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容意刚被承影尊者收为徒弟的时候,曾被当做珍惜动物,围观了很久。
因为承影尊者从创立浮山派以来,从未收过徒。
世人也从未想过承影尊者会收徒。
他已然成为一个标杆,提起时,“天下第一剑修”的含义,远远超过了“人”本身。
……大家自然就很想知道燕容意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结果相处久了,浮山派众人发现,这家伙空有一副绝世好皮囊,实际上……很欠揍。
浮山上下就没有没被他气过的人。
今天折腾长老,明天调戏弟子。
总之,有承影尊者给他撑腰,他在浮山派就可以横着走。
其实凌九深也知道燕容意顽劣。
他收徒时被一袭红衣晃花了眼,不知为何,破例停下了脚步。
……然后座下就多了个弟子。
不过到底是一时兴起,凌九深并没有在燕容意身上花费太多的精力。
等几位长老怒气冲冲地冲到洞府中告状的时候,他才恍然想起,自己已经很多天没看见徒弟了。
玉璇长老说:“这样下去不行。”
开阳长老说:“要揍。”
玉衡长老说:“玉不琢不成器。”
天权长老说:“您下不去手,我们来。”
…………
几位长老都是凌九深亲自选出来的剑修,人前风光无限,人后……居然被他的徒弟气成了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老顽童。
凌九深忽然对燕容意产生了兴趣。
说曹操,曹操就到。
燕容意从洞府外跑进来,红色的长袍下摆沾满了积雪,宛若一只红色的鸾鸟。
早年,凌九深尚未领悟剑道之时,在人间修行,每逢夕阳西下,抬起头,便能看见无数赤红色的鸾鸟划破天边血一样的夕阳。
朝升夕落,鸾鸟永远与最璀璨的光在一起。
燕容意身上就有那种鲜活的光。
凌九深听见几位长老倒吸气的声音。
他们看不惯他身上血红色的长袍。
“不妥。”
“尊者,让他换掉。”
“成何体统!”
“不应该啊,不应该。”
…………
“师父?”燕容意茫然地跪坐在承影尊者身后,因为几位长老愤怒的注视,尴尬地摸着鼻尖。
他知道自己过于顽劣了一些,可……从他有记忆起,从未活得这般快活过。
他喜爱浮山,哪怕他身体里隐藏着魔种,日后总有一日会与浮山派为敌,他依旧爱上了这里。
至于身上的长袍……
按理说,成了浮山派的弟子,就应该换上道袍。
他是承影尊者唯一的弟子,自然穿白袍。
但燕容意等了两三天,未见师父提起,也无人给他送白色的道袍,就把这事儿抛在了脑后。
谁曾想,一件道袍,还叫长老们记在了心上。
“不必换。”凌九深伸出手,漆黑的衣袖犹如瀑布般倾泻在他的臂弯里,凉得一如洞府外终年不化的积雪。
然后,燕容意听见了几位长老不可置信的惊呼。
承影尊者骨节分明的手拂过他的衣摆。
那只手很白,却不是失血的苍白,而是一种类似于积雪的明亮色泽。
暗金色的光从承影尊者的指尖跌落,星星点点融入红色的衣袍,汇聚成繁杂的纹路,似云似雾,待一切尘埃落定后,他拥有了一件独一无二的红色道袍。
燕容意跪拜在地,欣喜道:“谢谢师父!”
承影尊者心情很好,揉了揉他的头。
几位长老见状,含恨而去,从此世间便多了一位叱咤风云的红衣剑修,连凡世间的茶楼,偶尔都会有说书先生讲上一段“燕容意”的辉煌传说。
但实际上,燕容意凝聚出剑丸后,被凌九深关在浮山派很久。
身为天下第一剑修的徒弟,他要学的,比旁人多得多。
燕容意必须感受风,感受雨,感受世间万物,最后感受剑意在花花草草里留下的痕迹。
那段时间,是燕容意最无聊也是最充实的一段时光。
承影尊者亲手给他做了木剑,手把手地教他浮山剑法。
他天赋高,一点就透,加上根骨千百年难一见,很快就超过了所有的白袍弟子,成为浮山派当之无愧的大师兄。
……但是这个大师兄很犯嫌。
话多嘴又碎,长得好看的弟子没有一个逃出他的“魔爪”。
奈何他本身相貌更艳丽,所以被调戏的,没一个狠下心发火。
凌九深花在燕容意身上的时间越多,越烦躁。
他领悟剑道千百年,流连人世间,不曾飞升,只是在等冥冥之中尚未到来的契机。
原本早已对俗世失去了兴趣,收了徒弟后,却总是不自觉地去想燕容意。
……然后就发现浮山派上下春心萌动,被燕容意搅和得不得安生。
凌九深袖子一甩,在浮山上沾花惹草的燕容意就刷地一下出现在洞府里,面前摆着笔墨纸砚,以及一本浮山心经。
“三百遍。”凌九深面若冰霜,不顾燕容意的哀嚎,封住了他的丹田。
燕容意愁眉苦脸地抄了十遍,等师父一走,立刻叫来白霜和忘水,逼着他们俩陪自己一起抄。
结果……自然是被发现,然后三个人蹲在洞府里,苦哈哈地抄心经。
这一抄,就是七天。
燕容意的心又野了,抄完,御剑溜下山去,没和承影尊者打招呼,独自跑进秘境历练。
那是位于关凤阁边的一处秘境。
因为位置恶劣,加上四周灵兽遍布,鲜少有人单枪匹马闯入。
燕容意年轻气盛,自觉剑术无双,在秘境内肆无忌惮地乱晃,结果困于秘境中的“杀阵”,重伤昏迷。
千里之外的承影尊者兀地睁眼,身形消失在原地,显现在无数长明灯燃起的殿堂里。
他急匆匆执起一盏莲花灯,见其中火焰微弱渺茫,眼底立刻汇聚起惊涛骇浪般的风霜。
那是燕容意的魂灯。
“尊者!”几位长老慌忙闯进殿内,跪拜在地,“尊者……魂灯不能带出浮山派,是您亲自定的规矩!”
“……连您的魂灯……也在殿内,从未挪动过啊!”
凌九深高高地浮于空中,仿佛有风自他脚下腾起,长袍肆意翻卷,长发飞扬。
他擒着燕容意的魂灯,薄唇微动:“他是我的徒弟。”
凌九深的身影在大殿内淡去了。
狂风随他一同离去,满殿烛火飘摇,映亮了长老们神情空洞的脸。
“……这样下去不行。”
“……尊者的徒弟未免锋芒太盛。”
“……过刚易折。”
凌九深没听见长老们的窃窃私语。
……就算听见,他也不会在意。
凌九深根本没心情搭理长老。
他连自己心底腾起的沉重又复杂的情绪都不知道是何物。
他只知道,燕容意是自己唯一的徒弟。
燕容意不可以死。
凌九深在秘境深处寻到了燕容意。
他被钉在刻满图腾的深黑色墙壁上,道袍浸透了血,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沿着墙壁上繁杂的纹路,滴滴答答汇聚在地上。
燕容意听见了承影尊者的脚步声,仰起头,苍白的面上涌起羞涩与难堪。
他说:“师父……”
凌九深忽然很愤怒。
他抿唇站在燕容意面前,风在秘境中盘旋,无数透明的剑影轻盈地在秘境中穿梭,那面沾满了燕容意的血的黑色墙壁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碎裂成了尘埃。
凌九深接住跌落下来的燕容意:“你是不是要把血流干了,才知道错?”
燕容意迷迷糊糊地将脸贴在师父的颈侧,仿佛闻到了三月的春风。
他委屈地呢喃:“徒儿……徒儿何错之有?”
凌九深怒火中烧:“不自量力!”
燕容意倏地睁开眼,眼底腾起两簇炽热的火苗:“何为自不量力?……师父,待我修为精进,我还是会来。我不要你……我不要你一次又一次救我!”
“……我是你的徒弟,天下第一剑修的徒弟!”
“……我要做世间……世间除师父以外,最厉害的剑修!”
凌九深闻言,浑身一震,再低头,燕容意已经晕了过去。
而他们脚下的血,凝结成了火焰的色泽。
凌九深低下头,发丝覆盖住了燕容意苍白的面容,许久后,风里传来模糊的叹息:“傻孩子。”
人人都道燕容意顽劣,只有凌九深知道,他顽劣的外表下,有一颗比谁都要强的心。
燕容意被凌九深带回浮山派,修养了大半个月,终于能下床了。
他吊着支胳膊,走路一瘸一拐,身边总是围着无数浮山派的弟子嘘寒问暖。
但是这一回,凌九深不允许他燕容意离开自己的视线。
“师父,只是皮外伤。”燕容意被唤回洞府的时候,满不在乎地晃动手臂,“玉璇长老的丹药我都吃了几十颗了……就算是死人,都能被救活啦。”
承影尊者怒斥:“慎言!”
燕容意委屈巴拉地跪坐在蒲团上:“哦。”
……然后又被罚抄了三百遍心经。
等燕容意伤好,再次前往同一个秘境,却发现整个秘境被一劈两半,剑痕里流淌的,是他熟悉的承影剑的气息。
他想,师父是真的生气了。
但是修士修行,受伤是家常便饭。
燕容意又是个心大的性子,跟白袍弟子一起下山历练,回来受重伤的永远是他。
“我是大师兄啊。”燕容意罚抄心经的时候,托着下巴对着空气喃喃,“他们都是我的师弟和师妹……遇到危险当然不能让他们冲在前面。”
几块钟乳石悄无声息地碎成了粉末,隐去身形的凌九深站在燕容意身后,忽然明白为什么浮山派的弟子嘴上抱怨大师兄烦,可一出事,人人都替他辩解。
……因为他值得。
既然危险避无可避,那就只有变强一条路可以走。
凌九深对燕容意的要求更高了,浮山派的弟子仰起头,总能看见红色的身影在风雪里穿梭。
但燕容意从未喊过一声苦,也从未喊过一句累。
凌九深站在茫茫雪地里,低头看着跌跪在地,嘴角溢出鲜血的燕容意,听见了自己胸膛里犹如岩浆滚动的闷响,蓄势待发又危机四伏。
“师父……这一招我总也练不好。”燕容意失落地抬手,用苍白的手背蹭去了唇角的血。
凌九深心如刀割,头一回顺从自己的内心,垂眸撒谎:“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为师像你这般大时,对这招的领悟没有你深。”
“真的吗?”燕容意眼里重新汇聚起光。
凌九深看着他磕磕绊绊地从雪地里爬起,掸去衣摆上的碎冰,再一次握着剑腾空而起。
犹如身披朝阳飞舞的赤红色鸾鸟,映亮了风雪。
……后来,浮山的雪停了好些天。
日子一天又一天过,燕容意的剑术日益精进,已然是浮山派年轻一辈的翘楚。
凌九深再不愿,也不能限制他下山。
尤其是当时,浮山派出了一件大事——七位浮山执法者在三天内,陨落了五位,且行凶者残忍地挖去了他们的双眸,带走了银色的执法者面具。
还放出话来,浮山派除了承影尊者,都是废物。
整个浮山派都震怒了。
这是对浮山派的挑衅,也是对天下第一剑宗的侮辱。
燕容意跪在凌九深面前辞行,凌九深惊觉,自己内心生出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阻止。
“师父,此人手法极其恶劣,寻常弟子去,只是送死。”
凌九深背对燕容意,望着浮山派终年不化的积雪,沉默不语。
燕容意抬起头,纳闷道:“师父?”
“你可知,行凶者是谁?”
他笑:“我自然不知……如果师父知道,也请不要告诉我。”
“……师父出手,岂不是印证了他的话,咱们浮山派上下全是废物?”
凌九深又说:“你可知,为师不用下山,就能让他灰飞烟灭?”
他继续笑:“师父,就因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您不费吹灰之力可以让他灰飞烟灭,他才如此猖狂。”
浮山派……从来都不止有凌九深一个人而已。
浮山派弟子的头衔,对于浮山派的所有人而言,既是荣誉也是负担。
燕容意抓了抓头发,无奈地叹息:“师父,正因为天下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您才不能出手。”
而燕容意身为承影尊者坐下首徒,反倒成了最能出手的人,没有之一。
“浮山派大师兄”的名号终究成了枷锁。
不过燕容意甘之若饴。
他在凌九深撂下一句“好自为之”后,下了山,寻到歹人,苦战三天三夜,最终一剑刺穿对方的喉咙,拿回了血迹斑斑的五副执法者面具。
燕容意一战成名,却无人知晓他强撑着回到浮山派,口吐鲜血栽倒在承影尊者的洞府门前,只为了说一句:“师父,我没给您丢脸。”
凌九深颤抖着将他抱在怀里。
他们头顶是无尽的苍芎,繁星璀璨,星轨变幻无穷。
凌九深的指尖触碰到了燕容意身上溜出的血,仿佛碰见熊熊燃烧的火苗。
被放在大殿正中的承影剑发出了风一般的嗡鸣,山呼海啸。
那一晚,浮山派的弟子伴着剑鸣声入眠,祭奠逝去的执法者,也庆祝新的执法者的诞生。
所有人都知道,洗去鲜血的面具,总有一面会属于燕容意。
燕容意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这一回,连长老都没有异议,犹豫的……却是承影尊者自己。
他不想再看见燕容意受伤。
不想看他唇角不断涌出鲜红色的血液,也不想看他眼底的光一点一点黯淡。
他想看他无忧无虑地在自己身边。
他甚至不想再让他当浮山派的大师兄。
但这种想法是不对的。
凌九深惊恐地发现,自己越陷越深。
可当他脑海中浮现出燕容意修为尽失,困于洞府中,只靠倚靠他的场景时,心里竟然腾起无限地快意。
这是心魔,凌九深告诫自己。
然后开始有意避开燕容意,不再教他心经,也不再陪他练习剑法。
燕容意只当凌九深要闭死关,溜达到太极道场上,蹲在一旁,偷听蓝袍弟子的晚课。
蓝袍弟子笑嘻嘻地说:“燕师兄,师尊不教你了啊?”
他抓着头发,无奈道:“我师父闭关啦。”
蓝袍弟子去了又来,来了又去,学的都是燕容意烂熟于心的内容。
他只好飞回雪后居,每日都蹲在门前,等凌九深出关。
“师父,我今日又悟出一招剑法……我想练给你看。”
“师父,你在里面无不无聊啊?”
“师父,今天白霜都问我,最近为什么老去太极道场……可我见不到您啊。”
…………
凌九深修行了千万载,第一次经脉错乱,走火入魔,吐出一口心头血,方知大事不妙。
……他居然对徒弟动了心。
可师徒悖德,有违天道。
自古以来,被天下修士不齿。
他是天下第一剑修,无人敢置喙,可燕容意……必定会被按上无数低贱的名号,从此被世人耻笑。
他用血与泪换来的尊敬都会被遗忘……世人只会记住,他是承影尊者的“玩物”。
凌九深闭上眼睛,再睁开,里面繁杂的情绪消散殆尽。
他打开洞府的门,淡漠地命令燕容意与白袍弟子们同住。
燕容意狐疑地应允,当夜就受到了所有的白袍弟子的热烈欢迎。
凌九深独自一人站在风雪里,注视着半山腰的灯火通明,许久后,封上了洞府的门。
又过几日,长老们请承影尊者指定新一任执法者。
所有的白袍弟子都汇聚在太极道场上,燕容意在一群白衣中,格外耀眼。
他抱着剑,看见多日未见的师父,眼睛骤然一亮。
一如当年站在无数前来拜入浮山派的修士中间,对上了承影尊者淡漠的双眸。
凌九深的心开始变得柔软。
他堪堪移开视线,点了白霜和忘水的名字,又把面具递给了面无表情的殷勤。
他听燕容意在和身边的弟子说话:“你问我着急不着急?”
“……当然不着急,师父肯定会把执法者的面具给我。”
“……为什么不第一个给?”
“……他就算现在不给我,回洞府也会给我啊。”
承影尊者垂下眼帘,将面具递给了另一位白袍弟子。
至此,仅剩一面面具没有归属。
凌九深知道,燕容意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他望着焕然一新的面具,看见的还是上面的斑斑血迹。
那上面终究会有他徒弟的血。
一股腥甜从喉咙深处涌上来,凌九深猝然停下脚步。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
“尊者难道不让燕师兄当执法者?”
“不应该啊……浮山上下,哪有弟子比得过燕师兄?”
“难道说,燕师兄惹尊者生气了?”
“尊者会不会收新的徒弟啊?”
…………
凌九深没有回头,但他听得见燕容意说话的声音。
他的徒弟语气落寞,强颜欢笑,却依旧在为他辩解:“师父不让我当执法者,自然有他的道理。”
“……或许,是我修炼不够认真。”
“……师父应该对我很失望吧?”
不,不是的。
凌九深痛苦地闭上双眼。
他哪里是对燕容意失望?
他是对自己失望。
仅仅因为爱慕之情,就想折去徒儿的双翼,将翱翔于天的鸾鸟,变为笼中雀。
他才是世间最自私的人。
凌九深忍不住回头,燕容意果然在看他。
那双眸子里充斥着淡淡的茫然与失落,察觉到承影尊者的视线,又强压下所有的负面情绪,生硬地挤出笑意来。
凌九深甚至能想象到,今日若不把面具给燕容意,他日提起,燕容意也必定不会心生不满。
他只会一遍又一遍地练习他曾经教过的剑法,拼命让他看见自己的努力。
寂静席卷了道场。
拿着面具的几位白袍弟子担忧地注视着燕容意。
他们并不知道这对师徒之间发生的事,只奇怪于燕师兄又做了什么,让师尊气到,连执法者的面具,都不肯给。
燕容意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抱着剑垂头站在原地,对着脚下的青石板砖发呆。
“愣着做什么。”最后,凌九深败下阵来,强装出一副淡然,缓缓转身,“不愿要这执法者的面具,还是要为师亲手为你戴上?”
“师父?”燕容意猝然抬头,眼底的欣喜宛若在雨里盘旋的雨燕,雀跃地升腾。
“过来!”凌九深避无可避,只能用冷冽的语气掩饰嗓音里的颤抖。
然后……他的徒弟就真如红色的鸾鸟,撞进了他的怀抱。
作者有话要说:_(:з」∠)_这一章咋一直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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