还不一定能回来。
“妈妈，我?也猜不出?来。”对此?，林见鹿只?能摇头了。
石秀芬抬眼在?摄影棚里扫视一圈，发现跟过来参加拍摄工作的纺织厂职工神色都?分外惴惴不安。
她立刻正色，吩咐：“不管怎么说，厂子不能乱，咱们必须把最?新一期工作做完，不影响出?货才能让大家顺利拿到尾款，把工资发了回去过日子！”
别人的八卦再?刺激，也没有自己拿到手的工资实惠。
有了石秀芬这句话，纺织厂的职工顿时没人关心吴厂长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反正厂长是委派和选举来的，这个没了，下个迟早会来，轮不到他们担心。
石秀芬对着职工拍拍手，高?声招呼：“行了，东西收拾好，咱们就回去。”
职工立刻提起东西，跟上石秀芬，一起出?门，往厂子赶。
石秀芬回到纺织厂，召集了剩下的几名车间主任，把吴厂长被警察带走，而且可能再?也回不来了的事情说清楚。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里头可能有些误会。”
听?到石秀芬原原本本的描述，生得憨厚，颧骨发红的车间主任颜笑立刻说：“副厂长辞职不干了，厂长也进去了，咱们是不是跟上级领导联系一下，看看是推选一个新厂长还是让他们选派一个人过来？不然?厂子里乱糟糟的，没有能拿主意的人不行。”
颜笑话一出?口，其他几个车间主任也坐不住了。
年?岁最?大的杜乔马上说：“是啊，咱们厂子好不容易才有了点起色就碰上这种倒没事。你们说，报上去，上面?会不会对咱们厂子不满意，点名批评咱们？”
“咱们厂子都?先进了这么多年?了，可不能因为?吴厂长一个人犯错牵累全部职工！”杜乔边说边看向石秀芬。
她咬咬牙，干脆说：“芬子，厂子这些日子，都?是你闺女想得办法，也是你跟着跑进跑出?的，所有事儿你肯定都?清楚该办什么、该怎么办。不如由你暂代?。”
“这样一来，什么都?不耽误，跟上面?领导汇报工作的时候只?说是你是咱们投票选出?来的就行！”
杜乔双手一摊，颇有点耍无赖的味道，故意说：“反正咱们厂子跑了好大一批人，现在?也凑不齐办公会的人数了，公会就剩下一个你。你转任厂长，啥问题都?解决了。”
像是担心石秀芬拒绝，杜乔赶紧补充：“就算吴厂长回来了，咱们厂子的副厂长还空着呢，到时候你也有位置。”
她推着身边另外几个车间主任催促：“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其他人顺势点头了。
大家都?是几十年?的老同事，为?人处事和办事能力如何，相互心里都?有数。
石秀芬性子爽朗又积极，遇上什么难事都?愿意拉人一把，可比吴敏得人心多了。
杜乔的提议没有受到任何反驳，四名车间主任一起举起了手。
颜笑干脆说：“行了，那事儿就定下来了！”
“芬子，你自己给上头打报告吧，我?们去盯着工人赶进度了，以后厂子的事情就劳动你费心了。”
车间主任们齐声交代?完，赶紧走了。
昨天晚上，石秀芬还在?为?了没有不伤害到纺织厂职工就能把吴敏换下去的办法而头疼，没想到今年?吴敏自己惹上麻烦下去了，厂长的位置竟然?成了一个从天而降的馅饼，狠狠砸在?石秀芬怀里。
她站在?办公室看着车间主任们离开，一时间心里真是感慨万千。
“这事情闹的，还真是……”石秀芬摇摇头叹了口气。
还真是让人说不清楚了。
她没心急火燎的搬办公室，而是带上帽子骑上自行车直奔警察局去打听?消息。
——厂长的位置说是选举投票交给她来代?理，但石秀芬可不觉得这样不明不白的上去是个好事情。
不管吴敏因为?什么被抓起来的，只?要查不清楚具体原因，石秀芬代?理厂长的位置都?是个□□；一旦她欢欢喜喜的直接搬进厂长办公室，吴敏回来了，石秀芬立刻就成了落井下石的小人。
即便要当这个厂长，石秀芬也得先询问清楚，吴敏到底犯了什么事情、是不是真的回不来了。
石秀芬顶着大太阳出?门，在?日头最?炽烈的晌午赶到公安局。
她客客气气的向门口的警察点头：“小同志，我?是盛阳纺织厂的，过来跟你打听?打听?咱们厂吴敏厂长的情况。”
石秀芬笑得尴尬又无奈：“吴敏是厂长，她被带走，厂子里人心惶惶的，您看能不能给行个方?便？我?也不是想打听?什么内幕消息，您给我?们厂子个准话，是不是跟厂子有关系就成！不然?厂子都?三?个来月不开资了，大家心里头没底。”
门口的警察是负责为?来访者登记的，听?到石秀芬的话恍然?大悟，指着她说：“你是说那个长得挺精神、穿着打扮也很?气派的中年?女人是吧？”
石秀芬见事情有门，赶忙点头：“对，就是她，头发不是特别多，所以烫卷了，皮肤有点发黄，个头不高?。”
负责登记的警察马上说：“没错，那就是她了。”
警察习惯性的上下打量了石秀芬一番，感到好笑地说：“她这事情，说跟你们厂子有关系也有关系，说跟你们厂子没关系呢，也没多大关系。具体的事情还要看你们厂子里的人知道多少。”
模棱两可的话说了一半，负责登记的警察马上招呼同时：“小赵，纺织厂来人打听?消息的，你过来一下，你们不是正好要去纺织厂找人询问消息么？正好。”
石秀芬抬头，发现了一个眼熟的人。
对面?的年?轻警察已经褪去几年?前的青涩，整个人变得十分干练。
看到石秀芬的瞬间，他立刻叫出?石秀芬的身份：“你是几年?前那个小姑娘的母亲！”
石秀芬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警察就是几年?前经手林见鹿举报郭照酒后冒犯残疾女孩的人。
“原来是你，你瞧着利落多了，我?都?没认出?来。”
虽然?她跟面?前姓赵的警察也算不上熟悉，但对方?为?自己女儿主持过公道，石秀芬对他有着强烈的信任感，不由自主放松了紧绷的情绪。
赵警察笑了笑，指着边上的隔间说示意石秀芬跟他过去问询，随口说：“历练了几年?，肯定不像之前跟个愣头青似的。”
等到两人进了隔间，赵警察拿着笔本边问边记录：“姓名？年?龄？工作？”
“石秀芬，49，盛阳纺织厂的工会副主席。”
赵警察点点头，继续问：“你们厂长吴敏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石秀芬认真回忆着吴敏最?近一段日子的举动，怎么也想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好摇头说：“没有，咱们厂子最?近刚跟商业楼签了秋冬新款上市的合同，又是做样衣，又是请人来拍照，忙忙活活的，一天到晚都?耗在?这件事情上了，没什么特别的举动啊。”
赵警察抬头看了她一眼，在?“上新”的记录上画了个重点号，继续说：“你们厂子这个新款衣服，也跟其他沿海城市的厂子一样，给国外品牌做代?工的吗？”
石秀芬赶紧摇头：“不是的，没有这回事！”
“咱们厂子虽然?之前接过一些隔壁国家代?工的活，可之前我?做给女儿的一条旗袍火了，咱们厂子借机卖出?去不少货，全国也算有些名气了，厂子现在?努力做自己的品牌呢。”
石秀芬害怕赵警察不信，连忙强调：“咱们厂子特意去注册了品牌商标，把衣服分成好几个不同的定位去做品牌。最?近忙活的就是其中商务女装的产线，今天上午你们来影棚把吴厂长带走的时候，咱们就是在?拍挂在?商场里头用的海报。”
她举起手，挺身比划了一个“比我?高?”的手势：“就是挂在?商场门口，吸引顾客视线的那种特别大的照片。”
赵警察却?没管石秀芬关于新款的解释，而是进一步说：“也就是说，你们厂子之前和一些外商也有接触。”
“做生意啊，接了外商代?工的活，肯定跟他们有接触的。”石秀芬意识到事情不对头，说话变得谨慎了很?多。
赵警察看着她平静道：“谢谢你的配合。”
他得到了想要知道的消息，没再?遮遮掩掩的，爽快给了石秀芬想知道的答案：“你想打听?吴敏能不能回去的事，我?就直说吧——吴敏牵扯到了一些涉外的案件中，根据调查，她对此?不是全无意识的。”
“这件事情不管最?终处理结果如何，吴敏都?要坐牢。”
“不过大概牵扯不到你们整个工厂，你们安心工作就行了。”
“哦，对了，直接换个厂长吧，要是换厂长需要我?们警局出?什么单子，过来领就行，这种事儿我?们扣公章都?很?爽快的。”
石秀芬被送出?办公室，只?觉得整个人脑子都?是懵的。
盛阳纺织厂接日本和韩国的贴牌订单也不是一两年?的事情了，真要是有问题早就该有问题，吴敏接任厂长也有几年?功夫了，她胆子怎么就这么大，敢作奸犯科呐！
幸亏没把整个厂子都?扯进去，否则，还不知道要毁了多少职工的平静日子呢。
不过现在?确定不会牵扯到整个厂子了，好歹回去跟职工说清楚情况和问题，也能让他们安心，不用在?支支吾吾的，一副想要遮掩情况的心虚表现了。
石秀芬顶着太阳过来，又背着太阳回到纺织厂。
当她一五一十的把消息公布给全场职工知道，厂子里在?短暂的喧嚣后，很?快重归平静。
林见鹿指点下的那套模特海报被摄影师赶了一中午时间，用最?快速度冲洗出?来了。
这份缩小了不少比例的海报被送来纺织厂之后，有好打听?的职工忍不住偷偷打开看了，当场就被与整个朴素市场既然?不同的商务先锋气质所震慑，然?后呼朋唤友的前来查看。
现在?，整个纺织厂都?知道，他们做的是“高?端”品牌，一定能赚大钱发工资了。
只?要把货按时交上去就有工资拿，谁还关心吴敏是不是不蹲监狱啊！
作者有话要说：宝宝们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