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半空中坠落而下,不过瞬息之间的事情。
燕容意眼前阵阵发黑,瘫在地上,一时间竟然连动的力气都没有。
倒是东方羽,心口被贯穿,咳出几口血以后,居然还有力气爬起来,艰难地挪到他身边:“燕道友……”
关凤阁的大师兄勾起唇角,从怀里取出一片青色的羽毛:“我……最后一刻变回了人形,珞瑜……珞瑜这辈子都别想得到蜚廉之羽。”
燕容意:“……”
燕容意一时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你为什么要替我挡下那一剑?”
“燕道友……咳咳……”东方羽捂着嘴,轻声解释,“燕道友在一个时辰之内,为我护法,抵挡住了灵兽森林内的灵兽,我自然要……要报答……”
东方羽说着说着,咳出了更多的血,身上青色的长袍更是被鲜血所覆盖。
燕容意想劝他莫要再多言,可他自身难保,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有气无力地摇头,寄希望于东方羽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自然是不甘心的。
就因为天道说他是“反派”,便是天雷都与他过不去,谁都不劈,独独劈他。
可笑,可叹。
前几任穿越者也是这么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眼睛的吗?
燕容意在弥留之际,用尽全身的力气,对东方羽说:“师父……我师父……”
东方羽愣了愣,苦笑:“我自身难保,如何帮你寻到承影尊者?”
“不……不是……”燕容意唇角滚落一串泛着黑气的血液,痛苦又不甘心地闭上了双眼。
他不是想见承影尊者。
他只怕凌九深接受不了这个结局……
也不甘心离开这具身体。
纵使他不是燕容意,依旧舍不得凌九深。
他的师父……
微风拂过,胸口流血的东方羽慢慢坐直了身子,将手艰难地伸到燕容意面前:“燕道友,为了保住你的性命,我只有……只有出此下策……”
话音未落,无数青色的光影盘旋着落在了燕容意的身上,仿佛是细密的网,将他笼罩,继而将他吞没。
微风拂过,燕容意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而做完这一切的东方羽,口吐鲜血不止,颓然瘫倒在他身旁,头歪向一旁,彻底失去了意识。
又过了一会儿,凌厉的剑意铺天盖地的从森林边缘压过来,紧随而来的,是无数高声鸣叫的白鹤。
“大师兄!”关凤阁的弟子于白鹤之上,瞧见东方羽的惨状,大惊失色,纷纷自白鹤之上跃下,哭着扑过去,“大师兄……大师兄!”
“阁老,快救救大师兄!”
身着青衣,端坐在白鹤脊背之上的关凤阁阁老睁开了双眼:“都让开!”
关凤阁弟子立刻规规矩矩地散开。
阁老腾空而起,如苍鹰,张开了矫健强劲的双翼,落于东方羽身旁,手指在其身上轻点了几下,继而厉声喊:“快,把他抬上白鹤,回关凤阁!”
关凤阁的弟子连忙擦干眼泪,急匆匆地抬起东方羽,快步向白鹤跑去。
而留在原地的关凤阁阁老,面色凝重地伸手,用手指沾了沾地上已经干涸的血泊,片刻倏地起身,满脸激动:“此地有生人的气息,东方羽身上的伤痕依稀可以辨出浮山剑法的痕迹……浮山派……是浮山派的剑修伤了他!”
爬上白鹤脊背的关凤阁弟子,闻言,齐齐怔住,继而互相对视一眼,有人耐不住喊道:“燕容意……他们的大师兄燕容意不是入魔了吗?……肯定是他!”
很快就有人附和:“十五年前,忘忧谷的弟子也死在了燕容意的手上,世人都说他们之间有私仇,可今日,与他关系不错的大师兄惨遭毒手,说明此人定是入魔已久,杀人如麻……阁老,我们得为大师兄讨回公道啊!”
“……那个来我们关凤阁游学的浮山派弟子呢?我们的大师兄被他的大师兄伤成这样,他还好意思待在我们关凤阁内吗?”
“……王小二呢,你们谁见到王小二了?”
王小二不见了。
“阁老!”关凤阁的弟子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他们在阁老身后接二连三地跪下:“请阁老为大师兄做主!”
漆黑的夜空,群星闪烁。
关凤阁的阁老抬起头,望着在白鹤背上呼吸微弱的东方羽,颤抖着手,吹响引兽哨,释放出了身体里的灵兽。
无数雪白的苍鹰出现在关凤阁弟子面前,不断发出悲怆的鸣叫。
“阁老!”关凤阁的弟子见状,纷纷捏住引兽哨。
或高或低的哨声汇聚成一曲悲伤的离歌。
无数雪白的灵兽飞向天际。
将关凤阁弟子心中的恨意,传递向了四面八方。
而在此刻,风忽而停止。
裹在黑色道袍里的身影撕裂了空间,陡然出现在半空中。
关凤阁阁老释放出的苍鹰首当其冲,在凌冽的剑意里,发出了凄厉的哀鸣。
“阁老!”关凤阁的弟子见状,纷纷转身,咬牙再次吹响引兽哨,以对抗宛若实质的剑气。
“尊者,此举何意?!”阁老单膝跪地,口吐鲜血,“浮山派的弟子害我亲传弟子,您……您非但不给我们一个解释,还要杀人灭口吗?”
凌九深闻若未闻,他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银色的长发被风吹得散开,像浮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
他眼里是混沌的白,缓缓落于血泊之上,在感受到燕容意的气息后,衣衫无风自动:“我徒弟呢?”
“尊者……尊者!”无形的威压加深,无数关凤阁的弟子吐血晕倒,最后只剩阁老苦苦支撑,“尊者,吾等来时,只见东方羽身受重伤,晕倒在池边……而他身上的伤痕,尊者也看出来了吧?”
“……那是浮山派的剑修才能造成的剑伤!”
“……尊者,浮山弟子燕容意谋害忘忧谷的鬼修,您不以为意,如今,害我关凤阁的亲传弟子,您还要包庇吗?!”
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凌九深沉默不语,垂眸望着地上的干涸的血迹,仿佛成了一尊雕像。
“尊者!”阁老痛心疾首,跪在地上,深深匍匐下去,“我派与世无争多年,从不主动参与各派之间的纷争,如今弟子受难,不可坐视不管,还请尊者见谅,日后……”
阁老狠下心,一字一顿道:“日后,若尊者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关凤阁必定与浮山派不死不休!”
几声嘹亮的兽鸣过后,关凤阁的白鹤消失在了天边。
凌九深捂着心口落于地面,注视着干涸的血泊,几乎站不稳。
“容意……”
凌九深元神受损,为了不被燕容意瞧出端倪,不得已之下,独自离去。
他原以为在关凤阁中,燕容意不管闹出多大的乱子,性命也会无忧,谁曾想,不过短短几日,他的魂灯再次摇摇欲熄起来。
“容意……容意!”凌九深痛苦地喃喃,修长的手扶住额头,风雪在他周身飞速旋转,似潮水一般的威压轰然四散,惊动了隐藏在树林中的灵兽,也影响到了飞远的白鹤。
关凤阁的弟子们自昏迷中醒来,拽着白鹤的羽毛,生怕被狂风吹飞。
关凤阁的阁老勉力起身,再次释放出苍鹰:“都抓稳了!”
然后转头,望向狂风的中心,痛苦地闭上双眼:“回到关凤阁以后,立刻向其他宗门送出密函,答应他们之前的邀请。”
“阁老!”知晓内情的弟子仓惶抬头,“阁老,此举……此举不是和浮山派作对吗?”
“不是和浮山派作对。”阁老等狂风刮过,重新坐于白鹤脊背之上,沉痛道,“是和承影尊者作对。”
……和天下第一剑修,随时会飞升的凌九深作对。
关凤阁的弟子打了个寒颤:“阁老……”
“你不必再劝。”阁老深深地叹息,仿佛一瞬间老了千百岁,“承影尊者心系爱徒,已然疯魔,若是放任他继续下去,人世间哪里还有太平可言?”
“……昨日是忘忧谷,今日是我关凤阁,再往后呢?”
“……浮山派欺我关凤阁至此,先前几大宗门私下里商议的诛魔大典,就由我们关凤阁主办吧!”
“是!”关凤阁的弟子含泪应下,等白鹤一落在关凤阁内,他们立刻踉跄着从白鹤的脊背上跳下,须臾,带着密函的鸾鸟,乘着夜风,飞向了四面八方。
而在灵兽森林里的凌九深,堪堪睁开了双眸:“容意,你到底在……”
——咔嚓。
静谧的池水边,忽然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脆响。
凌九深刀一般的目光立刻扫过去,只见茂密的草丛里,滚出一只胖乎乎的鸾鸟幼崽。
“啾啾啾。”幼鸟一屁股坐在地上,像是才发现自己长了翅膀,胡乱扑腾起来。
“嗯?”凌九深蹙眉低头,心里划过一阵异样,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将幼鸟拎到了眼前。
……时间回到燕容意刚在青光里消失的时候。
东方羽施展出来的秘法,源于蜚廉血脉中的传承,连东方羽自己都不知道结果如何,胡乱使出来以后,就陷入了昏迷。
而晕过去的燕容意则步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他像是清醒,又像是没有清醒,听见了百兽的鸣叫,最后还感受到了熟悉的剑意。
师父……师父!
是师父啊!
他兴奋又激动地挣扎起来,意识渐渐回笼,发觉自己被困在一处狭窄而漆黑的空间里,登时奋力挣扎起来。
他也听见了关凤阁阁老的话。
——日后,若尊者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关凤阁必定与浮山派不死不休!
别别别!
我可以解释……师父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他一面心急于阁老发的毒誓,一面害怕凌九深对此话信以为真,急得满头大汗,干脆用力用头一顶,终于重见天日。
“师父!”燕容意激动地张嘴,来不及看自己身处何地,直接大叫出声,然后发出了一连串的鸟叫,“啾啾啾!”
燕容意:“……”
燕容意:“???”
燕容意惊恐地低头,看见一片红色的羽毛。
他再一回头,看见的还是支棱着的羽毛。
完了。
他绝望地大叫一声:“啾!”
然后被凌九深单手拎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_(:з」∠)_大纲是早就写好的,应该不会改……
珞瑜后面会有交代的!!
最近比较忙,可能日6的话,这一段剧情看起来会快一点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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