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皇后,暗卫罩的(5)
四月十五,正丑。
金銮殿。
戴献身着朝服手持白玉圭,一脸肃穆地站在众文官之先。
他如今已是半步花甲,都说岁月不饶人,可不饶人的何止岁月?昨日早朝陛下又提及闻风迁任之事,言语中均是对戴家的器重。当时戴献虽然以资历尚浅极力推脱,却也仅仅换来了陛下一句“再议”。若今日陛下再度提起,闻风的事便再无转圜之地。
想他戴于民二十考学,二十五入翰林,三十五官拜丞相,这一路走来虽是步履艰难,却甘之如饴。只是为了不负自己的名字——献于民。
只是帝王猜忌,又怎么是这么容易疏解的呢?缓缓进宫之事他是早有预感的,只是不曾想帝后大婚至今,陛下后宫中竟不曾再添新人。陛下并不是痴情之人啊。
这样想来,戴家怕是要迎来一场惊天浩劫。
“呼——”戴献长吁一口气,以此纾解心中郁结。却也是徒劳。
“皇上驾到——”
御前总管冉以忠冉公公由偏门而入,只见他臂挎拂尘,高声唤道。
百官齐齐跪拜,三呼万岁。
商善身着朝服头戴冠冕,正步从跨入殿内,身后拥着持仪仗的女官和披甲持械的御林军。
商善迈上御阶,转身于金龙宝座上坐定,沉声开口:“众卿平身。”
百官再呼万岁,整理仪容后立起身来。
冉公公上前一甩拂尘,高声道:“有本启奏,无本退班呐!”
自文官队列中行出一位从四品官员高举玉圭道:“微臣有本启奏!”
来人正是京兆府尹梁端。只见他从袖中拿出一本奏折,低头双手奉于前。
冉公公亲自下来接过梁府尹手中的奏折,一手横端着奏折,一手拿着拂尘与袍摆,自西边去到皇帝身边,将奏折呈到皇帝手边。
商善接过奏折翻阅起来。同时梁府尹将奏折内容简短地口述而出。
“昨日荣王府管事来报,说亲眼见到荣王被刺客掳走。”
商善隐于冕旒后的脸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他“啪”地一声合上奏折,低沉这声音说:“着御林军统领邱玮从旁协助,三日后给朕一个交代。”
武官队列中顺势出来一人,与梁府尹一同向商善曲腰道喏。
商善挥手让两人退下后,又有一人携本启奏。
……
寅时六刻,朝会散。
兵部尚书赵庆几步赶上戴献,脸色揶揄:“戴大人,今日是几日来着,我似记不得了。啊!想起来了!是十五!月盈之日啊戴大人。”
戴献脚步一顿,转头看向赵庆:“赵大人还是多操心操心垩查使团的事吧。三日复三日,赵大人是想把肇事者熬死吗?”说罢不再管对方作何反应,转身离开。
赵庆脸上的笑容一僵,望着戴献的背影咕哝:“这是吃了炮仗了吗?火气这么大?儿子晋迁,陛下今日留宿椒房殿,这不都是好事儿吗?”
……
天牢。
商善换下朝服,带着玄泠和几个暗卫走进关押商循的牢房中。
此时的商循已然只剩下一口气。商善并没有把他“开膛破肚”做成“烤全羊”,不过也没好到哪去。
商善一脸嫌弃地看着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的商循,吩咐身后的暗卫道:“剁成肉酱,送到梁端府上。顺便收尾。”
“喏。”
“你就不用去了,沾了血腥味就不好了。”商善看着玄泠的眼睛说道。
玄泠依言走到商善身后。
待其他暗卫们带着处理好的商循离开天牢,商善肩膀一松,瘫坐在地上。
他双眼赤红地看着地面,喉咙中发出如野兽受伤般的呜咦声。
玄泠目不斜视地站在商善身后,想起那只竹签上写的内容。
商氏一族的隐秘是一种不治之症,类似于后世说的遗传型病毒。而苏媚儿对于商善的作用也并不是“用”。
是“吃”。
是垩查奉命为其做出来的“人药”。
这种疾病由商善的太爷爷,也就是大寰朝的第五任皇帝商岱起头。一直延续至今。只因为当年商岱好色成性,连畜牲都不放过。当年商岱郊外狩猎,遇到一只通身雪白的雌猞猁,他便叫人将其活抓回宫。
再后来,商岱没活到三十岁就死了。之后就像是开启了一个对于商氏皇族的诅咒,商岱的儿子们也没能活过三十岁。商善的父皇信了个偏方,差人前往西域找到了一个名为垩查的小国。制作“猫女”的计划就是由那个时候展开的。
商善的父皇服用了“人药”后成功迈过了三十岁的诅咒,死在了三十一岁。
所以原主五岁时撞见的现场直播不是别的,是父皇在“服药”。
商善与原主同岁,今年二十一岁。如果服用了“人药”兴许还能再活个十年。可是如今苏媚儿下落不明,连带着商善的寿命也跟着一起下落不明了。
想到这里,玄泠一阵反胃。这不仅仅是荒唐了,而是恶心!
没必要再等了。玄泠收回思绪,冷笑的看着商善。
玄泠伸手扣住下巴,从下巴处慢慢掀起一张肉皮。等他完全将其从脸上撕下来后,商善面前出现了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商善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另一个自己将他提了起来。
不!不对!他不是没反应过来,他是脑子反应了,身体却没有作出反应。也就是说,他可能中毒了。让人全身无力的毒。
“爻……不商恶……你是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商善沉脸质问道。
“商恶?”玄泠露出与商善如出一辙的笑容说,“你应该称呼朕为陛下。懂么?爻。”
听到这里,身处绝境的商善突然大笑起来,连眼睛都笑得充血:“朕当是在唱哪出戏,原来是‘狸猫换太子’呐。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莫不是忘了什么?”
说完,商善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将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玉佩捏碎!连同温养在里面的母蛊。
先不说玄泠的反应,单单就刚处理完荣王府与梁府,在郊外埋人的暗卫们,一个个皆是心脏一抽,齐刷刷地躺到了地上,没了气息。
“为什么!你为什么还活着?!”意料之中的事情没有在商善眼前上演,任他再怎么运筹帷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面对无法翻盘的必死之局,也跟普通人一样,崩溃发疯。
就像一开始被他带到天牢中的商循一样。
玄泠并不打算为其解惑,只是有条不紊地继续着没有办完的事。
……
皇帝又一次浑身血污地从地牢中走了出来。冉公公上前为其裹上披风,并吩咐宫人为其准备浴汤。
“里面的东西……”皇帝轻挑眉梢笑道,“剁碎喂狗。”
“喏。”冉公公弯腰应下。便没在跟在皇帝身后,转身进了天牢。
冉公公在其中找到了一具血淋淋的尸体,一边烧着烙铁的炉子上腾腾地冒着黑烟。应该刚烧过什么难烧的东西。
……
是夜,椒房殿。
皇后早已梳妆完毕,静静地坐在房中,等待着。
“殿下!殿下!陛下就要来了!”箜篌小跑进来,极力压低着雀跃的声音说道。
皇后抬头看向箜篌微微一笑,说:“你去休息罢。”
箜篌弯着眼睛连连点头退了下去。
待箜篌的背影消失在戴淑妜的视线里,她便将广袖中的金色面具慢慢戴在了脸上。
皇帝的身影很快出现在椒房殿门口。
他没有带面具!
戴淑妜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藏在广袖中的双手微微颤抖。
皇帝就这么一步一步向她走来,也让她的心跳跟随着他的脚步一点点变快。
很快,皇帝走到了她的面前。而她的心跳也抵达到了一个峰值。
皇帝的手伸向她戴着面具的脸,明明还隔着一层面具,她却觉得脸上刺痛。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等她反应过来,事情已经发生。
她不知道皇帝将会作何反应,只想着千万不要牵连到自己的家人……
“不要怕我。”
她听到皇帝这样说道。
玄泠看着眼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人,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睡吧。”
他说。
戴淑妜点头,跟在玄泠身后一起进了寝殿。
她不知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皇帝不戴面具走进椒房殿的一瞬间,她的心彻底慌了。
可能是……
玄泠转过头,看到的一幕叫他心颤。
戴望舒仅穿着一件单衣,一头青丝下坠。她的脸上依旧带着那张面具,只不过从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滚落下了一滴眼泪,沿着面具滑下。
玄泠欲言又止。半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玄泠大步上前将戴淑妜横抱起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戴淑妜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凭本能地环住了玄泠的脖子。
玄泠轻柔地将怀里的人放在床的内侧,顺便给她盖上了锦被。自己则和衣躺在了旁边。
“不要多想,睡吧。”玄泠阖上眼睛说道。
“嗯。”
身边传来一个十分微小的声音。
玄泠嘴角微扬起来。
……
“我可以在这个位面陪她过完这一生吧?”玄泠问道。
【当然可以。不过你要记住,任务结束后你在此间的情感记忆将会被自动抹除。】
9号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