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翊秦整场会议保持安静，认真倾听众人的讨论，把整份策划书翻来看去，始终觉得有些奇怪。
等其他人离开后，会议室里只剩他们三人，他终于问出心里的疑问，“秦总、许副总，我觉得‘芯悦’项目的报告有问题。”
秦钰彤和许副总猛地一惊，高度警觉地盯着乔翊秦，“哪里有问题？”
乔翊秦指着文件上的数字，语气十分笃定地说：“进度不对，研发费用也不对。”
他神情严肃地看着两人，言之凿凿地说：“我记得当年另外两个手机品牌成功把班卓系统优化后，我们集团层为挽住市场，层发表过一次进度声明。”
许副总点了点头，“确有其事。”
“可如今这进度，只比那次多了五个百分点。”乔翊秦眯起眼睛，露出困惑之意，“然后那两家手机有提到过他们所投入的研发经费，再看看我们的，竟然是他们的好几倍！”
乔翊秦越说越吃惊，犹疑地盯着秦钰彤，“如此一个投入和回报远超过预期，效率低下的项目，早该关闭或暂停才是，不可能坚持到现在。”
秦钰彤冷冷地回道：“我说过，它是我母亲的心血。”
乔翊秦话音一顿，冷静地和她对视。
面对一个新助理的质疑，许副总没有感到生气，也没解释，一脸和善地看着乔翊秦，“所以呢？”
乔翊秦微微一笑，“所以你们对我还有隐瞒，芯悦项目的真正进度不止如此。”
“优化班卓系统是个过渡，或者说用来打掩护。我们集团真正在做的|——”
他顿了顿，嘴角缓缓上扬，“其实是自主研发一个本土化系统。”
话音刚落，乔翊秦的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破开重重疑窦。
就说为什么他总感觉这个集团笼罩着一股暮霭沉沉的丧气，一个老牌手机集团会衰败得如此迅速？
当年又因何会发生内讧，那个副总为什么要出走？
如今乔翊秦想明白了。
因为天悦集团走的是一条全新的路，一条能够重新成为国产手机骄傲的路。
这条路必定充满艰难险阻，一眼望不到尽头。
也因为这是一条完全未知的路，才会令人找不到方向；
所以也像个无底洞一样，吞噬大量的经费，拖垮整个集团。
众人看不到希望，才会绝望。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秦总！”乔翊秦墨色的眸子迸发出精芒，炯炯有神地看着秦钰彤。
秦总说他野心大。
但真正野心大的，其实是集团本身才对。
他终究小看了天悦集团，小看了这家老牌手机。
许副总一脸后生可畏的惊叹，对这个新助理敏锐的洞察力满是欣赏，看着秦钰彤欲言又止。
秦钰彤也是大吃一惊，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哎，既然他猜到了，就告诉他吧。”
许副总露出亲和的笑容，把乔翊秦当成自己人，全盘托出，“是的，研发部真正有两个组。明面上一个组，钻研班卓系统的优化。暗地里还有一个组，全身心投入到自主系统研发。”
“我们的研发资金分成三部分，一成给其他技术，三成优化班卓系统，真正有六成投入到琉璃系统的研发。”
“而且这么多年过去，班卓系统优化进度也有百分之七十了。”
乔翊秦了然于胸地点了点头，“果然和我想的差不多。”
“但是就剩下的百分之三十，不知道还要再砸多少钱进去。”许副总笑不由心，额头的皱纹浮现，沉厚的嗓音满是苦涩，“而我们集团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秦钰彤抬手搭在乔翊秦的肩膀上，清冷的面容苍然一笑，低哑的声音带着严肃的语气，“乔助理，这件事是我们集团最高机密…”
乔翊秦挺起胸膛，郑重其事地保证道：，“感谢秦总和许副总对我的信任，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秦钰彤看着他坚毅而真挚的眼神，选择相信他可以说到做到。
然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整个肩头一垮，垂头叹气说：“行了，那就这样吧，钱的事情我再想办法。”
许副总满面忧容，显然不是很乐观。
下午回到公司后，秦钰彤还在为经费的事情烦闷，口吻有些冲地说：“乔助理，工厂带你逛了，最高机密也让你知道了，明天就是周末，有两天的时间，我希望你能给我做出一份高质量的建议报告出来。”
乔翊秦也不介意她的语气，笑呵呵地说：“Noproblem！”
***
周末两天，乔翊秦拒绝了叶凯天出去玩乐的邀约，废寝忘食地做出一份报告。周一去到办公室，立即交给秦钰彤。
“秦总，这是我写出来的建议报告，请过目。”
秦钰彤接过文件翻开，同时说：“你主要介绍一下吧。”
“好的。”乔翊秦放下办公室里的投影仪，打开PPT结合着一起汇报。
他清清嗓子，声音洪亮地说：“秦总，我觉得我们可以改变一下这阶段的消费市场。”
秦钰彤顺着思路，看到第一条——《开拓海外市场》。
她大吃一惊，双眸瞪圆，手用力捏着纸张，忍不住诘问道：“国内市场我们都争取不到，还怎么争取海外市场？”
乔翊秦竖起手掌做个安抚的动作，温和浅笑地说：“秦总您别着急，听我慢慢解释。”
他挑了下眉，笑眯眯地反问道：“秦总，我们手机有什么优点？”
秦钰彤红唇嚅动，思索了好一会儿，却怎样也开不了口，脸色十分尴尬。
和现在的另外几款手机相比，天悦手机真说不出有什么优点，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昧着良心自我吹嘘的一个事实。
乔翊秦胆大包天地斜了眼秦钰彤，板起脸故作生气地说：“秦总，对我们自己的手机有点信心好不好？”
随即他拍手轻笑一声，信口拈来，“机身质量坚固，信号非常稳定，电池容量大待机时间长，这些不是优点吗？”
秦钰彤有种被戏弄的感觉，扯了扯嘴角，声音凉凉地说：“这些硬件实力不都差不多？”
“但其他手机不便宜。”乔翊秦接下话，淡定地说：“我们集团的核心理念是让国人都有能力购买我们的手机，所以同等硬件下，我们手机的价格会比另外几款手机更便宜。”
“没错。”秦钰彤点了点下巴。
“这种情况，同样符合非洲市场。”乔翊秦启动PPT，展示一份报告，“每次新产品发布后，另外几个品牌的旧代机是怎么处理的？”
他自问自答：“一些在国内继续销售，其余库存都转向东南亚和非洲地区，你看看他们的定价。”
秦钰彤心念一转，认同道：“同等配置，我们天悦手机的售价确实可以再低一些。”
“这是非洲地区消费能力的数据报告。”乔翊秦换一张新的内容，“他们的消费能力普遍还比较低下，即使星耀、红豆、VO他们定的价格已经不高，但大多数群众还是消费不起。”
秦钰彤眼睑再掀起一些，明亮的双眸转了转。
“国家一直援助非洲，又有‘一带一路’政策，二十一世纪的非洲也在发展。”乔翊秦勾起唇角，冲秦钰彤抛个飞眼，“你在看这几年他们的手机需求量，指数上升。所以我们可以把那些滞销的手机售卖出去，先回笼一批资金再说。”
秦钰彤完全明白乔翊秦的意思了，也不管他那浮夸的眼神，白皙素净的脸上溢满激动的笑，“乔助理，你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
忍不住频频点头，“以退为进，曲线救国，可以可以！”
乔翊秦得到肯定，尾巴都快翘上天了，一时有些得意忘形，嘴快地说：“秦总，这两年你顾着和秦副总明争暗斗，被局限在鲤城这一亩三分地，眼光肯定狭隘了点。”
秦钰彤：“……”
她像是被浇了桶冷水，兴致全无，抱着双臂不豫地瞪了眼乔翊秦。
乔翊秦自知嘴瓢，摸着鼻子连忙收起笑容，讪讪地说：“我没有看不起秦总的意思。”
秦钰彤冷哼一声，“继续。”
乔翊秦觉得她嗔怒的样子挺可爱的，可又不敢再笑，只好绷住面部神经，老实往下说：“当然，这个项目并不能解燃眉之急，目前还是需要再找一个临时投资。”
秦钰彤看到他的建议，轻咦声问：“你想找叶氏集团？”
“是的秦总。”
资料展示完，乔翊秦不紧不慢地收起多媒体设备，悠哉悠哉地说：“林家、赵家和叶家三足鼎立，整个鲤城有实力支持芯悦项目的只有他们。那天我们得罪了林总，你又不待见赵公子，能选择的就剩下叶氏集团。”
秦钰彤语气凉凉地说：“叶家小公子叶凯天是你在美国的同学。”
乔翊秦张大嘴巴，故作惊讶地叫了声，“呀，秦总这都知道，你调查过我？”
秦钰彤翻个白眼，然后搁下文件，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目前叶氏集团当家的是叶凯恒，但叶老爷子不待见他，想扶持的是叶凯天，你想让我跟哪一位合作？”
“秦总不是明知故问吗？”乔翊秦哂笑一声，“叶凯天都进娱乐圈唱歌去了，又不管公司的事情，怎么合作？”
“所以还是得看我们能不能说服叶凯恒。”
“我再考虑考虑。”秦钰彤单手支着下巴，认真审阅整份报告。
乔翊秦也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诚恳地建议说：“秦总，这次不管找哪个合作商，如果想要拿下投资，班卓系统的优化进度必须透个底。”
“我懂。”秦钰彤当机立断，“你和秘书组重新做一份策划，分析一下如果项目成功，对方的分红该是多少。”
“好的。”
秦钰彤阖上文件，柳眉弯弯嫣然一笑，发自内心夸奖道：“这份报告做得非常用心，辛苦你了。”
乔翊秦谦逊一笑，公式化回答：“为秦总分忧，是我的职责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