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敬活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人称小霸王，就没怕过谁。
但在这样一个万里无云的美好日子里，在这样一间购物中心的洗手间里……
他忽然有点怕了。
两个脱了裤子的男人带着复杂的神色上下扫视着他，目光灼热得几乎要把他给盯穿，眼里还都带着意味不明的色彩。
其中一个男人带着假发化着妆在男厕里，被女装大佬火热盯着本来就有点可怕了，而另一个人……
清敬猛地反应了过来！
虽然这少年脱了裤子，但这张过目不忘的脸他绝对记得——
就是之前他去A大时给他指路的那个学生！
清敬暗暗地骂了一句我靠！
还真他妈人模狗样的，那个时候给他指路那么有礼貌，没想到居然是变态，还是个在厕所盯男人的变态！
他现在有点急着想上厕所，但旁边就是俩如狼似虎的变态，他要真脱了裤子不是羊入虎口了？
妈的一个人还能搞，两个人他还真搞不过。
小霸王暗暗地骂了两句，心想着这社会太他妈险恶了，哪里都有变态，三步作两步地就往外跑去了。
王厉正在门口等他，见他进去还没一会儿就出来了，愣道，“咋了哥们，今天怎么如此迅猛？”
“我靠我跟你说，里面有变态！”
王厉吓了一跳，“啊？”了一声。
“你知道吗我刚进去，那里面的两个人就使劲地盯着我看！看就看了裤子都不穿的！而且手里还掏着玉米棒你知道吗？！”
王厉愣了一下，才知道玉米棒是什么，他也跟着“我靠”了一声。
“这么变态啊！”他惊慌道，“这都什么人啊光天化日之下还想公然捡肥皂啊！”
“对啊，有个是女装大佬，还有个居然还是A大学……啊对了！”
清敬说着，就忍着鸡皮疙瘩重新打开了手机，回拨了过去，那头刚接通，他就连忙说起话来。
“杉灵姐姐，是我是我。刚才不好意思按断了……我跟你说，你千万要小心啊！A大有个变态……啊？我没醉也没吃花生米！我说真的！真的有个变态……”
……
……
三楼的男洗手间里，安静得只有水池滴答滴答的声音。
没有了人插进来，苏白和温锦晴缓缓转过头，又再次对视到了一起。
温锦晴会转过头看清敬的原因纯粹就是听到他说了“杉灵”两个字，“杉灵”这个名字并不常见，同名同姓的几乎没有。
所以他听到有人说了这个名字，才会转过去看看，虽然他并不认识对方是谁。
但苏白就不一样了。
第一次和温锦晴见面他就不喜欢这个女人了，但他却没想到第二次和她见面会是在男厕所，而且对方不是走错了——
他就是结结实实带把的！
这可怜的孩子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就听到有人喊了杉灵的名字，但他只是习惯性地回过头看了一眼。
因为他还没从上一个事实中缓过劲来。
如今洗手间里只剩下两个人了，苏小可怜终于转过头正视了对方，顺便再次扫视了对方一眼。
真没看错。
苏白想。
自己有的他都有。
他盯着温锦晴，温锦晴也盯着他，本来第一次见面就已经够不对盘了，这次盯的时候眼睛里简直互相带了浓浓的仇视。
就这样盯了好几分钟，温锦晴率先说话了。
他扫了一眼苏白，然后发出了一个单字——
“嗤。”
苏白顿时皱起了眉头。
他不知道对方到底嘲讽他这个人还是嘲讽玉米棒，但在这样一个诡异的地点和氛围里，每个细胞都变得十分敏-感了起来。
苏白也垂下眼皮，冷扫了他一眼。
他道，“啧。”
温锦晴：“噫。”
苏白：“呵。”
温锦晴：“戚。”
他们就这样你来我我互不让谁，嘲讽前还要扫一眼再嘲讽，就差幼稚得能比谁嘘高的程度了。
这两人本来就不是幼稚的人，温锦晴已经毕业了几年又去深造回来，各方面拿捏得非常适度，而苏白虽然年纪小，但本来就比常人还能忍事。
但他们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觉得任何地方都得比过对方——
这方面更是。
这可是涉及到了男人的尊严，更何况之前在酒吧门口互抢杉灵的场面一直不断浮现在他们的脑海里，简直是在战火上浇油。
温锦晴的阅历本来就深，能忍还能搞，让他在这里大战八百回合都没问题，但他在这种情况下也没忘了正事——
杉灵还跟着他一起。
一楼的超市离得并不远，所以杉灵可能很快就回来了，千万不能让她碰到自己在男洗手间。
于是温锦晴忍了下来，穿了裤子就去洗手了。
苏白也紧随其后，在他一旁洗手。
这两人的手本来就是如青葱一样白皙修长，杉灵也都夸过他们的手好看。
于是苏白和温锦晴暗暗想着杉灵说着的那句“你手好好看啊”一边慢条斯理地抹着洗手液，又这样搓了几分钟的手才开水去冲。
温锦晴心里还记挂着要赶在杉灵来之前出去，没想到又花费了不少时间，于是随意擦了一下手就出了门。
他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于是没有再看苏白，快步走向了门口。
然而，当他即将出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声音——
“她知道吗？”
温锦晴一顿，停下了脚步。
苏白细细地擦拭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在这场闹剧快要结束的时候，他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冷静了下来。
事实上，谁喜欢女装谁为什么要女装到底有什么目的，都是别人的事情。
他或许会讶异，但跟他都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他也根本不会关注这些。
然而温锦晴不一样——
他是杉灵的“闺蜜”。
而杉灵或许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
那一次在酒吧门口遇见，被温锦晴抢走了杉灵时，虽然对方是个女人，但他却不知为何忽然警惕起了对方。
原来原因居然是这个。
温锦晴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闺蜜，他甚至还是个男人。
可他居然一直在用“闺蜜”这个身份待在杉灵的身旁。
杉灵跟他说过关于温锦晴的事情，但言语里都不像知道了温锦晴是个男人的事，如果不是这次恰巧碰到……
他或许也不知道在杉灵身旁居然有这样一个别有用心的人！
苏白冷声道，“杉灵不知道这件事吧？”
温锦晴背对着他，没有说话。
苏白的声音带着越来越重的冷意，“说话。”
温锦晴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是。她不知道。”
“你果然在骗她。”苏白冷声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是啊，我也想知道。”
苏白微微一怔。
“我跟你一样，我也想知道，她明明应该知道这件事的，但是……”
温锦晴顿了顿，微微侧过头，“她为什么会不知道这件事。”
“不要装傻！”苏白厉声道，“我在说什么，你自己清楚。”
“我已经仁至义尽地回答过你了，希望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希望你记住，不管我和杉灵之间到底有什么事……”
他冷道，“都和你无关，不要再想插手了。”
苏白微微攥紧了拳头，咬住了薄唇。
“还有，你不要妄想去告诉杉灵。我是她闺蜜，而你应该清楚你自己的地位。”
温锦晴的语气里带着笑意，可是却再也没了温度。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苏白后，立刻回过头，走出了门。
苏白还仍然停留在了原地，他的手攥紧后又缓缓地松开来，取代愤怒的最终只是苍白的无力。
他缓缓地靠在了墙上，低垂下了眼。
第二次了。
这是第二次在这个人面前，他没有任何的优势，他也没有一句能反驳的话。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个并不优秀的人，不管是一直引以为傲的成绩，还是一直围绕在身旁的夸奖。
然而此时此刻——
苏白揉了揉眉眼，咬住了薄唇。
如果……
他可以再优秀一点，就好了。
*
杉灵拿着一包日用一包夜用和一包纸尿裤来到三楼的时候，一眼瞧见了在电梯门口等着的温锦晴。
她抱着那只大白鹅跑了过去，“不好意思啊，超市人太多了，排了会儿队。”
温锦晴笑了笑，“没事，我已经上完了。”
“上完了？”杉灵疑惑道，“可是你不是要用姨妈巾吗？”
温锦晴胡扯道，“临时发现没有了，所有就不需要了。”
“哦，我知道了，你以为自己来了，结果去洗手间发现自己没来对吧，”杉灵了然道，“不过一般有这样的感觉都是快来了，你先把姨妈巾带走。”
她说着就把姨妈巾给塞温锦晴怀里了。
温锦晴低下头，一眼就看到上面“弹力贴身，裸|感体验”几个字，他脸色一僵，立刻把这几包丢到袋子里去了。
他转移视线道，“对了，不是要去吃饭吗，走吧。”
杉灵应了一声，转头就走，那只大白鹅虽然可爱，但是太大了，她走了几步，差点就撞柱子上。
她把大白鹅拖了拖，刚想换个姿势，就忽然觉得手里一空——
温大美人一只手抱着大白鹅，一只手提着纸袋，朝她笑道，“走吗？”
杉灵微微一怔，很快笑弯了眼，“嗯”了一声。
他们这次选的是中华料理店，因为没赶上高峰期，所以很快就找到座位了，杉灵吃的特别愉快，吃完了又去楼下的游戏中心玩了玩当做散步。
温大美人一向什么都会，虽然第一次抓娃娃机，但还是给杉灵抓了两只小熊猫来，大美人手里抱着一只大白鹅和两只小熊猫，路上还引来不少人回头看。
去游戏中心散了步后，杉灵就去楼下拿了咖啡果冻，顺便又买了几块黑巧蛋糕才回去。
温锦晴送她回了家，为了不麻烦她再送一次，杉灵就把大白鹅给留在这里了。
告别了温锦晴后，她按了按门铃，没人开，于是就拿了钥匙自己开了进去，发现清敬不在一楼。
她又去二楼晃了晃，也没见到清敬人，于是把甜点全放冰箱里，打算离开。
离开前她抱着那大白鹅又想了一下，最终决定大白鹅留在了这里，就当做是小霸王工作期间的伙伴了。
杉灵把大白鹅摆放好，又给清敬发了条消息，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宿舍去了。
下个月陆陆续续还有其他课程的测验，杉灵回宿舍就开始学习听网课，等她学完了今天的课程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手机上有几条消息，她一一点开来看。
第一条消息就是小部员发的，小部员叫刘雨，还是挺勤勤恳恳的一个小女生，跟她汇报了一下具体情况。
“学姐，我们今天已经重新开始做策划了，应该这两天能做好，到时候只要附上老师的设计图纸就可以交上去了。”
杉灵怔了怔，这才明白“老师”指的是清敬。
“还有，我跟其他跑了的部员说了现在是学姐你接替了这个活动，好多部员都又回来了，我们的进度也加快了许多了。”
刘雨的统筹能力还是挺强的，不仅把策划重新做了分工，还把部员给召回来了不少，杉灵对此还是挺满意的。
“辛苦你了，”她回复道，“人多到时候布景也比较方便，毕竟我们布景时间也不多了。”
那边很快回了一个“不辛苦”的表情包过来。
杉灵放下手机，去梳洗了一番，刚准备上床，就听到手机响了起来了。
她看了眼来显上“小霸王”三个字，刚接起来还没打招呼，那头就传来了特别急匆匆的声音。
“我今晚忽然有点事被叫出去了，”小霸王着急道，“我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的。”
杉灵被他吓了一跳，困惑道，“怎么了？”
“而且我手机没电了，刚刚回来才充上电，这才看到你消息，我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的，冰箱里的甜点我也看到了。”
那头的声音特别急，好像在解释什么，杉灵想了下才知道，小霸王这是怕她生气呢。
这么想来，好像每次她给清敬发消息对方都是秒回，估计这次隔了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怕她误认为自己是故意不回的。
杉灵觉得这小霸王虽然有时候特别欠打，但有时候又可爱得不得了。
她轻笑了一声，“我又没误会你，你怕什么啊。又不是异地恋我要严格监控你的一举一动。”
清敬松了口气，但很快又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不是异地恋就不能监控了？我这么久不回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你到底是要我生气还是不生气啊？”
杉灵被他逗笑了，“那这样好了，这次原谅你了，以后别这么久不回我。”
小霸王勉勉强强接受了这个回答，“好吧。看在你这么热情的份上，以后我会尽量早回你的。”
“谢谢你啊，”杉灵笑道，“对了，之前跟你说的那个设计图纸，你交个线稿就行。”
清敬愣了愣，“为什么？只要初稿？”
“因为时间太赶了，A大那边主要还是看最终效果，来不及的话，先用线稿暂交也可以。”
清敬道，“你不想要交完成品吗？”
“现在这个活动我接手了，我当然希望能交完成品上去，A大那边有了底，之后也不会一直催，不过……”
杉灵叹了口气，“现在时间赶，工作量还大，你尽力就行，别勉强别累了啊。”
清敬沉默了好一会儿，许久才道，“我知道了。”
“我看过你的线稿了，一个普通的线稿水平都很高，”杉灵笑道，“周四就是最终日期了，好好休息休息，别有压力，去睡吧。”
清敬应了一声，又跟她道了句晚安，这才挂断了电话。
杉灵也把东西收拾了一下，也上床睡了。
这两天刚好是她特别忙碌的时候，周二和周三的课是整周最多，又加上之前放假，两节课调了过来，几乎从早到晚都没有时间。
文娱部那里有刘雨统筹，让她轻松了不少，而这两天她也从刘雨那里得到了消息——
主管部门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停止了高调活动。
本来展览厅那里是决定连送三天蛋糕的，但是又临时通知时间推后，这两天展览厅那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而刘雨也说，她这两天要去主管部交个东西，那里的门连续两天都是紧闭的，任由你怎么去都没人。
也不知道里面是真没人，还是假没人纯粹的不想开。
但刘雨他们不知道，杉灵却基本上猜到了。
她那天拜托柳老师把程小萌调到了主管部门，又说是她死皮赖脸威逼利诱拿来的岗位，好以此给李嫣嫣试压，柳老师的丈夫就是杉氏集团的经理，又是举手之劳，当然很快答应了。
但她也跟柳老师说了，这事就交给主管部门自己解决，她只要命令下发下去就行了，至于执行不执行……
那就跟上头没关系了。
崔晨那里也不知道该不该听命，但让他把李嫣嫣撤了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所以他也做了一个看似很low但又很有用的决定——
装死。
反正要上岗总要来主管部门报道对吧？
他不在不就行了？
他反抗不了，还不能装死了？
崔晨和李嫣嫣一合计，决定先装死，那边的校庆活动也准备得差不多了，装死个一两天再出来，就当这事过了。
但他们很明显低估了程小萌的耐力。
程小萌能上主管部门简直开心得要死，结果一去报道发现根本没人，给崔晨和李嫣嫣电话又不肯接，但她好不容易能进去，怎么能就这么放弃。
于是程小萌一连三天，天天早中晚地往主管部门跑，甚至还往展览厅那里跑，就不信找不到人。
崔晨也急得要命，最后没办法，只能先把展厅那边的活动给停了，一边装死一边让李嫣嫣想办法。
杉灵猜的七七八八，程小萌这人除了欺软怕硬外也特别执着，她能忍着一拖再拖，就能天天耐着崔晨开门。
当然了，李嫣嫣绝对也知道程小萌这性格。
她当初只想着让程小萌把杉灵给耗着，却没想到反过来自己被耗着了，但同时他们也没想好办法——
一个天天堵在门口甚至还去展览厅坐一天的人。
你有什么办法？
最难沟通的是酒鬼，但最难送走的是赖皮，之前有个部员心思单纯，答应了帮程小萌去问问会长最近在干什么，结果就这样被程小萌缠上了。
一天十问有结果没，上个厕所都能打电话来催，小部员最后受不了了，哭哭啼啼地就要辞职。
李嫣嫣和崔晨当然也不敢出面，可背地里也不好搞她，只能持续装死想办法。
据柳老师说，程小萌这几天甚至都堵到宿舍楼去了，崔晨和李嫣嫣几乎没敢出门，甚至连学校的假都请了两天……
因为激情澎湃的程小萌不知道哪里拿来了他们的课表，去堵教室门了。
杉灵这两天正好忙着没空搞他们，但至少程小萌能把他们烦的吐血请假，她也稍微有些满意了。
“烦吧烦吧。”
杉灵笑弯了眼。
等她交完了策划，他们才知道被程小萌烦其实是个天堂。
两天的时间过得还算快，杉灵虽忙，还是给清敬发了不少消息，让他注意一日三餐早睡早起。
清敬那里也会经常回复一些饭盒图片来，每天都是正正经经的图片，让杉灵又开始想念看白嫩小腹肌的日子了。
他的作息也挺规律，每天早睡早起，中午的时候就会把进度图发过来，大概是打算听杉灵的只交初稿，发过来的稿子也都是线稿。
不过尽管是线稿也足够完美了，杉灵也把这些稿子转发到文娱部的群里，每个人都满意得不得了。
周四中午就是最终截稿日了，但其他部门上周就已经交完策划了，文娱部还是最后一个。
在刘雨的加班加点下，最终的策划也给杉灵过目了，只差最后的设计图纸了。
杉灵倒是不太担心设计图不行，清敬这两天已经把线稿完成了，即使是线稿也完全能唬住学校那边了。
不过保险起见，她还是给清敬发了条消息。
【明天就是截稿日了，怎么样？】
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复道，【好了。】
【你的效率真的是很高。那些稿子我也给他们看了，几十个部员，居然全部都说好看。】
【那不是当然的吗？老子水平效率双高，两天时间绰绰有余。不过今晚还要最后的润色一下，明天中午给你送过去吧。】
杉灵本来还担心他这两天会不会太累，见他还能夸自己，应该状态还是不错的。
她笑道，【没事，我自己去拿就行了，你把设计稿装订成一册就行。】
【好。那你明天九点以后过来拿吧，之前我要睡觉。】
杉灵应了一声，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那里发夜晚腹肌图，于是有些失望地关了聊天框。
她把明天去拿稿的事情跟刘雨说了，让他们放宽心，这次的策划能够圆满地上交，只要挺过之后比较困难的布景，结果就会非常的顺利而惊艳。
小部员们有了杉灵的话当定心丸，又看到了漂亮的设计稿，一个一个都跃跃欲试，早没了当初那种颓然和无助了。
杉灵又鼓舞了他们几句，这才把书给收拾了一下，打算明天上完早课去找清敬拿。
然而她整理着自己的书，却忽然发现——
明天早上上课的那本，居然给忘在家里了。
上次她去找清敬的时候无聊就拿出来看了看，结果去了海湾购物中心的时候，忘记把那本书也给带走了。
现在已经过了门禁时间了，出门肯定不行。
明天早上又是八点的课，要是七点出门肯定赶上高峰去，市区又堵，卡着点去肯定也回不来。
杉灵想了想，最终决定明天早上五点半门禁一解除，她就先去家里拿书。
她哀嚎了两句，连忙缩进被窝睡觉去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杉灵就忍着困意爬了起来洗漱，一边想着自己真的是为学习而献|身，一边慢吞吞地摸着车钥匙去家里了。
A市一大早就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索性不是高峰期，离得又近，她很快就到了别墅的门口了。
清敬的房间在二楼采光最好最大的那间房，但杉灵还是怕吵到他，打开门后，就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她一进门就看到茶几上的那本书了，刚要走进去拿——
却一眼看到了在茶几旁边的桌子上，叠着数不清的稿纸。
而在那叠稿纸的正中央……
少年枕着自己的胳膊，深深地埋进了那叠稿纸中。
他白皙的眼睑布满了黑眼圈，睫毛轻轻地颤动着，十一月的沿海的天气虽然炎热，但清晨却还带着一丝冷意，他短袖下那白皙的手臂……
似乎被冻得有些发颤。
杉灵连忙停下了脚步，害怕自己吵醒了他。
从来都是随心所欲的清敬，此刻乖顺得像只兔子一样，疲惫地躺在了桌子上。
看来这几天……他真是累了啊。
杉灵微微叹了口气，也不敢吵醒他，上了二楼，准备替他拿一条小毯子盖着。
二楼的房门紧闭着，杉灵推了开门，打算在床上随便找一条毯子，却发现连那张床……
干净得不像样。
毯子好好地叠成了方块，被子铺在了床的上方，两个枕头好好地叠在一起，这张床和两天前她整理好后的样子，没有任何差别。
两天了，这张床……
没有被睡过的痕迹。
杉灵怔怔地看着这张没有任何褶皱的床。
她每天都有给清敬发消息，知道他一日三餐正常吃，也知道他每天早睡早起，还听他说过很轻松，进度也很快。
可是这两天……
他为什么没有上过床呢？
杉灵微微蹙起了眉头，她把叠好的毯子拿了起来，下了楼。
清敬还是那个姿势没有变，杉灵把毯子盖到了他身上，但他似乎还是不太舒服的样子，眉头紧缩着。
杉灵想让他舒服些，于是打算把一旁的稿纸给移开。
最上面的一叠稿纸装订得整整齐齐，应该就是这次的设计稿了，杉灵把这叠设计稿拿了起来，却一眼看到——
在设计稿上，那灿烂而绚丽的眼色。
这不是他发过来的线稿。
也不是他要上交的初稿。
这一叠的设计稿里，全部被画上了美丽的色彩，生动活泼得几乎能展现在她的眼前。
布景图并不只有线条，还有每一个方向和角度的效果图，细致到每张桌子上摆了什么，每个角落又放了什么花。
一片星空的色彩出现在了图纸上，在图纸的一侧，需要采购的材料以及数量全部被标注了出来。
设计图也并不是线稿，最初他发来的图片上虽然早就有了星空主题的服装，但这张设计图上的内容却更加的饱满。
男部员的衬衫和女部员的裙子都绘上了色彩，尺码和色块，甚至连面料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而在桌子的一旁，那设计图纸上的两款衣服变为了现实，出现在了衣架上——
是样衣。
在短短的两天里，清敬所做的东西，远超于这两天能完成的工作量。
他不仅做出了完整的布景图和设计稿……
他甚至，连样衣都做好了。
杉灵将目光从那两件漂亮而精致的样衣上收回，细细地看着少年难得安静下来的睡颜，紧闭的薄唇似乎还说着那些话——
“很简单啊，我随随便便就做完了。”
“一点都不累啊，我每天很早就睡了，有空还去玩了游戏。”
“放心吧，老子效率水平双高，不就一个线稿吗。你别担心了，有这时间还不如好好去玩。”
……
……
少年不屑而骄傲的音容还在脑海里，可如今却化为了憔悴的睡颜。
杉灵犹豫了一会儿，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他的侧脸。
清敬似乎睡得不是很舒服的样子，他呜咽了一声，无意识地把脸又凑了近点。
杉灵觉得心里某块柔软地方像被抓挠了一下，有点莫名其妙的暖意，但又有些微微抽痛。
她把清敬身上的毯子又往上盖了盖，手又顺着他的侧脸往上，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之前总说你只会捣蛋，真是对不起了。谢谢你。”
她笑了笑，温柔地将他耳边的发丝捋到了身后。
“好好睡吧。”
*
正值十一月，沿海的A市进入了雨季，陆陆续续地下了一些小雨。
清敬醒来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淅淅沥沥让人舒适的雨声。
天气有些阴沉，看不出来到底是几点了，但看起来并不晚，他伸了伸懒腰，拿起一旁的手机。
上面写着大大的几个字：“11:35”。
十一点三十五？
他记得截止日期是今天中午，杉灵九点会来拿设计稿……
……
清敬猛地一怔，立刻僵直了身子——
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背上掉落了下来。
他连忙回过头，刚想看看那是什么，一杯温水就放到了他的面前。
清敬这两天忙得连水都没喝几口，又这样睡了过去，也没看是谁立刻拿起杯子喝了好几口。
嗓子被解救了，清敬这才觉得自己稍微缓了过来。
他把杯子重新放回了桌子上，就听到身旁传来一声轻柔的呼声。
“你醒了？要不要再喝点？”
清敬一怔，回过头去。
精致的少女站在了他的面前，逆着光看不清脸，只能看到那双漂亮的眼睛在微微闪着光。
她微微勾着嘴角，为他把杯子里的水给满上，又伸出了白皙的手抚上了他的发丝，温和地揉了揉。
清敬哑着嗓子，“……杉灵？”
“没大没小，叫杉灵姐姐。”杉灵轻轻锤了锤他的脑袋，“睡懵了你？”
清敬晃了晃脑袋，这才想起来正事。
他忙道，“你怎么来这儿？今天中午是截稿日吧，设计稿……”
“设计稿是你装订好的那叠吧，我已经叫刘雨带走上交了。还有……”
杉灵顿了顿，“样衣，我也让她拍好了照片，一起交上去了。”
“你……看到样衣了？”清敬犹豫了一会儿，又道，“你几点来的？”
杉灵点了点头，看着他道，“五点半。那时候你在桌子上睡得正香。”
清敬心里咯噔一跳，本来想好“吃早饭吃睡着了”的借口也用不上了，看来杉灵是都知道了。
最初和杉灵定好的是只出线稿，但他从杉灵的语气里知道，她最希望的并不是交线稿而已。
他知道杉灵是怕他累，怕他工作量大，所以才让他只要交一份初稿就可以了，但是——
不行。
清敬这么想着。
两天的时间做一份完成品太赶了，但是也不是毫无可能，或许只要再加把劲，就可以实现。
明面上他没有告诉杉灵，但背地里他熬夜赶了两天三页的工，几乎一刻都没休息过，只是为了当杉灵来拿的时候，他将背在身后的那完成的设计稿拿了出来。
当人们能为自己的设计作品而感到满意，这就是设计师的愿望，他也是如此觉得。
但是，如果她能为自己的作品而感到惊艳而欢欣雀跃，那就是此刻他的愿望。
可清敬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这几天熬得整个人都疲惫不堪，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疯狂工作，所以他失算了。
而且，他睡得天昏地暗，那份设计稿也不像他脑海里不停浮现的那样，背在身后交给她，而是直接被杉灵给看到了。
清敬仰天长叹，心想造化弄人。
为所欲为的小霸王难得的焉了下来，道，“我睡迟了，也没能跟你说，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就感觉自己被人抱住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杉灵轻轻拍着他的脑袋笑道，“我没想到你会做得这么好，辛苦你了。”
清敬是坐着的，杉灵是站着的，他就靠在杉灵的肚子上，没有赘肉，但是又香香软软的。
他蹭了一下，闷闷道，“我做的好看吗？”
“好看。不管是色彩还是构图都超出我的想象了，让人很惊艳，又很舒服。”
“那……你喜欢吗？”
“喜欢啊，当然喜欢了。你知道吗，你设计的就算只是初稿，我也觉得特别好看。不只是我，那些小部员可都爱得不得了。”
“真的吗，你没有骗我吧。”
“当然了，你是谁呀，你可是清敬，清敬做的东西有不好看的时候吗？水平和效率简直双高，腹肌还好看，简直一绝。”
小霸王知道她开始商业吹了，但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特别受用。
他笑了笑，然后缓缓地站了起来，打算回抱住对方。
他的脸还蹭在杉灵的腹部上，就这样往上一站——
忽然头顶撞到了什么，阻挡了他的步伐。
小霸王还沉浸在温柔乡里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碰到了抱枕什么的，于是又顶了两下。
他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头上的触感……
软软的，如同馒头一样柔软的东西。
小霸王困惑地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那馒头的主人，无比复杂的表情。
杉灵：“……”
清敬：“……”
……
……
“啊啊啊啊别扯我！都说十遍了很痛了啊！”
“清小霸王你不得了了啊！”杉灵愤怒地把他踹开，“我这是来自姐姐关怀的怀抱，没想到你居然有这种想法！”
“我不是我没有！”
小霸王有口难言，大声道，“我是不小心碰到的！真的！”
“放屁！你不能好好站起来吗？！你非要脸贴着我站起来，站起来就算了你还顶了三下！”
她怕对方误会，特地使用了这种“母性怀抱法”安慰一下这小年纪不大的小祖宗，没想到他胆子居然这么肥。
小小年纪就这样了以后还得了！
杉灵把大白鹅丢了过去，怒道，“你之前还跟我说什么A大有变态，我看说的就是你自己吧？还有人比你更变态吗！”
“不是我不是我，A大是真的有变态……啊！”
小霸王话没说完，就被大白鹅给击中，直接倒在了沙发里。
但小霸王岂是会服输的人，瞬间拿着大白鹅反击，两个人抓着那只大白鹅飞来飞去，弄得满屋子稿纸满天飞。
小霸王虽然不服输，但毕竟也累了，飞了两下就受不了，在那边气喘吁吁的。
杉灵也有些累了，看着小霸王的头发宛若鸡窝，漂亮的脸上还有红痕，忍不住在那边笑了起来。
清敬喊了两句，见她越笑越欢，最后也没忍住，嘴角抽了抽，也跟着笑了。
小霸王毕竟三天没合眼，此刻放松了下来，疲惫一下就席卷了，去洗了个澡就上床睡觉了，杉灵替他把被子盖好，又点了份外卖给他放冰箱后，才拍了拍他的脑袋准备回去了。
“路上小心，”小祖宗躺在被窝里，“到了记得发消息……”
“知道了，快睡吧。”
“还有，你们开始布景了，记得叫我……”
“当然了，他们都叫你‘清老师’呢。”
“还有……”
杉灵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他说话，一转头，小祖宗已经陷入了柔软的床中，闭上眼睛睡得正香了。
她笑了笑，关了灯。
她一回到宿舍里，就接到了刘雨的电话，说是策划书上交了，A大那里满意得不得了，连连夸奖他们，甚至还问了设计师的消息，貌似是想要求合作。
不过刘雨考虑到杉灵和清敬那边，也没直接答应，就说帮忙去问问，但不管如何，这次的策划圆满成功是真的。
下周就是校庆，小部员开始各自分工地去买材料了，到时候有了清敬来统筹布局，速度也会快很多。
她刚要挂电话，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了一下刘雨最近主管部和程小萌那里的情况。
“今天展览厅那里好像又开了，说是从明天开始恢复发蛋糕。程小萌今天好像也没去蹲人了，不知道去哪里了。”
杉灵点了点头，“总的来说，就是他们又恢复正常了对吧。”
刘雨道，“差不多是这个样子。”
杉灵“嗯”了一声，又叮嘱她好看活动才挂了电话。
程小萌今天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唯独了她不在意，但崔晨和李嫣嫣可不能闲下来啊。
她眯了眯眼，看向了外面的天。
雨从上午一直下到了现在，在阴沉的天气里，学生们也显得有些低沉而郁闷，他们像往日一样打开了A大的论坛，却发现在最上方出现了一个最新的帖子——
“我是A大某特别有名的部门的会计，最近有一笔二十万的账款来历不明，会长也一直不肯说……”
“请问这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