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嫡女,表兄罩的(3)
舒氏一族在舒净之前,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可?以说?如今的一切,都是舒净给整个舒氏所带来的。只是“孝”之一字大?过天,即便是已经位极人臣的舒净,面对宗亲族老,也只有“妥协”二字。
就拿舒净现如今仍守着亡妻的牌位不?肯续弦也不?愿纳妾来讲,宗族对于舒净已经足够宽容了。但凡他?不?执着于那可?笑的山海盟,又或者愿意从宗室里过继一个儿子,宗族也不?会把压力加在他?这仅有的独女身?上。
舒鸿有些疲惫地阖起双眼,言语中满是无奈:“如今是何日了?”
“欸欸?”李破狼差点没反应过来,连忙抬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抖着嗓子接道?,“七月十二了。”
“殿试是哪日?”舒鸿又问。
听到这里李破狼那里还不?明白,当即喜上眉梢:“下月廿二。刚好?还有四旬日。”
“三日后,也就是望日。老朽会于桂玉酒楼设宴,预祝云儿御笔亲提之喜。”舒鸿重新睁开双眼,淡淡地看向喜不?自?胜的李破狼。
云儿是舒揽星的小字。
李破狼拱手朝舒鸿深深一拜,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回道?:“届时小子定会携夫人如约赴宴。”
不?管怎样,舒相这一脉,绝对不?能断。看着李破狼离开的背影,舒鸿这般想道?。
与此同时,玄泠已从内廷被接至御书房。
到底是做过皇帝的人,对于这些封建王朝必定会存在的沉疴顽疾,玄泠就算不?是得心应手,也有几?分游刃有余。
现在的吴朝已然处于盛势转衰的中后叶时期,在皇权无法彻底渗透的边缘地带,已然悄然发生病变,生出恶疮。虽不?会立刻就威胁到脏腑,但若不?做出应对,迫及心脉只是时间的问题。
眼前这位当权者显然也明白这点,并且也愿意做出应对措施。不?然他?也不?会暗中扶持舒丞相为?首的革新派。只是世?家贵族树大?根深,岂是说?拔除就能轻易拔除的。更不?谈朝堂中近乎八成都是守旧派一系。
这些人就像蓄势后扎入这个国家脊梁深处,不?停吸食着“龙髓”的蛀虫一样,已经疯狂贪婪到想要掏空整条“龙脊”。他?们怎么会在乎龙的死活,他?们只在乎眼前的利益。
皇帝需要刀,一把不?只是“刮骨疗伤”的刀,还要能“剜腐凿溃”的利刃!
“如果圣上愿意放宽女子入仕的条件,会有一人比草民更合适作圣上手中的利刃。”玄泠弯着眼睛如此说?道?。
皇帝挑眉:“愿闻其详。”
“其实?,这都要多亏天耀皇帝高瞻远瞩,开设女学。”玄泠朝南方?皇陵处拱手道?。
天耀皇帝,是吴朝开国之君的元后。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位女皇帝。得益于她?,吴朝女子的地位达到了史上罕有的高度。只是终究还是受限于时代与封建制度,到如今也只限于此。
不?过玄泠倒是愿意推一把。毕竟眼前这位皇帝,确实?是他?见过最开明的帝王,没有之一。要不?是出现了李破狼这个天外来客,兴许他?还真能给这个王朝再续上百年寿命。
聪明人之间有些事情并不?用?讲得太过直白。
皇帝想通个中关节后看向玄泠的目光中满是惊诧,就算是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这另辟蹊径的一步确实?走得妙、出得奇。
被困步于高墙深宅中的世?家女子,未尝不?可?以像她?们的父兄丈夫一样入朝为?官啊。
“好?、好?,好?!”皇帝抚掌连说?三个“好?”字,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随后他?便召来内侍令,让其去翰林院挑几?名文采出众的待诏前来拟圣旨。
“圣上。”玄泠突然出声,“舒丞相贵婿,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你是说?前骁骑将军之孙,李九郎?”皇帝抬手止住内侍令的步伐。
玄泠点头?,继续道?:“李大?人之妻,便是草民想向圣上举荐之人。”
这下皇帝才算想起来,两个月前李破狼曾向自?己求娶过舒相之女。而且若真要论?的话,李家还属于世?家贵族一派呐。
呵,这不?巧了这不?是?
当内侍令带着两名内侍少监,四名内侍出现在翰林院时,李破狼正翘着二郎腿坐在班位上一边嗑瓜子,一边幻想几?日后与舒揽星的巫山云雨会呢。
“翰林史官修撰李破狼何在?”内侍令身?后一方?脸小眼的内侍少监往右踏出一步,高声道?。
不?多时,李破狼便由一名孔目领到外堂。
那名孔目只说?宫中来人,点名寻他?,其他?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等李破狼来到外堂,看到这一行七人的架势,只觉得有些腿软。要知道?,眼前这七人的品级皆是远高于他?的。
那名内侍少监也不?废话,直接表明了来意:“奉圣上口谕,召李修撰夫妻二人即刻进宫面圣。舒会元那边,劳请李修撰您带个路。”
“啊?舒会元?”李破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舒揽星,舒会元。”内侍少监面无表情地解释道?。
“哦哦,请随我来。”李破狼腆着笑脸伸手做了一个请字,却在转身?的一瞬间收起。
直觉告诉他?,这几?人来者不?善。
结合几?日前他?亲眼看到宁若水那个废物被内侍令推进内廷,他?有理由怀疑这次面圣是宁若水的把戏。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李破狼脸色愈发阴沉。
此时已是日渐西斜,街上的人流慢慢多了起来。京城晚市算得上是一日中最热闹的时候了。毕竟盛世?之下不?设宵禁。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舒揽星抱着一个有些沉重的包袱自?吏部尚书府中走出,回想放弃参加殿试的同窗,她?不?由轻叹一声。
——“我……有喜了,十日前诊断出的。已经足三月了……相公他?,叫我安心养胎。其他?的……就别想了。”
——“可?你明明已经拿到宗亲的举荐函了啊,为?什么不?……”
——“相公说?,女人怀孕不?能进外廷……不?吉利。而且,相公他?……他?不?喜我一女子之身?出入宫廷、徘徊市井。他?说?我应该待在府中,外面的风雨他?会替我挡住的……”
同窗那丈夫舒揽星两年前在会试上见过一面,当时是来送同窗参加会试。听同窗讲那人虽没有功名在身?,但性子温和,也很支持同窗入仕。还曾言“女子不?比男子差,女子也能闯出一片天地来”。当时二人刚刚定亲,正是情浓之际。谁成想成亲后竟急转而下,成了这幅光景。
想到这里舒揽星又是一叹。她?明明看见同窗脸上的苦涩与不?甘心,却什么都不?做不?了。
“夫人!”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后方?传来。
李破狼看着不?远处亭亭而立的婀娜背影,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两步并作一步拉近与对方?的距离。
当舒揽星转身?看向李破狼时,他?一时来不?及收回那双贪婪露骨的视线,被舒揽星看了个正着。
舒揽星微微蹙眉,想说?什么,却注意到李破狼身?后的内官们。
对于舒揽星,他?们显然比对李破狼更为?恭敬。所以上前搭话的,是为?首的内侍令。
“奴婢奉圣上口谕,请舒会元与李修撰进宫面圣。”内侍令微微曲腰,淡笑道?。
一旁的李破狼见了,哪里还有半点见到美人的好?心情,只腹诽这一群狗眼看人低的阉人!
他?把内官们的差别对待归咎于舒揽星的出身?,却本能地忽视了他?们对舒揽星的称呼。
哼,还有两日,你早晚会在我身?下承欢。到那时,就算是皱眉,也只能因为?你有我的。
想到这里,李破狼也不?再遮掩,放肆将视线黏在了舒揽星身?上。
舒揽星当然注意到了李破狼那恶心的眼神,可?是她?如今尚且未拿到宗亲的举荐函,而且眼前又有不?知深浅的内官在。她?只好?强忍着反胃,与李破狼并肩走在内官们后面。
等到他?们一行人来到御书房,已经是掌灯时分。
内侍令在门外恭声道?:“启禀圣上,人已带到。”
半晌,殿门被人从里缓缓打开。从中走出一位白面侍官,来到舒揽星二人跟前,做了一个请字。
二人垂首由侍官领入其中,殿门重新阖上。
“参见圣上。”在感觉到侍官离开后,二人连忙双膝跪地拜道?。
坐于书案后的皇帝饶有兴致地将舒揽星打量了一番,突然出声道?:“舒……”
“揽星。”自?李破狼左手边,突然响起一个令他?十分熟悉的声音,提醒皇帝。
是宁若水!
皇帝似乎已经熟悉了对方?“无礼”,继续对舒揽星说?:“舒相倒是对你寄了厚望,‘揽星’二字,倒是豪气。”
“学生不?敢。”尽管第一次面圣心里十分紧张,舒揽星还是尽量稳住了声调。
舒揽星就读的女学初代掌院正是天耀皇帝,所以舒揽星也能算得上是半个天子门生,自?称“学生”倒也妥当。
“来人,赐坐。”皇帝一挥衣袖,让二人起了身?。
二人起身?作揖:“谢圣上。”
待二人落座,这才看到对面坐在轮椅上的素衣男子。
舒揽星一诧,却也没说?什么。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倒是身?旁的李破狼差点没从座位上蹦起来!
果然是他?!
“你二人成亲,多久了?”皇帝缓缓问道?。
李破狼起身?朝皇帝拱手回道?:“自?五月廿三成亲至今,已有四十八日了。”
皇帝轻挑眉梢,语气平淡依旧:“你倒是记得清楚。”
李破狼一脸深情地转头?看向舒揽星,言语中藏不?住的宣示主权的意味:“微臣与夫人成亲后的每一日,微臣都铭刻在心里。”
“圣上,天色已晚。”玄泠淡笑着提醒道?。
玄泠突然出声,倒是将皇帝从那股某名粘腻的气氛中解救了出来。
皇帝屈指握拳置于唇下,佯咳一声道?:“今日召你前来,是有一道?圣旨要你拟出来。来人,上笔墨。”
不?一会,一群宫人抬着放置笔墨纸砚等物的案桌自?殿外鱼贯而入。
李破狼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跟前的案桌,一时有些麻爪子。
他?一个现代人,哪会写?什么毛笔字啊!
思来想去,他?一咬牙,越过案桌跪到大?殿中央,道?:“微臣斗胆,想让微臣夫人代劳。微臣夫人的书法,远胜于微臣。还望圣上准允。”
这下倒是让皇帝和舒揽星同时有些意外。
“李大?人,尊夫人未入朝堂未点翰林,李大?人还是不?要谦虚了。”玄泠平淡的声音从边上传来。
这道?圣旨,必须由李破狼拟出。
皇帝深深看了眼李破狼,眼中的笑意慢慢淡了下来:“拟罢。”
李破狼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只好?乖乖回到原位。他?拿起蘸了墨的毛笔,悬在纸上,等皇帝发话。
“即日起废除女子入仕需要宗亲族老亲笔亲印的举荐函一律条,女子入仕与男子同理。”皇帝如此说?道?。
什么?!
不?光是当事人舒揽星失态地推动座椅站了起来,连李破狼也是满脸慌张!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舒揽星对于怀孕的同窗不能继续参加殿试,被丈夫规束至后宅的心理描写。
主要是原描写不太符合舒揽星人设,而且古代科举是真的挺难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