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半,所有高层一个不落地赶回公司上班。
众人都了解了天悦7c的实际问题，也知道解决办法只有一个，就是自费帮消费者更换成高配版,或者干脆将产品回收全额退款。
然而费用数目太大了。
一台手机200元，8万台总共要倒贴1600万。
如果全部回收然后退款，一台1500元,8万台总共是1亿2000万元。
八月九月两个月的平均净利润是4000万元，退款1亿2000万元，相当于一个季度白忙活了。
哪怕是支持秦钰彤的高层，都不希望公司一下子损失这么大笔金额。
更不用说秦思贤这种超级贪财吝啬的铁公鸡，无论如何就是不肯同意公司出这笔钱。
所以会议争论了一下午，也没有通过这个方案。
秦钰彤只好散会，让大家回去想想有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
隔天星期一照常上班,秦钰彤昨晚就没怎么阖上眼睛过，眼眶周围浮现出一圈乌青色,原本素净的面容显得更加苍白。
“乔助理,你有什么更好的想法吗？”她的嗓音有些低哑,透着深深的疲惫。
乔翊秦十分心疼,却无计可施。
“我也想不出好的解决方案。”他低垂着头,颓然无力地说：“这是我们产品自身的缺陷,损失必须由我们自己承担下来。”
昨天有人提出让消费者自己再付150元，然后把手机寄回来，公司另外发高配版的过去。
秦思贤则是只想做表面功夫，发一则道歉声明,具体补偿或赔付措施只字不提，妄想就此蒙混过关。
乔翊秦对此嗤之以鼻，抬头直视秦钰彤，义正辞严地说：“我们必须向消费者诚恳道歉，作出明确详细的赔偿。”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加重，“绝对不能敷衍，更别想一拖再拖最后不了了之。”
“果然只能这样吗？”秦钰彤倒是没有感觉失望，只是烦心某人，拧眉皱脸愁闷地说：“其他管理员或许还能晓之以理，难就难在要怎么让秦副总同意。”
乔翊秦也感到万分头疼，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
忽然，他接到一通电话。
“什么？”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乔翊秦仍是感到愤慨，然后又是只能无奈地说：“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公司吧。”
“又出什么事了？”秦钰彤心累地问。
乔翊秦垂头丧气地说：“秦总，我们的手续文件没批下来。”
“就知道会这样…”秦钰彤抬手抹了把脸，咬牙切齿地怒骂道：“赵康睿这混蛋！”
她捏拳用力捶了下桌面，随后想起叶凯恒有人脉，匆忙打电话给他。
“叶总，抱歉打扰你了，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一下。”
叶凯恒也听说天悦7c的事情，以为她为这件事向他求助，冷静地安抚道：“不要急，慢慢说。”
秦钰彤做个深呼吸，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说：“上次听你说你认识丁科长？”
“嗯。”叶凯恒瞬间了然是另一件事，惊讶地问：“嗯？难道文件没下来？”
“对，这次上位的是赵家人…”秦钰彤后面的话没有说完。
但叶凯恒当即明白其中的严重性，声音冷了几分，“我知道了，我马上帮你问问。”
十几分钟后，叶凯恒回电。
“抱歉，这次我也无能为力…”
听筒传出来的声音低沉而冷冽，秦钰彤能感受到对方的阴郁和愧疚。
她想就此放弃，但还是忍不住问：“叶总，真的没办法了吗？”
“没办法。”叶凯恒长叹一声：“这次换届过后，丁科长准备安稳到退休，不想得罪赵处长。”
话说到这份上，秦钰彤知道没可能了。
叶凯恒：“不过丁科长跟我透露，本来赵处长还不知道要找什么借口压下文件，结果你们产品出问题，自己送上门了。
如今赵处长发话，企业产品出问题，要是手续还批准下去，岂不是损害我们的声誉？冠冕堂皇，无法辩驳。”
秦钰彤能说什么，只有一声苦笑，“实在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叶凯恒好言建议道：“秦总，当务之急是先给消费者一个交代，然后我再问问丁科长，看他能不能帮忙牵线搭桥，另找别的关系。”
“真的感谢叶总施以援手。”秦钰彤满心感激地说：“等事情过去了，我会好好向你表达我的谢意。”
“到时再说吧。”叶凯恒笑了声，“毕竟叶氏集团也投资了三亿，都还没回报呢，总不能看着天悦集团就此倒下。”
通话结束后，秦钰彤又是眉头紧锁。
而乔翊秦原先还想着私下找人帮忙，可听到叶凯恒的话，暂时打消了念头。
如果不先把公司的麻烦解决掉，对方也不会帮他。
乔翊秦心急火燎地说：“秦总，不能再拖了，下午我们一定要说服秦副总，通过解决方案并立即执行。”
秦钰彤重重点头，“嗯！”
然而下午的会议依然不顺利，好几位高管坚决不同意秦钰彤对消费者作出的赔偿提议。
“秦总，我们上个月的营业额才六亿，分配给本月份的各个项目预算，所剩无几。要拿出一千六百万的升级费用已经很勉强了，您一下子要退款给消费者一亿两千万，岂不是要把一些项目砍掉？那就本末倒置了！”
那人一说完，立即有人附和。
“秦总，您就听我们的，如果消费者愿意再付一百五十元并把手机退回，我们补发高配版的过去就可以了。”
“如果不愿意的那就算了，反正也过了无条件退款期，这些问题也不在保修范围内，不用管他们。”
“是啊秦总，没必要补偿那么多，还请三思！”
秦思贤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已经够有诚意了，要我说就这样，秦总你还在犹豫什么？”
秦钰彤冰冷的视线扫过众人，掩饰不住的失望，“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次我们如果没能让消费者满意，下次他还愿意购买我们的产品吗？”
“愿意啊。”有人不以为然地说：“现在更新换代那么快，互联网记忆就几秒钟而已。等我们出新产品的时候，他们早把这件事忘记了，还会继续购买我们的手机。”
“不会！”乔翊秦霍地起身，大声反驳，“消费者不会继续购买我们手机！因为市场上已经没有天悦手机了！”
这话一下点燃众怒，满座目光向刀子一样扎向乔翊秦，“乔助理，有你这样诅咒这家公司的吗！你还是不是天悦集团的人！”
乔翊秦腰杆挺得笔直，岿然不动地承受众人的怒视，字正腔圆地陈述道：“天悦手机有的是替代品，不说赶超过我们的金聆，旗信、海燕等品牌都在虎视眈眈，企图把我们的最后一点市场份额瓜分掉。这次我们如果不为我们自己瑕疵品买单，从此以后，消费者都不会再买我们的单！”
“乔助理所言甚是！我们要为自己生产的瑕疵品买单！”秦钰彤红唇启开，铿锵有力的声音随之在会议室回荡，“所以这一千六百万，亦或者一亿两千万，集团必须出！”
全场都被他们的气势震慑住，如雷贯耳陷入沉思。
“不可以！”只有秦思贤不受影响，中气十足地威胁道：“秦总如果要一意孤行，我将申请召开股东大会，对秦总提出质疑！”
他想借此机会，提前让秦钰彤交出管理权。
“秦副总！”秦钰彤气得火冒三丈。
都什么时候了，他不为集团着想，还在为自己的蝇头小利而胡搅蛮缠。
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舅舅。
她如果妥协，那么天悦手机将会彻底失去消费者，天悦集团就完蛋了。
她如果坚持自己的想法，秦思贤就要召开股东大会，提出罢免她的总裁职务。
这回损失巨大，牵涉到所有股东利益得失，她很难保证原本支持她的股东不会动摇。
一旦她被罢免，秦思贤上台，采取不赔偿措施，天悦集团同样要完蛋。
所以今天无论她的选择是什么，天悦集团好像都撑不过这一次难关，无力回天没救了。
她母亲的心血和希望，她就要守不住了吗？
最终会议再次不欢而散，秦钰彤和乔翊秦失落落魄地走出会议室。
秦钰彤满心不解地问走在她面前的人，“舅舅，你非要天悦集团倒闭吗？”
“你这是什么话？公司倒闭对我有什么好处？”秦思贤停下来，困惑地看了眼秦钰彤。
“那你为什么不同意对消费者进行赔偿？”秦钰彤实在想不明白。
“你把他们看的太重了。”秦思贤颇为不屑地说：“国人就是这样健忘，你看他们天天抵制这个品牌抵制那个品牌，就如上次某手机电池爆炸，人们恨不得把那手机赶出或内市场。可一段时间过后，该品牌又出新产品的时候，还不是照样屁颠屁颠的跑去排队。”
“可我们天悦手机没有任性的资本！”秦钰彤厉声反驳道：“就算有，也不能这样做！”
顾客至上，不是企业赖以生存的经营之道吗？
“谁说没有？”秦思贤胸有成竹地说：“等芯悦项目成功了，那就是我们的资本！”
“你觉得集团能撑到那时候？”秦钰彤感觉十分荒谬，脸上的表情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你把这一亿两千万省下来，全部投入到项目研发就可以。”秦思贤自认为很完美，摸着下巴沾沾自喜地说：“等到优化系统一出来，来一波大规模营销宣传，谁还记得今天的事情？”
“你想的太简单了。”秦钰彤看秦思贤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是你想的太复杂了。”秦思贤抬手想拍秦钰彤的肩膀，被她躲开。
他也不恼，老气横秋地说：“还有，舅舅真心劝你把公司交给舅舅管理，你回学校好好读书。你该有的分红，舅舅一分钱都不会少你。”
然后他扫了眼乔翊秦，傲慢地呵笑一声，“小伙子，终究还是太年轻了…”背着手悠哉悠哉地离去。
回到办公室，乔翊秦把门关上，和秦钰彤相顾无言。
好半天过去，还是手机铃声打破了沉寂。
秦钰彤看着来电显示，眸中苦涩的失意闪烁。
她不敢接听，害怕对方失望。
但躲是躲不过，秦钰彤手指滑动绿色键，催促的声音穿了出来。
“秦总，文件怎么还没传真过来？”
秦钰彤低声说：“手续被上面卡住了…”
“什么！”对面响起一声惊呼。
天悦集团不再是曾经的国民品牌，关注度没那么高，远传不到国外。
周经理这两天没时间浏览国内新闻，根本不知道。
“到底怎么回事？”他急切地问：“对方说再看不到我们的手续，就要怀疑我们是在糊弄他们，骗取税收减免。”
秦钰彤三言两语把事情告诉给周经理，其中隐去了自己和赵康睿的私人矛盾，然后说：“你能不能再拖延一下，我保证在两天内解决好天悦7c的事情，拿到手续文件传真过去。”
手机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十分为难地说：“秦总，我们已经尽力在周旋了…再拖延下去，对方真会以为我们在戏耍他们，取消合作了。”
“后天…”秦钰彤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后天下午，一定把文件传真过去！”
除了选择相信，也没有其他办法。周经理闷闷地说：“好的，团队会尽最大努力去争取时间。”
挂断电话后，秦钰彤闭上眼睛，揉着眉心说：“乔助理，通知蔡秘书她们，今晚不用加班了。”
她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好好思考该怎么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