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自己生活在一本书里,还是书中的主角以后,燕容意就不断地收获机缘。
书中出现的“剧情”,更像是预告,无论怎么写,最后结果都不会变。
他猜测,这个时间点出现的新剧情,大概率和九重天上的天才地宝有关。
“容意,在想什么?”
燕容意回过身,垂眸敛去眼中神情:“回师父的话,我在想执法者的事。”
前几日,几位长老找到承影尊者,说前一代执法者干了太久,该让新一代弟子承担起责任了。
简而言之,就是现在的执法者想撂挑子不干了。
执法者是个光荣但累人的活,某些时候,还得罪人。
毕竟,很多时候,大家找执法者并不是为了正事。
有些宗门写来的拜帖情真意切,等执法者火急火燎地赶去,才发现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引起的纠纷。
谁多吃了一颗丹药,谁又多看了一本秘籍……
就算执法者不去,最后宗门内的长老出面,也能解决。
可有了执法者,各派的长老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堂而皇之地将自身的责任转嫁到执法者身上,美名其曰,信任。
久而久之,执法者不乐意了。
谁被当成冤大头还高兴呢?
他们不敢在承影尊者面前闹,就和各位长老表达不满,说浮山派新一代的弟子已经成长起来,该放出去历练历练了。
尤其是承影尊者新收的那个惊才艳艳的徒弟,上山五年,就快把所有白袍弟子甩在了身后,他不当执法者,谁敢继续当执法者?
“嗯?”承影尊者意外地挑眉,没想到燕容意也在关心这件事,“你心中可有人选?”
燕容意老老实实地说了白霜忘水等人的名字:“我每日与他们切磋,忘水的修为已完全可以担起执法者的名号,白霜虽浮躁,在剑术上的领悟却也不差,若有忘水在一旁提醒,当了执法者,也不会出大的差错。”
“还有你自己。”凌九深点头,“长老们也和我说了这件事。”
尤其提到了燕容意。
长老们说,就算不把现有的执法者全换下来,燕容意也必须当执法者。
“为师也希望你当执法者,只是执法者的责任与普通的浮山弟子不同。”勉力的话到嘴边,又被凌九深咽了回去。他自己的徒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了,“你现在做得就很好。”
如何不好呢?
没有人比燕容意更好的“大师兄”了。
他好得失去了自我。
“还有白柳……”燕容意并不知道凌九深心中所想,他自知修为高深,执法者中必定有自己的一席之位,所以并没有推辞,“白柳虽为剑修,却痴迷炼丹之术,怕是难担执法者重任。”
“就按你说的来吧。”凌九深对燕容意以外的人和事漠不关心,将双手背在身后,见徒弟在风雷中穿梭,已露出力尽之态,就伸出了手,“来。”
燕容意迟疑片刻,将手递了上去。
凌九深的手心冰凉,宛若一片即将融化的雪。
“为师想起,九重天上有一样天才地宝很适合作为材料,炼制你的本命飞剑。”凌九深握住了燕容意的手,看见他微红的耳垂,心里不知为何一软,冰封的脸色出现了转瞬即逝的微笑,“随为师来。”
九重天上充斥着可怖的天雷。
但是凌九深犹如入无人之境,带着燕容意在不断劈下的紫色闪电中穿梭。
最后他们在一处雷电汇聚成的天池边停下脚步。
“去吧。”凌九深松开了他的手。
凌九深在来的路上,已经告诉了燕容意,池中的闪电都很“温驯”,他只需走进去,就可以得到属于自己的机缘。
所以燕容意毫不犹豫地迈步走进了雷池。
他对师父,从来都是无条件地信任。
的确如承影尊者所说,池中的闪电围着他的脚踝小心翼翼地打转,宛若浮山上的溪水中四处游走的鱼。
燕容意获得了自己的机缘,只不过离开雷池的时候出了点岔子,一道闪电不知为何从他的背后偷袭而来,可惜准头不太好,擦着他的耳根一闪而过,直接掉到云层下面了。
燕容意淡淡地瞥了一眼,不以为意。
他是主角,那道闪电在蹦起的刹那,注定的命运,就是和他擦肩而过。
这是燕容意生命里的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他将其抛在脑后,随承影尊者回到洞府,很快就和白霜和忘水二人一同,接下了执法者的面具。
白柳没能成为执法者,着实消沉了几天,但自从燕容意将一本炼丹秘籍送与她,她就将没能成为执法者的失望抛在脑后,成日缠着燕容意,以为他手里还有更多的秘籍。
这日,他们又在洞府前一起修炼。
白柳眼巴巴地跟在燕容意的屁股后面:“大师兄,你上次送我的那本秘籍,我已经看完了,这是按照秘籍炼制出来的丹药。”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装着丹药的玉瓶,等燕容意接过,立刻眉开眼笑:“大师兄,你吃了以后,觉得效果好,能不能再给我一本秘籍?”
边说,还边用手扯他的衣袖。
燕容意无声地叹息,将玉瓶塞入袖笼中,然后头疼地望着衣袖上多出的小手:“男女授受不亲,师妹,你快些松手。”
白柳才不在乎,笑得像只小狐狸:“大师兄先答应我,帮我找秘籍,不然我就一直拉着。”
“好,我帮你找。”燕容意无可奈何,只能应下,“不过找不找得到……”
“没关系,大师兄肯帮我找,我就很感激啦。”白柳松开手,双手合十,对燕容意拜了拜,“我哥从不让我看和剑术无关的秘籍,要不是他经常吃我炼的丹药,说不定连炼丹术都不让我学呢!”
白霜是典型的剑修,看不上除了剑道以外的一切功法。
“大师兄,你要保密啊!”白柳走之前,不放心地叮嘱,“我可不想和我哥因为炼丹的事吵架。”
他们平时吵得够多了!
“大师兄。”一直在旁边练剑的忘水等白柳离开后,走了过来,“你是不是不想让白柳当执法者?”
白霜和白柳兄妹以为执法者面具的归属是凌九深一人的决定,唯有忘水猜到,凌九深必定是听取了燕容意的意见。
燕容意并不否认:“白柳一心扑在炼丹术上,当执法者反而会耽误她。”
忘水含笑听着,等他说完,又道:“白霜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燕容意不置可否。
“浮山执法者说是荣耀,可也是负担……浮山派设立执法者以来,善终的不足十分之二。”忘水捏紧了手里的剑。
其余的,身死道消,死无其所。
“不错。”燕容意终于开了口,深以为然,“我等执法者,断世间阴阳,就要有以身殉道的觉悟……但是白柳太小了。”
不仅小,还像个大小姐,不论是燕容意,还是白霜,都不愿意将她过早地放入滚滚红尘中。
“还不到她历练的时候。”燕容意话音未落,刚得了他保证的白霜,去而复返,怀里捧着一只奄奄一息的仙鹤,慌慌张张地喊,“大师兄,大师兄!”
“怎么了?”白霜循声赶来,见妹妹怀里的多了只鸟,忍不住抱怨,“这些鸟怎么回事,都爱往你怀里撞?”
“你当我不在啊?”一直蹲在树上打盹的扶西叽叽喳喳地抗议,扑腾到他们面前,见了白霜怀里的仙鹤,大吃一惊,“不得了,这身伤,都和我当初掉进幽冥时差不多了。”
白柳连忙从怀里掏出丹药,燕容意也将刚刚得来的丹药贡献了出来。
可惜,不是所有开了灵智的鸟都有扶西的幸运。
仙鹤吃了丹药,回光返照,眼底迸发出神采,挣扎着落在雪地里,对他们行礼:“多谢各位道友相助,只是我自知时日无多,各位切莫在我身上浪费丹药。”
白柳脸颊上滚下一滴泪:“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仙鹤摇头:“我本已快修炼出人形,不料渡劫时,九道天雷之外,天上又蹿下一道天雷,毁去我千年修为,如今吃什么灵丹妙药都没用了。”
白柳霎时陷入了沉默。
修行之人最重因果,灵兽化形的天雷理应九道,若是多了一道,必定是灵兽本身做了什么惹怒天道之事。
……谁又能和天道讲道理呢?
“你是何日渡劫的?”沉默良久的燕容意忽然开口。
仙鹤答:“七日前。”
他面上血色尽褪。
七日前,正是燕容意踏入雷池,获得机缘的日子。
那道劈中仙鹤的天雷,大概率就是那道试图偷袭他的闪电。
这是燕容意第一次意识到,对于自己来说并不重要的剧情,很可能伴随着故事线中的炮灰的消亡。
那么之前呢?
蝴蝶扇动的每一次翅膀,都伴随着无数死亡。
“大师兄?”白柳最先察觉燕容意的异样,惊呼出声,“大师兄,你怎么了?”
白霜循声望过去,看见他惨白的神色,也惊住了:“大师兄,你哪里不舒服?”
“大师兄,可是修炼出了叉子?”忘水扶住了燕容意的手臂,关切地问,“我扶你回洞府吧。”
扶西更是直接扇着翅膀,焦急地飞向洞府:“尊者,尊者……尊者!大师兄生病啦!”
燕容意注视着面前三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看见的不再是师弟和师妹,而是冷冰冰的两个字——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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