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轮到李建利发言。
即使秦钰彤再不待见他,但还是暂时放下心结，认真听他讲话。
她母亲在世的时候，她还在上学,没让她参与公司事务。
所以她只知道李建利负责管理工厂那边的研发和生产，没有特意了解具体情况。
后来这个名字成为她的禁忌，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她更不清楚他到底做了什么，能让那么多员工跟随他脱离集团。
联想到这几年他公司的发展情况，再结合这一番高谈阔论，秦钰彤不得不承认，她父亲确实对手机有着十分独到的见解。
理念超前，标新立异，难怪金聆手机能在短短四年内异军突起。
此时此刻,秦钰彤是仰慕她父亲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背叛她母亲？
秦钰彤心里顿时涌起无尽悲伤，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情绪,心不在焉地听下去。
李建利发言结束后,全场掌声雷动。
忽然,有人注意到低头没有鼓掌的秦钰彤,出声点名道：“秦总,你觉得李总说得怎么样？”
这人是天悦集团的老对头,酷信手机的朱总。
两家集团从直板机时代争斗到现在，十有□□是天悦手机赢一头。
然而现在都没落了，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谁。
都是同一时期的人，他多少知道一些李建利和天悦集团的矛盾。
一个出走的人几年内就和老东家平起平坐,甚至发展得更好，简直是在打老东家的脸，秦钰彤心里肯定不爽。
所以朱总故意让秦钰彤点评李建利的发言，一来膈应一下天悦集团。
二来要是秦钰彤沉不住气驳斥李建利，便能引起双方摩擦。会上吵起来，那才是丢人丢到整个圈里。
秦钰彤看穿他的意图，才不会让自己成为笑话。
她压抑住对李建利的恨意，面容平静，声线没有一丝波动地说：“李总说得很好，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令我受益匪浅。”
李建利脸上满是被女儿夸奖的得意和喜悦，和蔼地笑着颔首，“多谢秦总的认可。”
秦钰彤的反应太过平淡，显然出乎朱总的意料。
他惊讶地追问：“然后呢？”
秦钰彤随口回道：“没了。”
“嗯？”朱总登时被噎了下，愣愣的没说话。
秦钰彤面无表情地反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朱总：“……没有。”
细微短促的笑声不约而同地在大会堂各处响起。
在场的老总哪一个不是人精，都看得出朱总见天悦集团换了个年轻的女总裁，想欺负她落她个面子。
只不过这位小秦总并不天真可欺，反倒让他吃了瘪。
众人的笑声仿佛一记耳光打在朱总脸上，他的脸色一阵青红交替。
此时他再咄咄逼人或者对秦钰彤飞眼刀，只会让别人更瞧不起。
朱总不由得感到十分憋闷，只能悻悻地闭上嘴巴。
刚刚秦钰彤站起来的时候，乔翊秦着实替她捏了把冷汗。
他非常担心她控制不住情绪，会夹枪带棒地指摘李建利的发言内容，使场面变得难堪。
幸好她克制住自己，没让朱总的挑唆得逞。
乔翊秦抬手挡在嘴前发笑，悄悄松了口气。
然后伸手碰了下秦钰彤的手臂，嗓音轻柔，“秦总…”
秦钰彤摇摇头，语气平稳地说：“不用担心，我知道轻重。”
十指在键盘上飞舞，“专心听讲，别管其他的事。”
“好。”乔翊秦低笑一声，彻底放下心来，全神贯注地听讲做记录。
***
整整一天，每个人都可以尽情发表自己的想法，畅所欲言。
秦钰彤也简单阐述自己对5G手机时代的看法，得到了几位大佬赞许的目光。
“秦总你看，他们在思考，说明有听进去！”乔翊秦使劲鼓掌，眼里闪烁着光芒，凑到秦钰彤面前，“你说得真好！我太崇拜你了！”
秦钰彤冷不丁被他痴迷而狂热的眼神吓到，挪动身体稍微拉开距离，“乔助理，你别这样看我。这份稿子有一半你的功劳，你不用崇拜我。”
“要的要的！”乔翊秦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秦总我爱你！”
秦钰彤显然受到更大的惊吓，抬起手连连推却说：“别别别！个人崇拜要不得！”
她深吸口气，语重心长地告诫道：“乔助理，崇拜主义百害而无一利，不值得提倡。你我还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就好，知道吗？”
乔翊秦也被自己突然向秦钰彤表白的行为吓到，心脏一下跳到嗓子眼，呆若木鸡地定住。
他非常害怕，害怕秦钰彤生气而疏远开除他。
结果她却想岔，误会成别的意思。
乔翊秦不由得感到庆幸，心跳慢慢恢复正常。
然而庆幸之余，心里又空落落的。
乔翊秦尬笑一声掩饰自己的苦涩，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知道了，谨遵秦总教诲。”
研讨大会结束后，主办方在市里一家五星级大酒店举办自助晚宴。
今天前来参加大会的除了各手机品牌，还有工信部、三大运营商、手机零配件的供应商、一些软件APP的开发商、以及各大投资平台等等。
今晚的宴会就是一场大型交际会，没有人会不去。
秦思容去世后都是秦思贤过来参加，今年突然换成秦钰彤，许多人对这个和她母亲十分肖像的小秦总挺感兴趣，有意无意地关注她。
秦钰彤今晚听得最多的一句就是——“像，你和令堂真是太像了”的感叹。
她心里清楚这些人是看在她母亲生前的面子上才愿意和她结交。
但她没有半点不情愿，浅笑盈盈，十分真诚地和对方交流。
又和一个人友好愉快地对话结束后，秦钰彤被人叫住。
她回头一看，又是白天那个朱总。
朱总眯起眼打量秦钰彤，啧了声说：“小秦总，没想到你不仅和你母亲长得像，性格更像，是我早上看走眼了！”
秦钰彤听出他还想为早上的事情找回面子，一点怯意都没有，笑吟吟地接下话，“要不我介绍个眼科医生给你看看？”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早上你怎么不用来点评李建利！”朱总冷笑连连，阴阳怪气地问：“朱某前段日子听说贵品牌手机在为经销商的事情发愁，不知解决了没有？”
被他言语看轻，秦钰彤也不气恼，拱拱手，声音轻扬悠悠地说：“有劳朱总关心，昨天早上刚签订一笔为期两年的批发合同。”
朱总没听说秦钰彤和谁签订新的销售合同，以为她为了面子信口胡诌。
可她的表情自然语调从容，完全不像假话。
朱总一时不知真假，只能先皮笑肉不笑地恭维道：“小秦总年轻有为，还真是可喜可贺！”
“谢谢。”秦钰彤微微一笑。
“不过是哪家经销商这么大胆？一签就是两年。”朱总摇着酒杯，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说：“到时手机卖不出去，不知道会不会赔得血本无归？”
“天悦手机怎么可能卖不出去？”
秦钰彤被这道熟悉又厌恶的声音打断，顿时不想说话。
李建利举着高脚杯走过来，慈祥的目光看着秦钰彤，露出和蔼的笑容，“那家经销商真有眼光，必能赚个盆满钵盈。”
朱总一看是李建利，既惊讶又觉得可笑，不屑地瞥了眼李建利，“呦，这不是李总吗？”紧跟着冷嘲热讽道：“你竟然会维护你的老东家？我还以为你会希望天悦手机早点破产倒闭呢！”
“朱总别开玩笑了。”李建利眼神警告，道貌岸然地说：“李某之前也是天悦集团的人，自是希望天悦集团越来越好，绝不会怀揣那种龌龊的心思。”
“你别假惺惺了！”朱总嗤笑一声瞪回去，毫不客气地揭他老底，“谁不知道因为你带走一大批天悦的人，天悦集团才衰败的那么快。”
他举起酒杯对着秦钰彤，装模作样地劝告说：“秦总我好心提醒你，你得多提防点李总，不然我怕你的集团撑不过两三年。”
秦钰彤和她父亲的关系已经糟得不能再糟，所以朱总火上浇油的挑拨离间完全不起作用，还有点适得其反。
她冷着声有不耐烦地说：“这是天悦和李总的私事，无需你多言。”
又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坚毅的笑，“至于天悦集团未来如何，更不劳你挂心。”
“呵！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朱总惺惺作态，最后撂下一句狠话：“哪天天悦集团被这头白眼狼吞并了，秦总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完转身去别处。
朱总离开后，李建利自觉得保护了女儿，举杯笑容满面地喊道：“小彤——”
“请叫我秦总。”秦钰彤眼里没有流露出半点感激之意，不留情面地说：“还有，我不觉得我和你有什么可说的，失陪。”
“小…”李建利被她冷漠怨恨的眼神看得受伤心痛，不得已改口，“秦总，集团有困难你怎么不来找我？我可以帮你啊。”
他和前妻在理念上发生严重分歧，因此脱离集团想证明自己。
这么多年过去，他成功了。
但也确实对不起前妻，对不起这个女儿。
他感到十分愧疚，想要弥补他的女儿。
所以女儿有什么需要，他都会竭尽所能去做。
“找你？帮我？”秦钰彤后退一步，抬起下巴乜他，“朱总说的对，你别在我面前假惺惺的！”
女儿对他如此戒备和厌弃，李建利异常难受，苦笑一声，垮下肩膀恳求道：“请你相信我，我是真心想要帮你。”
他放低姿态，低声下气地邀请道：“你跟我过来，我带你去见见人。”
“不用你假好心，我自己会去跟他们打招呼。”
秦钰彤从服务员的托盘拿杯红酒，示意乔翊秦跟上，走向众星拱月的那群人。
他们是整个手机行业的巨头，引领着手机发展的浪潮。
秦钰彤挺胸抬头，脸上扬起自然的笑容，声音轻和地开口说：“冒昧打扰一下各位…”
原本侃侃而谈的一群人刹那间安静下来，目光聚在秦钰彤身上。
不停有小公司的人过来找他们敬酒，他们一般看心情回应。
不想搭理的就不接话，那些有眼色的人敬完酒，自然会识趣地离开。
现在又有人过来，还是那个天悦集团的小秦总，众人倍感兴趣。
星耀手机华总率先出声：“这不是秦总吗？快过来快过了。”
秦钰彤弯腰鞠躬，做足礼仪，“你们好，我是天悦集团秦钰彤，请多指教。”
“秦总你好，我是星耀集团华总。”
星耀集团也是和天悦集团同时期起家，华总和秦思容有些交情。
因此他愿意对秦钰彤这个故人的后辈释放出善意，喝下她敬的酒。
有了华总带头，其他人也都笑着喝下秦钰彤的敬酒。
“好！果然和你母亲一样豪爽！”
“想当年你母亲为了拿下我的订单，硬生生和我喝打平了！”
“唉，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你都接她的班了……”
“……”
一群人开始抚今追昔，秦钰彤知道，踏出的第一步成功了，笑语盈盈地和这些长辈谈天说地。
李建利把秦钰彤从早上到现在的表现全都看在眼里。
四年不见，他恍然发现，自己好像不认识这个女儿了。
记忆中的女儿一直文文静静的，十分听话懂事。
现在这个女儿，仿佛浑身带刺，将自己保护得严严实实。
游刃有余地游走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场合，和一群顶端人物谈笑风生。
在他看不见的四年里，她已经成长得如此成熟稳重独当一面了。
李建利神色复杂，一时有些迷茫。
他原以为这次秦钰彤愿意过来参加大会，是她想开了，释放出破冰的信号。
他想着趁这三天缓和之前敌视的关系，回去后再进一步改善。
这样他就可以心安了。
然而现在，李建利发现自己好像猜错了。
他的女儿，依然不待见他。
“唉！”李建利老气沉沉地叹息一声，然后打起精神，投入到新一轮交际。
晚宴结束，乔翊秦扶着半醉半醒的秦钰彤来到酒店门口等车。
李建利看到人，立即走过来关心道：“你们也在金箔酒店入住吧？坐我的车一起回去？”
乔翊秦礼貌地拒绝：“我们自己有车，不劳烦李总。”
然后一脸正经地说：“而且请李总注意一下，不要一直来找我们秦总，免得传出闲话。”
李建利面色微愠，凑到两人跟前，压低声音说：“我是她父亲，能有什么闲话？”
“呵！”秦钰彤发出一声讽笑。
乔翊秦没有给所谓的岳父好脸色，扶着秦钰彤后退拉开距离，果断怼回去，“那请李总先公开和秦总的关系。”
“你！”
这时李建利的车到了，他只得作罢，怒哼一声转身上车。
人一离开，乔翊秦立即心虚地底下头，“秦总，我…”
“就知道他不敢公开，虚伪！恶心！”秦钰彤醉眼半眯，唇角斜左上扬，醺红的双颊泛起不屑的神情。
然后她架在他身上的手轻拍他的肩膀，表扬道：“你做得很好，就该这样。”
乔翊秦长臂舒展环住秦钰彤的腰肢，心疼地把她搂进怀里，语气却是一本正经地说：“秦总，我扶你上车。”
秦钰彤醉意朦胧没有多想，晃晃悠悠地坐进车里。
回到酒店，秦钰彤已经睡熟了。
乔翊秦让服务员帮她换衣服，然后自己帮她卸妆擦脸。
乔翊秦深情凝视着她卸妆后依然精致无暇的面容，嘴角勾起涟涟笑意，“秦总，我不是崇拜主义，而是惟你主义。”
“小彤姐姐…”他换回那个小时候熟悉的称呼，缓缓低下头，轻轻吻在她眉心，柔情低语道：“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乔助理追妻日记之《又是老婆不开窍的一天》
今天老婆在手机发展大会发表了《5G全球化一体化时代，还需要坚持全自主创新吗》讲话，全场掌声雷动，赞不绝口。
我被老婆的英姿迷得六神无主，在那种激情澎湃热血沸腾的气氛感染下，激动得告白了。
然而我老婆却以为我要搞个人崇拜主义，好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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