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突如其来的状况,后半夜傅蓝屿睡得并不怎么踏实,始终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天刚亮就起了床。
等她洗漱完毕回来,发现乔云铮正坐在床边,单手撑着额头,很疲惫的样子。
她走过去,双手扶着他的肩膀,低下头轻声询问:“不再睡会儿了吗?”
“不睡了。”乔云铮抬眸,眼神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清明锐利,他对她笑着,“趁着时间还早,咱俩出去溜达一圈,找找有用的线索。”
毕竟在白金局,最大的忌讳就是偷懒。
你哪怕比别人抢先一步,都有可能奠定胜局。
“好。”傅蓝屿同意了,“那我们这就走,走窗户。”
反正两人住在一楼,窗户又正对街道,方便得很。
自然,临走前,她也没忘记昨晚找到的那柄剔骨刀,别在后腰随身携带。
朦胧的晨光透过稀薄云层,照在这座空旷冷寂的小镇上。
小镇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凉风吹来,残败的树叶打着旋儿落在脚边,即使现在算是白天,也依旧令人感觉鬼气森森。
傅蓝屿总担心乔云铮的伤势,她走到途中,侧身朝他伸出手去:“累吗?”
“没关系。”乔云铮反手握住她的手,修长手指用力回拢,“留心一下每家的门牌,好像都写着名字。”
“好。”
两人一边走一边找,最后在临近街道的尽头,发现了一栋刷成白色的小房子,门外还竖着白色的栅栏,门牌上写着Henry。
亨利,这好像是故事里某位老入殓师的名字。
傅蓝屿和乔云铮对视一眼,她抬手按响了门铃。
半晌,听到一阵略显拖沓沉重的脚步声,而后一位佝偻着腰的白发老者走了出来,这应该就是亨利了。
亨利走到门前,隔着栅栏与两人相对,他的面容极其憔悴沧桑,一双眼睛浑浊无神,就这么盯着两人看。
他哑声问道:“你们找谁?”
傅蓝屿说:“我们是小镇的新居民,听了关于玛丽肖的传闻,想和您详细了解几句。”
亨利倒退了一步,本就枯槁的脸色,登时显得更加难看。
他沉默许久,摇摇头回答。
“没有需要入殓的尸体,我不能请你们进来。”
“……就单纯聊聊天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没有需要入殓的尸体,我不能请你们进来。”
一旁的乔云铮,若有所思。
“蓝妹。”他扯了下她的衣角,同她耳语,“亨利的意思是,我们要找到让他入殓的尸体。”
这是得到npc线索的条件。
在这种地方,要上哪去找尸体?
潜台词是,杀人。
一旦有玩家死亡,条件就完成了。
傅蓝屿叹了口气:“行吧,这要求可不太简单。”
“或许我们也可以想想别的办法。”
“比如呢?”
“我记得这座小镇上,应该有墓地吧?”
去墓地碰碰运气,也没准能拖一具尸体回来。
傅蓝屿转过头去又问:“亨利先生,请问您知道小镇的墓地在哪里吗?”
亨利无声朝某个方向一指,没再多说什么,蹒跚着背过身去,离开了原地。
于是两人按照亨利所指的方向,一路找过去,谁知走出了很远,发觉前方是白茫茫一片,看不见路,想继续前行,又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屏障挡住了。
这属于系统的禁制。
看来墓地这一任务地点,只在夜间开放。
“我们只能夜里再来一趟了。”
“我们得抓紧时间,还要格外小心。”傅蓝屿说,“毕竟我们能找到亨利,其他玩家也同样能找到亨利,大家获取线索的途径是一致的。”
如果其他玩家也知道了要找寻尸体这一线索,很可能先下手为强,能进白金局的人,大多手段狠辣,须得步步谨慎。
乔云铮笑着问她:“我现在看起来比较好杀,很容易作为他们的第一目标,是不是?”
傅蓝屿冷哼:“那就让他们来试试。”
道行都不浅,最好谁也别太看轻谁。
……
等两人外出逛了一圈,再度回到二层小楼时,见其他玩家都坐在餐桌前,已经准备吃早饭了。
银发酷姐正咬着鸡肉三明治,听到门响扭过头去,神色略显古怪。
“二位起得挺早,看来昨晚没太睡好?”
傅蓝屿平静反问:“你睡得好吗?”
“还算可以吧,如果大半夜没被那只木偶拿着刀威胁的话。”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客厅不远处。
长方形的礼盒还放在原处,半人高的木偶比利就躺在里面,铜铃般的眼睛睁大着,咧嘴怪笑。
它似乎并没有挪动位置,谁能想到它昨晚就那么猝不及防,出现在了玩家的床铺上方呢?
花衬衫小帅哥皱眉道:“怎么,木偶昨晚成精了?”
“你当然不知道,你睡得跟死猪一样。”麻花辫姑娘瞥他一眼,“我可是被吓得够呛,差点就叫出声了。”
“哦,那你没叫出声还真是遗憾。”
麻花辫不太高兴,忍不住拿叉子戳了他:“会不会说话啊?你这衬衫太花,明儿甭穿了,看你怪瘦的,我这黑外套可以借你,免得吸引Boss注意力。”
“……靠,你是太平洋警察啊管这么宽?”
这俩人明明住同屋,结果还互看不顺眼,也是有意思。
有纹身的肌肉男,跟那个阴阳怪气的长发男,也住在同一屋,此时正互相窃窃私语。
“你昨晚见着了吗?”
“我没有,你见着了?”
肌肉男点头:“对,我他妈见着了,牙都快咬碎了——估计这傻逼木偶是二选一模式,单人住就吓唬单人,双人住就随机选一个人,今晚没准就轮到你了。”
“……”长发男端着牛奶杯,斜眼瞟向傅蓝屿,“你俩居然也平安无事,这还真是运气不错。”
傅蓝屿正往吐司片里夹生菜和烤培根,闻言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过奖,像您这种人都没死,我哪敢走在您前面?”
长发男冷笑一声,半边脸上烧伤的疤痕,好像显得更狰狞了。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
吃完一顿并不愉快的早餐之后,傅蓝屿陪乔云铮回房补了会儿觉。
她坐在床边,注视着他略显苍白的睡颜,出了半天的神。
这个男人,真是老天爷赐的好皮相,越看越俊。
如果不被绑定系统,不必经受这灾难重重的人生,他说不定可以去娱乐圈闯荡一番,是个做流量小生的命。
她下意识伸出手指,指尖小心翼翼,触上了他长而柔软的睫毛。
岂料还没来得及得逞,小动作就被察觉了。
乔云铮抬手握住她的手腕,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一回,有些亲昵的意味。
“也不睡会儿?还有心情偷袭我。”
傅蓝屿向来心理素质强,她面无表情收回了手,顺便替他掖了掖被角。
“我睡不着,你在这歇一歇,我出门一趟。”
“去哪?”
“去看看镇上还有没有别的任务地点,另外……了解一下那些玩家的最新动向。”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
傅蓝屿走正门,在街道某处脏兮兮的角落里,找到了一辆半报废的自行车。
她蹬着自行车,在一路吱吱呀呀的轮轴摩擦声里,把这座小镇全面地打探了一圈。
除了尚未开放的墓地之外,她还找到了一处在电影里极其重要的地点:玛丽肖表演过的废弃剧院。
不过剧院的大门上了锁,很明显,需要钥匙。
可钥匙在哪?也是个问题。
她记住了剧院的具体位置,又将小镇地形完整在脑海中模拟了一遍,这才往来时路骑去。
回到小楼时,见银发酷姐正插着口袋站在客厅里,低头盯着比利的木偶,不晓得在思考些什么。
见到她,酷姐很从容地打了个招呼。
“回来了?”
“是啊,你呢?”
“我也刚回来。”酷姐说完,又多问了一句,“我姓冯,你怎么称呼?”
“姓傅。”
“傅小姐看起来年纪不大啊,都上了白金了,可见是厉害角色。”
“冯小姐不是也一样年轻。”
“我都三十了,长得年轻罢了。”
“……原来如此。”
傅蓝屿应了一声,也没什么兴趣跟对方多聊,转身想走。
谁知酷姐却突然在身后叫住了她。
“恕我直言,你男朋友的状态,并不太适合这场游戏。”
傅蓝屿脚步微顿,她冷然回眸:“这跟你有关系吗?”
“别误会,我没有恶意。”酷姐说,“只是亲身经历,我明白,要在白金局里保护一个伤员有多难。”
“那你当初要保护的人呢?”
“死了啊。”酷姐笑了笑,唇边露出一对极浅的酒窝,“没办法,我那时也尽力了,但最后还是没能护得住他——他累了,想求个解脱,所以我就成全了他。”
她垂眸,用手比划了一下:“这么长的一把刀,我亲手扎进了他的心窝里,临死前他还对我说谢谢,其实……是我该谢谢他。”
在叙述这一段时,她没有眼泪,语气也平淡得很,但傅蓝屿能想象得出,当初那一幕的撕心裂肺。
拥有过这样经历的玩家,大多一副铁石心肠,因为再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请节哀。”
“我早就节哀了,但愿你也做好准备。”酷姐悠然挑眉,“这条路多难走,能有一个人走到终点都算运气了,你和他不可能永远一起活着。”
“凡事不到绝境,总得试试才知道。”
“好,我很欣赏你的精神。”酷姐点头,“那我只能祝你好运,以及……在那些男玩家还活着之前,我不会先杀你。”
傅蓝屿微微勾起唇角,神色间颇有几分傲气。
“我也很欣赏冯小姐的自信,作为冯小姐遵守约定的回报,我同样可以保证——只要还有其他的选择,我就不会对你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