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彼岸的某个著名商学院，最近有一条小道消息在院里广为流传。
学院里著名的华人毕业生乔翊秦，据说回国去一家快要倒闭的集团应聘总裁助理。
许多知道乔翊秦大名的学生都感觉不可思议，纷纷向他同公寓的留学生打听消息的真实性。
乔翊秦的好兄弟李俊泽每天都要打发好几拨吃瓜群众，被骚扰得不胜其烦。
这天他下班回到公寓，发起视频聊天向乔翊秦抱怨这件事。
李俊泽发了一通牢骚，最后问：“我说乔老三，你真的去应聘那家什么天悦集团的总裁助理了啊？”
乔翊秦淡定地点了点头，“是的，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
问题可大了好吗！
李俊泽忍不住冲着视频那头的乔翊秦大声咆哮，“你要是回家继承财产或者去那些大集团大企业也就算了，可偏偏要去一家快倒闭的破公司当总裁助理，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着？”
他想到最近一段时间里的闲言碎语，以及那些人借着打听实则过来嘲笑的嘴脸，有些不平地说：“你知不知道，那些一直被你压住风头的人，听说这件事后，都在等着看你的笑话！”
乔翊秦完全没把那些嘲讽的话语放在心上，单手托腮轻笑一声，一脸无所谓地说：“那些人爱怎么想怎么想，到时继续打他们的脸就是。”
李俊泽觉得这话太狂了，不过这才是乔翊秦的风格，他相信他兄弟能够说到做到。
他啧了声，说起另一件事，“乔老三，这两天果然有人在打听你留学期间的消息，我都安排好了。”
乔翊秦勾唇一笑，“谢了兄弟。”
李俊泽脑子一转，迅速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狐疑地问：“是那家集团来打探你的信息吧？所以消息也是他们自己放出来的？”
“是的。”乔翊秦脸上一片云淡风轻，没有半点不高兴。
“我要是那家集团的总裁，我也担心。”李俊泽了然一笑，“都快倒闭了，结果你这么一个顶尖商学院的高材生还敢来应聘，其中没猫腻才怪！”
“纠正一下，只要有我在，这家集团绝对不会倒闭。”乔翊秦曲起食指在桌面上一敲一敲，声音里透出一股十拿九稳的自信。
李俊泽摇头笑笑，“我知道你很牛逼，但还是要好心提醒一句，小心别翻船了。”
乔翊秦：“我知道。”
随后李俊泽仍是不解地问：“不过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去这家集团工作。”
乔翊秦收起那股散漫，一脸认真地说：“我有正经事要做。”
李俊泽：“当个小助理也算正经事？”
“当然。”乔翊秦打个响指，笑呵呵地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我要追去老婆咯！”
李俊泽：？？？
他一脸懵逼，“你说啥？你哪来的老婆？”
乔翊秦没多解释，而是郑重叮嘱了句：“公司已经走上正轨，你们在那边好好看着，交给你了，加油！”
***
“秦总，又有家公司跟我们解除合同，违约金都赔付了。”蔡秘书的声音在发颤，脸色十分难看。
秦钰彤这两天听到这样的汇报听得都有些麻木了，十分平静地应一声，“知道了。”
那天晚上她拒绝了林永强，第二天林永强就撂下话来，绝不跟天悦集团有任何合作事项。
有他的话在，鲤城及周边的公司企业，近三分之一也宣称不会跟天悦集团合作。
原本和天悦集团有生意来往的几家小公司，怕得罪林永强，纷纷解除合作关系。
这一番重创，对于即将召开股东大会的秦钰彤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事已至此，但要让她去向林永强低头，绝不可能。
鲤城这么大，更别说还有隔壁更大的海滨开放城市鹭城，总能找到新的合作伙伴。
秦钰彤暂时把这件事放在一边，闭上眼睛，抬起手揉着眉心问：“乔翊秦的情况调查得怎么样了？”
蔡秘书把手上的资料递给秦钰彤，“我正要向您汇报。”
面试结果出来了，王经理提出包括乔翊秦在内的三个候选人，吴总监只推荐乔翊秦一人。
蔡秘书：“秦总，乔翊秦在美国的留学生生活没有异常。”
“他的学习成绩优异，年年获得一等奖学金。他曾经和同公寓的几个华人留学生一起参加MCM/ICM并拿到特等奖，随后开工作室，不过后来工作室因为新总统上任后的政策被迫关闭了。”
“大型华人企业都受到影响，更别说刚起步的小作坊了。”秦钰彤惋惜地感叹道，一眼扫过文件上面的那几个名字，“纪彦彬、李俊泽、乔翊秦、叶凯天…”
蔡秘书补充说：“纪彦彬在两年前回国进入娱乐圈，去年参演了三部电视剧，都挺火的。叶凯天在去年回国，今年参加一档选秀节目，上个月刚出道。”
秦钰彤表情有些惊愕，“工作室倒闭，结果跑回国进入娱乐圈，一个唱歌一个演戏。然后他今年也回国，来我们一个岌岌可危的集团应聘。”
她古怪地笑了声，“这同一个公寓的几个留学生还真是有趣。”
蔡秘书接着又说了一些事情，汇报完后，小心谨慎地提出自己的看法，“秦总，我觉得那天晚上，或许真的只是巧合。”
她把司机的情况也一起汇报说：“小张的孩子发高烧，夫妻轮流照顾了一夜，孩子的温度才降下来。这两天还在打点滴，没有出院。”
“我现在也相信是巧合。”秦钰彤放下资料，嘴角撇起一抹自嘲，“我们这样一家集团，实在用不着花那么大力气送一个人才过来打入内部。”
她顿了顿，拿着笔敲着文件，笃定地说：“而且一个如此年轻有为、心高气傲的男生，也不会是甘当商业间谍的人。”
蔡秘书轻声询问道：“秦总，那就决定是他了？”
秦钰彤盯着乔翊秦的名字，轻叹一声，“我再考虑考虑，等明天股东大会结束后再做决定。”
***
不管秦钰彤如何艰难，第二天下午的股东大会都按时召开。
她站在台上，面向全体股东进行汇报。
天气燥热，报告内容冗长又无趣。特别那些盈亏数据，与股东们心中的期许相差甚远。
“上半年我们天悦手机的销售数量总共为三百一十六万台，占比国内整体市场为1.7%。”
“总销售额为二十八亿三千七百三十一万元，占比国内整体市场为0.9%。”
“我们整整比去年这时候少卖出两百万台手机，同比市场占额降低三个百分点。”
“销售额减少三十亿，市场占比降低两个百分点。”
女人清冷的声音吐出一个又一个冷冰冰的数字，像一柄柄锋利的冰锥，无情地扎在每个股东的心上。
众人不耐烦地翻阅着文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并时不时望一眼台上的秦钰彤。
四台空调的温度调得很低很低，却无法冷却他们的烦躁和焦虑。
销售数量和销售额再次下降，意味着利润跟着下降，每个人得到的分红也随之减少。
这简直就是拿刀子从他们身上割下肉，他们的心都在滴血。
秦钰彤仿佛没有受到影响，面无表情地继续汇报下去。
漫长的汇报结束后，坐立难安的股东们迫不及待地提出自己的疑问。
“秦总，上半年的业绩怎么又下降了？已经连续三年如此了。”
“秦总，上个季度汇报的时候不是还有上升的趋势，怎么现在一看反而降得更多了？”
“秦总，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地向我们保证说今年上半年的销售业绩会上升吗？这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秦总你是不是该给大家一个说法？”
秦钰彤逡巡过整间会议室，将众人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们的眼神或隐忍或放肆，夹杂着疑惑、失望、愤怒、难过等情绪，对她这个总裁充满质疑。
是啊，为什么公司业绩会下降呢？为什么他们品牌的手机会越来越卖不出去呢？
秦钰彤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天悦集团是一家专门研发、生产和销售通信设备的企业。
旗下手机品牌——天悦手机，在过去的直板手机时代，曾经是国产手机的骄傲。
然而随着触屏智能手机的飞速发展，3G和4G的迅速更迭换代，越来越多资本雄厚的集团想要分一块蛋糕，投入大量的资金进行智能手机研发。
众多新锐手机品牌崛起，天悦集团没有了一家独大的优势。
然后在四年前，集团管理层发生严重内讧，某副总离职，带走了一部分资金和核心技术的研发人员。
前任总裁本就积劳成疾，经过那场刺激，生了一场大病，不治离世。
当时在国外留学，年仅21岁的秦钰彤匆忙回国，来不及为母亲的逝去悲伤流泪，就被赶鸭子上架，接过这个担子。
经过这一系列沉重的打击，天悦集团元气大伤，失去了它的竞争力，逐渐沦为市场末流。
秦钰彤收回思绪，迎着众人的目光，苦涩的滋味在心里弥漫。
说法？她能给出什么说法？
在座的股东又不是不清楚集团的情况，可是真正为集团着想的，又有几个人？
众人见秦钰彤闭口不言，继续发问——
“秦总，研发资金怎么又不够了？‘芯悦’项目都暂停过好几次了，到底还搞不搞？”
“对呀秦总，那项目砸了那么多钱进去，结果一点水花都没有，像个无底洞一样，干脆关掉算了。”
“还有线下自营店卖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间关掉那么多店面，要改成跟宏达手机销售平台合作？利润本就这么少，再分给别人，我们还要不要赚钱了？”
秦钰彤穿着一双十厘米的高跟鞋站了这么久，后背依然挺得笔直，耐着性子听股东们七嘴八舌的提问，却是一句解释回答的话都没有。
他们似乎也没有要让她回答的意思，不停指责质问她的一些决策。
“而且你没拿下林氏集团的合作也就算了，怎么反而还得罪林总了？”
“集团本就够难了，你还要四面树敌，你是想让集团快点破产吗？”
众人连珠带炮问了一系列问题后，不待秦钰彤解答他们的疑问，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咳了两声，自以为“和蔼可亲”地看着秦钰彤。
“秦总，你到底会不会管理公司？不会就不要不懂装懂，把管理权交出来，回去好好读书，让我们来管理公司。”
明明笑得像长辈一样慈祥，可话里话外却如此不留情面。
面无表情双手负在身后的秦钰彤，脸上终于有了变化。
左侧唇角微微翘起弧度，眼睑半阖，特意画得长的柳叶眼闪过一道嘲讽的光芒。
又是这样，铺垫了半天，最终为的还是公司管理权。
前两年她外公尚在，余威还能镇住这些老油条。众人维持着面上的平和，暗地里小动作不断。
自从去年她外公去世后，大家连面子工程都不做了，直接撕破脸皮想要她交出公司管理权。
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公司，她不能交出去。
所以每次股东大会，众人总会想方设法挑她刺，明里暗里示意她退位让贤。
今天，他们的态度更为强硬，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势头。
果然，那人话音刚落，其他人立马附和。
“是啊秦总，自从你接管集团以来，业绩逐年下降。头一年兵荒马乱，你匆忙上任，经验不足尚有可原。可接下来的这几年呢，有我们众人从旁兢兢业业地辅佐，为你鞠躬尽瘁，你却依然无法上手，这不就说明你不是管理公司的料？”
另一人接过话，语重心长地说：“秦总，再这样下去，上辈人的心血就要毁在你的手里了。听我们一句劝，你把集团交出来，不要再硬抓着不放了。”
听着他们“善意”的建言，秦钰彤嘴角翘起的弧度越大，眸色愈寒，负在身后的手捏起拳头紧紧握住，忍不住在心里冷笑。
就你们也敢说为我鞠躬尽瘁？兢兢业业？
怕不是兢兢业业地使绊子吧！
一个个的倚老卖老，指手画脚，什么事都要插一杠子。
如果没有这群人的掣肘，不用费那么多的心思和他们明争暗斗，集团也不会衰败得这么快！
“呵！”秦钰彤嗤笑出声，“你们还真敢说。”
众人滔滔不绝的话语被这一声嘲讽打断，见她的脸冷若冰霜，再对上那双狭长锐利的眼眸，一时仿佛有块石头堵住喉咙，发不出声音。
之前还能把她当成一个初入社会的女大学生，可近两年，她的行事手腕和前任总裁越来越像，再加上那张和前任总裁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有时候他们都会以为面对的是前任总裁。
那个小丫头长大了，成熟了。
失去老爷子和前总裁的庇佑，她伸展开的羽翼，似乎被磨成了锋利的刀子，随时要扎向别人。
整个会议室沉默下来，空调的冷风吹在身上，大伙躁动的心终于冷静下来。
好一会儿，有人发现被自己被小丫头唬住了，回过神来又重新捏起嗓子，自恃老成地说：“秦总，我们都是集团的一员，也是为集团着想。既然你能力不足，就把集团交给更令人信服的人。”
他看向坐在左上角第一位的人，脸上透出丝谄笑，“秦副总，您说是吧？”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所有人的目光从秦钰彤的身上转向秦思贤。
好几人随之点头赞同那个人的话，然后期许地看着秦思贤，显然这伙人以秦思贤马首是瞻。
秦钰彤也看向秦思贤，面不改色地问：“秦副总，你的意思呢？”
秦思贤这时挺了挺后背端坐身体，清清嗓子喊道：“小彤啊，舅舅——”
“叫我秦总。”秦钰彤淡漠地打断他。
“你这丫头，总是弄得这么生分做什么？”秦思贤嘀咕了句，倒也不生气，笑呵呵地继续说：“是这样的秦总，我觉得大家说的对。集团不能再让你乱搞下去了，不然到时候集团破产，我怎么对得起你妈和你外公。”
说完他收起笑脸，重重叹了口气，似乎在惋惜，又是自责。
好几个集团的老人也跟着叹气，一起感伤起来。
秦钰彤看完自家舅舅的变脸秀，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她扯了扯嘴角，随后重咳一声，将大家的注意力重新引回来。
秦钰彤昂首挺胸，清冷的面容肃然正经，艳丽的红唇缓缓启开，头脑清晰地说：“天悦手机要想重新占据市场，‘芯悦’项目是核心竞争力，所以无论如何都要研究下去。研发资金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
“而为什么要关闭线下自营店，改成和宏达手机销售平台合作。”
她打开PPT展示数据，哪个方案成本更小、利润更大，一目了然。
“至于整体的业绩问题…”秦钰彤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两道精芒闪过，颇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勇决，“我在此立下军令状，到今年农历年底一定会翻倍。达不到目标，我主动辞去总裁职务。”
“你们还有其他问题吗？”
军令状都立下来了，到时再如何也无法抵赖。
众人的目的达成，却还要假仁假义地唏嘘几声，劝诫秦钰彤不要如此意气用事。
秦钰彤看着他们那副假惺惺的嘴脸，冷笑连连，吐出冰凉的声音，“既然没有问题，那今天的股东会议就到此结束，散会！”
股东们纷纷起身离开会议室，秦思贤走在最后，抬手要拍秦钰彤的肩膀。
秦钰彤侧了下身子，晃开他的手臂。
秦思贤的手落空，也不气恼，和颜悦色老生常谈地说：“小彤啊，舅舅真的是为你好，你不用这么要强。相信舅舅，把公司交给舅舅吧。”
秦钰彤皮笑肉不笑，“舅舅，若是您真的有能力，那当初外公为什么是还要越过你，让我接管集团呢？”
“你…你…”秦思贤从小生活在他姐姐的阴影下，看着极其肖像他姐姐的外甥女，被噎得无话可说。
秦钰彤不想和舅舅多说，下逐客令，“舅舅，我还有事情，您请离开吧。”
秦钰彤的秘书适时弯腰伸手说：“秦副总，这边请。”
秦思贤瞥了眼秦钰彤的秘书，发觉少了另一个人，而后怪里怪气地说：“我听说你最近在招助理，要不舅舅帮你找个人？”
秦钰彤：“这就不劳烦舅舅了，我自己招聘。”
秦思贤接二连三被外甥女驳斥，也不再装下去，冷哼一声径直走向电梯。
秦钰彤回到办公室后，立即下达指示，“蔡秘书，通知乔翊秦，明天上午十点，准时来公司报到。”
“好的秦总，我马上通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