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九深自然察觉到了白垣嘲弄的视线。
但在他千万年平静如死水的修行生涯里,唯一引起波澜的,只有燕容意一人而已。
他连决都懒得掐,挥了挥衣袖,白垣就犹如一只折翼的鸟,“砰”得一声在地上砸出了人形的坑。
御剑浮于半空的弟子哈哈大笑。
白垣灰头土脸地从坑中爬起来,心急之余,脚用错了劲,只听脚踝“咔嚓”一声响,再传来的,就是他自己的哀嚎了。
原本已经飞远的白霜,循声回头,厌烦地飞过去:“站得起来吗?”
继而不等白垣回答,直言:“站不起来,就回小浮山吧,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从木剑上摔下来的入门弟子,每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刚出山门就摔残的,白垣还是头一个。
白霜记着白垣和自己出于同一个家族,面上无光,甩袖飞至燕容意面前,见他将“阿九”护在怀里,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严师出高徒。”
冷汗瞬间从燕容意的额角挂了下来。
……这话是对他的说的,某种程度上,也是对凌九深说的。
“不必如此。”阿九等白霜飞远,震开了燕容意的手,自顾自地踏上木剑,“你与白霜同行即可。”
周围都是御剑飞行的蓝袍弟子,燕容意不好过多地停留。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摸着鼻子飞到白霜身边,问:“真不管你们白家的人了?”
白霜立于剑上,白色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语气冷漠,反问:“谁家的人?”
“……自我拜入浮山派那日起,就不再是白家的人了。燕师兄……慎言啊。”
“真是绝情。”燕容意望着白霜冒出森然寒意的脸,喃喃自语。
可若有可能……他也想和魔修一刀两断。
离开浮山镇,御剑飞行三个时辰后,浮山派的弟子们找到一处偏僻的小镇落脚。
镇上住的,多是凡人,忽然瞧见一群手执长剑的修士,皆紧闭门窗,闭门不出。
唯有懵懵懂懂的稚童,围着他们,跑前跑后。
燕容意刚御剑落于地面,阿九就静静地对他伸出了手。
燕容意连忙握住:“师父,晚上……”
“你同我住一间。”
“……好。”
忘水无意中瞧见这一幕,唇角微勾,不等燕容意开口,已经在客栈定房时,将他们安排在了一起。
是夜。
阿九盘腿坐在床上,静静地打坐。
柔和的月光从窗口涌进屋内,沾染在他精致的面容上,仿佛斑驳的霜雪。
燕容意端着客栈提供的饭菜,轻手轻脚地走进屋。
“早已辟谷之人,为何还如此注重口腹之欲?”
可惜他的动作再轻,也瞒不过凌九深。
“客栈的老板娘不知道修士不用吃饭,烧了一个晚上,不吃……白白浪费了人家的心意。”燕容意一边替自己辩解,一边坐在桌边,执起筷子,尝了一口,继而惊讶地感慨,“好吃。”
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像样的饭菜了。
凌九深见燕容意面露喜意,心绪微动,起身走到了桌边。
天下第一剑修即使化身为少年,身上依旧散发着高处不胜寒的冷意。
凌九深用苍白的手指执起筷子,矜持地尝了一口:“你若喜欢,此番回浮山,为师亲手给你做。”
燕容意:“……”
燕容意差点噎死。
天下第一剑修手握锅铲的画面,他想都不敢想。
“师父说笑了,真是折煞徒儿。”燕容意放下筷子,敏锐地察觉出气氛不对,连忙起身,“师父若是不喜欢,我这就将这些菜端走。”
他想起刚穿越过来时,凌九深语焉不详的话,暗道不妙,脚底抹油,端起桌上的菜就跑。
凌九深见状,将手里的筷子不轻不重地摔在了桌上。
——啪!
清脆的声响在房间里回荡,无形的屏障如流水般覆盖住了卧房。
“容意。”凌九深眯起了眼睛,冷冷地问,“你要去哪儿?”
“师父……我……我去……”他感受到屏障散发出的寒意,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白霜在忘水的房间里,殷勤在院中练剑。”凌九深淡定自若地抬起手臂,衣袍如流水般倾泻而下。
凌九深对他伸出手:“过来。”
燕容意没动。
凌九深垂眸,掌心里凭空出现了冒着寒意的茶碗。
他低头轻抿一口,然后问:“是要为师亲自抱你过来,还是你自己走过来?”
……当然是自己走过来。
燕容意哭丧着脸,重新回到桌边,屁股刚挨到椅子,就撩起衣袍,单膝跪在了地上:“师父。”
凌九深将手里的茶碗重重往桌上一磕,语气极冷:“起来。”
“师父,徒儿……”燕容意硬着头皮,装作没听见,稳稳地跪在承影尊者面前,“就算您化身为蓝袍弟子,也是徒儿的师父。”
“为师不要听这些。”
“师父……”燕容意的嘴刚张开,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凌九深冻住了燕容意的舌根,伸手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拉到自己面前:“为师的耐心已经足够好了,给了你十年的考虑时间。”
然后,微凉手指划过燕容意艳丽的眉眼,指尖顿在泪痣边,若有所思:“为师也不想听见拒绝。”
更不想看着这张脸,吸引着浮山上的男男女女,搅和得浮山派不得安生。
燕容意望着近在咫尺的师父,觉得漆黑的犹如鸟雀羽翼一般茂密的睫毛,扫过了自己的面颊。
太近了。
他难堪地闭上了双眼。
“你若是想好怎么回答为师,就把眼睛睁开。”
燕容意闭着眼睛,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还听不明白,凌九深要的是什么答案。
可如今,他恢复了原身的记忆,隐约觉察出了原身与凌九深之间,不同寻常的情愫。
他还以为是错觉。
现在看来……
不过话又说来,原身漫长又纷杂的过去里,与凌九深的关系,从未超出师徒的界限。
而他,是异界的一缕幽魂,就算察觉出了这丝情愫,又能如何呢?
答应与否,都不是凌九深想要的那个人,亲口说出的答案。
燕容意平静的心忽然泛起暗潮。
从他睁开双眼,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刻起,有人骂他“混蛋”,有人指责他丢尽浮山派的颜面,更有人费尽心机,想要他的命。
唯有凌九深,救他性命,护他周全。
他心知这份维护源于燕容意的皮囊,却在想要脱身时,发现自己早已深陷其中。
他以“燕容意”为伪装,阴暗地享受着凌九深的付出。
燕容意心痛难耐,“哇”得一声,吐出一口混着冰渣的雪。
凌九深面露不忍,垂下了琥珀色的眸子:“罢了。”
……原就是强求。
这样的结果,也早有所料。
毕竟,十年前,他早已得到了答案。
凌九深眼前弥漫着风雪,手中的茶碗寸寸碎裂。
十年前,当珞瑜指认燕容意勾结魔修,残害同门,燕容意却不辩解,只在他的洞府前长跪不起的时候……
他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不想把徒弟当徒弟,燕容意却只把他当师父。
而跪在地上的燕容意,忽听心中冒出一道焦急的声音,不断地催促自己,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的话。
——什么都行……
——快说啊!
“师父,徒儿……徒儿自拜您为师起,就一心向剑,与……与各位师弟师妹,绝无私情。”
——你在说什么?
——为什么不答应他?
“闭嘴!”燕容意无声地怒吼,“闭嘴、闭嘴……”
可那道声音,也是他自己。
“罢了。”凌九深的叹息融入了风雪,如同他本人一般,转瞬消失在了燕容意眼前。
“师父……师父。”燕容意不由自主地攥住胸口的衣袍,眼前一片模糊。
他仿佛溺水之人,周身最后一根浮木刚刚抽身离去。
他喘不上气,却也流不出一滴泪。
他想,那是原身对凌九深绝望而无助的依赖。
要有多痛苦,才能在被穿越了无数回后,依旧让穿越过来的人,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
可他不能回应,也不配回应凌九深的爱意。
因为……他不是燕容意啊!
他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欲坠,扶着桌子,好不容易站稳,看见脆裂的茶碗后,又一次跌跪在地上。
风在他耳畔哭嚎。
他听见了属于鬼魂的低语。
不甘心,凭什么,我不信……
一声又一声,几乎要将他的耳膜震碎。
燕容意地捂住头,跪着往半开的窗户边挪。
“师父……”酝酿许久的泪终于从他的眼角跌落下来。
——滴答。
“怎么回事?”藏身于客栈外的珞瑜,猛地起身。
——滴答,滴答。
珞瑜静立片刻,突然神情凝重地摊开右手。
淡金色的书卷徐徐展开,看上去毫无异样。
珞瑜却丝毫不敢松懈,眉头紧锁,一页接着一页翻看。
“怎么了?”黑雾现出了身形。
“我听见了奇怪的声音。”珞瑜翻书的手微微顿住,继而惊呼出声,“怎么会这样?!”
那是他已经写下,并实现的剧情。
此刻书页上居然出现了一滴又一滴水珠,将密密麻麻的字迹模糊成了血红色的水痕。
“这是被天道认可的剧情,怎么会……?!”珞瑜话音未落,就被呼啸而至的剑鸣打断。
苍白而巨大的剑影如长虹贯之,带着一串爆响,直直地刺向了客栈。
又如一柄开山之斧,扬起了锋利的刃,劈下去时,漆黑的火焰忽然如潮水般自客栈四周荡漾开来!
“燕师兄!”忘水和白霜几乎在同一时间惊呼出声,然后冲出卧房的门。
站在院中练剑的殷勤也腾空而起。
漆黑的火焰自红衣剑修周身炸裂。
燕容意捂着头,跪在幽冥之火中央,眼角淌下一行血泪。
不属于他的记忆争先恐后地往他的脑海中钻。
手背上的九瓣血莲更是散发出了妖冶的光芒。
……那是,那好像是第一任穿越者的记忆。
“魔修——”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浮山派的蓝袍弟子争前恐后地叫起来:“魔修——燕容意入魔了!”
“胡说八道!”
凌冽的剑气擦着第一个喊出“魔修”的弟子面颊,斜斜地飞出去。
几缕发丝飘飘悠悠地落在地上,春雪剑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白霜扬起手,淡蓝色的真火旋转着捆住了所有的蓝袍弟子。
“谁再出言不逊,”他身旁的忘水,一改先前的温和,白色的道袍无风自动,手中的逍遥剑虽未出鞘,周身却弥漫起淡紫色的闪电,“当按门规处置。”
殷勤早已在他们说话时,就布下无数道剑阵,勉强将客栈笼罩其中,然后抱剑站在火焰的边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燕容意。
……燕容意自顾不暇。
无数声音在他耳边吟唱:“想起来,想起来……”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他的灵魂被挤出了属于燕容意的躯壳,漂浮在半空中,看着红衣剑修跪在漆黑的火焰里,宛若一朵绚烂的曼珠沙华。
而向他飞来的剑影,早已在触碰到幽冥之火的刹那,化为了灰烬。
遥遥的,仿佛一点寒星,御剑浮于半空的少女冷漠地注视着熊熊燃起的火焰。
“魔修吗?”她绝美的面庞上映着清冷的月光,双手变幻手势,喃喃自语,“先留你一命,等他们不在了……”
少女嘴角浮现出诡异的笑意,浮山派白色的长袍对于她而言,过于宽大,遮住了她后背上背着的,人骨一般的琵琶。
而隐于暗处的珞瑜,紧张地注视着黑雾覆盖住手上的书册:“到底发生了什么?”
黑雾气急败坏地尖叫:“我也不知道!”
“……但是,你写过的剧情快消失了!”
剑影散去,火势减缓。
“若燕师兄是魔修,尔等岂能在幽冥之火中安然无恙?”白霜收回真火,见蓝袍弟子畏畏缩缩,怒由心起,“你们是没有眼睛吗?如果燕师兄没有替你们抵挡住刚刚那道剑气……你们以为自己还能站在这里,骂他是魔修吗?”
有弟子不服气地嘟囔:“说不准,那道剑气就是朝他去的呢!”
“是啊,我们跟他同行,才是倒霉。”
“说得有道理,先前在幽冥秘境,不也是因为忘忧谷的鬼修要杀他报仇,连累了我们……”
“够了!”白霜手中的真火“砰”得一声炸裂,淡蓝色的火海映亮了他锋利的眉眼,“你们畏惧燕师兄的幽冥之火,可畏惧我?”
真火在他的说话声里,翻卷成滔天的巨浪,隐隐有与幽冥之火抗衡的架势。
“白霜。”
燕容意从纷乱的回忆中抽身,刚好瞧见这一幕,无奈地抬手,收回幽冥之火,也将淡蓝色的火海挥散。
“忘水,你怎么不拦着他?”燕容意捏着眉心,倚在卧房的窗口,疲倦地调侃,“万一我控制不好幽冥之火……”
“不会。”忘水冷声打断了燕容意,态度竟比白霜还强硬,“不愿与燕师兄同行的弟子,站出来……我现在就送你们回浮山派!”
“说什么呢?”燕容意没好气地摔上窗户,“都歇着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然后静静立在窗口,等院中喧嚣散去,才噗通一声跌跪在地,吐出一口血。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里先是滑过淡淡的迷茫,继而在看见手背上妖冶的九瓣血莲时,眼底炸裂开来无情无尽的风雪般的恐惧。
“师父,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
“忘水师兄,刚刚那道剑气……”等院中弟子尽数散去,白霜忍不住拽住忘水的衣袖,“是不是……”
“慎言。”忘水面若冰霜,不欲多谈,看向靠在客栈门前,默默擦剑的殷勤,难得主动开口,“有劳。”
“什么……什么啊?”白霜不解地望着殷勤脱去白色的道袍,着一身黑色的劲装,负剑跃上屋脊,“师兄,我也可以守夜,你让他去做什么?”
他还惦记着燕容意:“你就不怕殷勤半夜翻进燕师兄的卧房?”
“收收你的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忘水无奈地伸手,点了点白霜的眉心,“我叫殷勤去,是因为他修无情道练的无情剑,最适合应对刚刚那道剑气。”
白霜脸上的笑意因为忘水的话,缓缓散去:“果然是她吗?”
回答他的,是呼啸而至的风。
一夜平安无事。
白霜走到院中,抬起头,见殷勤还保持着昨夜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坐在屋脊上,忍不住劝:“下来吧。”
殷勤僵硬地起身,望着燕容意紧闭的窗门,点头:“好。”
“燕师兄还没起来?”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忘水,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和,笑着感慨,“真是的,修行这么多年,还喜欢睡懒觉。”
“别管他。”白霜没好气地把玩着掌心里的真火,“我们走吧,反正他恢复修为了,总能追上来……追不上来,就让他回浮山去找师尊!”
“哪有把燕师兄独自留下的道理?”忘水哭笑不得,走到燕容意的卧房门前,轻轻地敲了两下,“燕师兄,时候不早了,起来吧。”
门内毫无动静。
白霜嗤笑:“他肯定醒了,就是懒得理我们!”
忘水好脾气地再次将手放在门边:“燕师兄,你若是累,我带了飞行法器,你起来,在里面休息可好?”
这待遇,酸得白霜牙疼。
可门内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忘水脸上的笑意淡去,手指飞速地在门上点了几下,继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突然拔剑,将客栈的门板砍得稀碎。
“忘、忘水师兄?”凑热闹的白霜一个踉跄,吓得咽了口口水,“不就是赖床不起吗?不……不至于……”
忘水有此破格之举,却不是为了叫燕容意起床。
他的目光落在空无一人的卧房里,瞳孔一缩,继而转身,厉声质问从房顶上跳下来的殷勤:“燕师兄人呢?”
殷勤平静的目光里没有一点波澜:“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忘水冷笑,手心里的逍遥剑嗡嗡作响,“你在屋顶坐了一晚,居然没发现燕师兄不见了?”
“燕师兄的修为比我深厚,我如何防得住他?”殷勤的神情平静得仿佛一个死人。
淡紫色的闪电开始在忘水周身盘旋,隐隐有气浪在两人周身翻涌。
白霜见势不妙,连忙跑过去:“忘水师兄,殷师兄……”
不等他开口,忘水突然转身,气浪悄无声息散去:“罢了。白霜,去核对弟子人数,我们继续前行。”
“那燕师兄怎么办?”白霜焦急地追问。
忘水捏剑的手用力到泛白:“他既然有事离去,日后自然会回来。”
白霜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忘水和殷勤已经腾空而去,转瞬化为了流光。
他们谁也没有提起那个叫“阿九”的弟子。
承影尊者化身的少年,凭空而来,凭空而去,如一片碎雪,消失后,有关的记忆也在众人脑海中消融。
几个时辰以前。
燕容意从地上爬起来,擦去唇角的血迹,握住了静静躺在床边的承影剑。
他推开窗户,伴随风,优雅地落在屋前的月光里。
“出来吧。”他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在。”
屋檐下的阴影里,逐渐分离出一道漆黑的身影:“燕师兄。”
“我还以为你会在屋檐上坐一晚上呢。”燕容意笑着转身,“殷勤,你要拦我吗?”
殷勤将无情剑横在身前,坚定地摇头:“我的剑,永远不会对燕师兄出鞘。”
“那你要如何拦我?”
“燕师兄,刚刚那道剑气……你已经猜到是谁出手了吧?”
“嗯?”燕容意意外地打量着殷勤,“你居然……”
他摇着头,拍了拍手:“我还以为站在这里拦我,问我是不是猜出是谁出手的人,会是忘水。”
殷勤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确是忘水让我留在这里的。”
“是吗?”燕容意蹙眉思索片刻,目光落在无情剑上,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她的剑是有情剑,而你的剑是无情剑。天生相克。”
“还请燕师兄回屋。”殷勤见他想通,拱手恳求,“那人叛出浮山派多年,行事与魔修无异。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算燕师兄已经恢复了修为,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要不是我感觉得到你的气息……就凭刚刚那番话,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被忘水夺舍了。”燕容意好笑地走到殷勤身边,右手轻柔地覆盖住对方握剑的手,“殷勤。”
殷勤浑身一震,情难自已:“燕师兄……”
“你既然猜出释放剑意,想至我于死地的人是谁,就该明白,她的目标从来只有我一个人而已。”燕容意在殷勤的耳边,温柔地呢喃,“放我走吧。这是我和她之间的恩怨。”
“燕师兄。”殷勤唇角流下一线血迹,握剑的手失了力气,“你明知我拦不住你,又何必与我解释?”
燕容意的身影早已在殷勤握不住剑的刹那,消失在了月光里。
殷勤以剑撑地,失魂落魄地咳出一口血,继而被燕容意摸过的手骤然一痛,紧接着,剔透的冰覆盖了上去。
殷勤惊愕地仰起头,定定地望着虚空中的一点。
片刻,他自嘲地摇头:“也是,他在,师尊又怎么可能不在?”
同一时间,踏着承影剑的燕容意稳住了身形。
他静静地注视着面前临风而立的身影:“师父。”
“师父,若要徒儿给您答案,您是否也能给徒儿一个答案?”
凌九深面容一肃:“你问。”
燕容意好笑地打量少年身形的承影尊者,心里涌起无尽的苦涩,最后全沉淀成了冰冷的愤怒。
他将敬仰与畏惧齐齐压制在心底,冲过,一把攥住高高在上的承影尊者的衣领,冷笑:“师父,此处已无外人,你为什么不变回原来的模样?”
“为师不想。”
他凄厉地笑了几声,眼里水汽氤氲。
“师父,您是不想……还是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_(:з」∠)_要揭露之前埋的伏笔了……
我说感情线肯定是甜的!!!感谢在2020-04-2618:00:06~2020-04-2717:5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暮尽寒灯20瓶;弥生10瓶;染菽8瓶;蔚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