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的东西大多都没有收在房间里,从前的卧室已经清得像客房差不多,只有零星的一些书,一些陈设,却不像温涯小时候的房间里,收藏着他从小到大的东西,连一支没用完的圆珠笔都还能找到。
其实想想也是,他年纪幼小时便读寄宿学校,后来又被送出去留学,后来从大学里退学,便没有再回来过,恐怕住在这里的日子十分有限,还不如在学校的时候多,倒也难怪这里找不到什么。
不过温涯倒是找到了牧野从前的日记,黑色皮质的本子,里面还夹着照片,很?厚实的一本。
温涯笑着问他:“能看吗?没写你小时候暗恋的小男生小女生什?么的吧?”
牧野嘴角轻弯,点点头说:“有。”
温涯:“......”他也就是随口说说,居然还真有?!
他将日记本翻开看看,小牧野的字跟他的很?相像,也跟前生的很?像,也不知为何这惯性竟有如此之强,这辈子还写着上辈子的字体。
日记的风格也很?牧野:
1月1日,跨年,放假。
1月2日,放假,写功课,腿被猫压麻了。
下方还附上了一张睡得四脚朝天的瓜皮一世丑照。
1月3日,大家都来了,老胡想过生日,虽然他不是一月生日,但是还是定了蛋糕。
下方附上了一张合照。
温涯看看照片,这才终于看到了众人年幼的模样,简直笑死了,大家的样子没变太多,基本都是等比例缩小,只有牧野比其他几个小了一两岁,所以个子也比他们要矮得多,看着可爱得不得了。
明明说是给胡涂涂过生日,生日帽却不知道怎么被戴到了小牧野头上,他的脸上被涂了一点奶油,正一脸不高兴地盯着镜头,而瓜皮头上被戴上了一个愚蠢的兔耳头饰,也一脸不高兴地盯着镜头,父子两个,一模一样,一看就是亲生的。
......
1月23日,去滑雪。
一点也不冷,Sharon说只有我不怕冷。
昨天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人站在山路上等?我。
风雪很大,我不冷,但担心他会冷,就一路跑了上去,他伸手抹了抹我的眉头,说路滑,叫我下次慢慢走。
还是那个人,有大半年没有梦见他了,看到他时我很?高兴,醒过来就记不起他的脸了。
下面画了一张简笔画,潦草地画了山路和立在远处的人。
温涯笑了笑,觉得可爱,心中又酸胀得很?。
牧野说:“我小时候暗恋的小男孩。”
温涯:“......”
温涯好气好笑地咬了他一口,说:“小男孩?”
牧野说:“就是小男孩。”
想想也是,他两世加起来也才不过一百多岁,于他而言,可不就是小男孩。
温涯说:“那我也是你师父。”
牧野说:“嗯。”
......
2月11日,我对老叶说我想找一个人。
但我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住哪里,长什么样。
老叶说那我最?好去当个电影明星,红到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到我,
那样想找的人也能看到我,如果他愿意见我,他就会主动来找我。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不过他好像完全不好奇我想找的是什么人。
......
温涯喟叹一声,暗自道,他是为了这个才去拍戏的,便不是全部原因,只怕也占了大半。
他靠着牧野一页一页地翻看他小时候的日记——他心思?澄明,灵台清澈,虽然未得父母几分怜爱关怀,心中却无怨尤,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虽然个性沉默,不喜社交,不过总体来说,依然是个心理健康的小朋友,有很?多段落温涯看了都忍不住会心一笑。
温涯翻了半本,忽然有点舍不得一口气看完了,便把日记收回到随身行李里,准备拿回去慢慢地看。
遗憾的是,除了这本日记之外,书架上只有少量牧野小时候看过的书、听过的CD,东西还是十分有限,不像是在霜雪峰,到处塞满了他的旧物,他穿小了的衣裳、玩过的玩具,读过的书、装订成册的练字本,都被他一样一样地收好,箱子里还放了生石灰防潮。
温涯有些遗憾,趴在他的身上裹着他的被子这儿戳戳,那儿弄弄,不肯好生睡觉。惹得牧野只好把他裹严按住,不准他乱动,手掌沿着他的后脑勺向下慢慢地捋,才让他像只猫咪一样软了下来,暖烘烘地贴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翌日,温涯跟胡涂涂和胡女士准备下午从深圳返京,牧野跟Sharon老叶则在他们之后启程。
前一天晚上胡涂涂在群里号召明早三点半去跟游客一起看日出,之后下山去吃他第一喜欢的清汤牛腩面,以此招待众人中唯一的客人老温,结果第二天三点半只有他一个根本没有爬起来,没有办法,四人只好把他扔下,上山去看了日出,又下山吃了早饭。
回来时过了生长发育期、但依旧拥有着生长发育期儿童的睡眠时长的胡涂涂依旧没有醒,楼下只有江盈一个人正在吃早餐喝茶,用pad正在看什?么东西。她朝着温涯亲热地挥挥手,说:“小温,你过来再陪我吃一点儿——”
语气就像年轻的女孩子撒娇一样,却理所当然、理直气壮,让人拒绝不来。
温涯微微一笑,知道大概是还差一个家长谈话,便让牧野先上去,自己在她的身旁坐下,才发现她正在看黑木崖超话的一个热门塔罗占卜帖。
阿姨又送了一份早餐过来,江盈用手指划了划屏幕,感慨地说:“这上面有个占卜,是问你们两个有没有在恋爱,占卜出的结果说,阿野是费了很?大力气今生才遇到你的,所以绝不会放开,跟我上次找的出马仙说的差不多,看来他们说的是真的了。”
温涯:“......”
虽然这确实是真的,但他完全没想到有人会根本不用他开口,就相信这是真的。
江盈继续轻飘飘地忧愁地说:“其实阿野小的时候就跟我们不亲,从那个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他是我的儿子,但也不是,他跟别的孩子不太一样,他是为了什?么事才来到这个世上的。”
温涯怔了怔,忽然有些抱歉,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刚要开口安慰,便听见江盈自己先?笑了,说:“当然,我也做的不够好,我年轻的时候,心思?都用在自己身上,根本没准备好要当妈妈。”
温涯说:“但您还是把他生下来了,我...真的很?感激您。”
这句话是诚心的。
江盈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什?么没做,说了不怕你笑话...我都记不起来他刚生下来是什么样子,那时候满脑子想着要医生好好给我缝合,不要留疤,医生给我抱过来,我都没怎么看,就只记得他睁着眼睛,眼睛很?大。后来想替他做点什么,可他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好像也不需要了——”
“现在我就希望,他爸别瞎掺和你们。我之前也一直跟他说,让他别掺和,虽然我没跟你说过话,但你一看就是个好孩子。我还跟他说,我儿子没那么好唬,他长得那么漂亮,从小到大,跟他献殷勤的小男孩小女孩多了去了,可这么多年你看他理过谁了?你们两个能好上,肯定是因为你特别好。”
逻辑上好像没什么问题,温涯笑了笑,说:“谢谢阿姨。”
江盈也笑了笑,指了指楼上说:“反正你们就放心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吧,你们两个天造地设、两情相悦,那个老家伙是哪来的妖怪?”
温涯:“......”
温涯想笑又觉得不太好,只好低头喝了口果蔬汁,憋着笑点了点头。
江盈说:“听说有人跟你寻仇,我帮阿野找了几个人,应该能帮上忙。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们那时候要比现在乱多了,我二十岁时老爸欠债,躲得人影也没有,外面整天喊打喊杀的,结果现在不也照样活的好好的?几个小杂碎,几巴掌就扇飞了。”
“以后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要多跟家里开口。”
温涯再次郑重?地道了谢。
江盈又说:“这次你们都还有工作,我也不留你,下次过来多玩几天。Queenie很?喜欢你,王姐说,她昨晚还闹着要下来找你,她没让,说太晚了。”
温涯有点意外,好笑地说:“那我一会儿去看看她。”
她点了点头,听见楼梯上有拐杖落地的动静,笑着说:“从那边上去吧,妖怪下来了,你别理他,省得他又说什么不中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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