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奴......”
陆珩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目光悠远,一只手慢慢地揉着楚燃的脑袋,低头?看着楚燃的发旋,自?顾自?喃喃道。
楚燃动作先于意识,下意识地蹭了蹭了陆珩的掌心,在反应过来陆珩在喊谁之后,身体?陡然有?了片刻僵硬。
他垂下头?,面前又?想?起昨晚江寂雪那?张得意万分的脸,漆黑的瞳色顿时如古井般变得深不见底。
他的指尖微微发颤,身体?被江寂雪打伤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甚至愈演愈烈,像是一把?匕首狠狠扎进心口,捅出一大块血淋漓的血洞,让他几乎疼的浑身颤栗。
比昨天还要痛。
走神之间,他下手便没有?了刚才那?般轻柔,指腹在扫过陆珩小腿处的淤青时,微微用?了大力,引得陆珩一声闷哼,才突然回过神来。
“抱歉。”
楚燃被陆珩的痛呼惊得一下子站起来,明明是万民敬仰的九五之尊,此时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陆珩面前垂着头?不知所措地道歉:
“我不是故意的。”
陆珩见他头?上翘起的头?发丝都瞬间耷拉了下来,也从回忆中回过神,闷笑出声,拍了拍床:
“无事,过来坐。”
楚燃鼓起勇气?看了陆珩一眼,见对?方?真的没有?生气?,这才微微勾起唇角,旋身坐到?陆珩身边坐下,一双眼睛如半磨砂的水晶珠子般,透着些许亮色,看陆珩的眼神像在看什么令人喜爱的珍宝。
陆珩却?没有?注意到?楚燃跟着他的动作上下移动的视线,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楚燃伤口上方?的纱布,语气?不自?觉地放轻:
“让我看看你的伤,好吗?”
楚燃对?于陆珩提出的要求,哪有?不肯的,双手平放在膝盖上紧盯着对?方?,认真点头?。
陆珩得到?许可?,探过身去,将楚燃半搂在怀里,嘴唇贴着楚燃的耳根,心无旁骛地解开了他脑后绑着的纱布。
楚燃的鼻尖擦过陆珩白皙的脖颈,一阵淡淡的莲花体?香猛地钻进他的鼻尖,熏得他晕晕乎乎的,瞳孔骤缩,指尖不自?觉抓紧了膝盖上的衣料,指甲微微泛着白,身体?轻颤。
陆珩却?没有?察觉到?楚燃的小动作,他一层一层地解开楚燃头?上的纱布,白色的纱布随着他的动作逐渐掉落在楚燃的肩头?,露出右额头?上半个玉佩大小的伤痕。
伤口呈紫青色,中间有?一道一寸长的裂口,皮肉外翻,看上去有?些狰狞可?怖。
伤口上面还黏着些许未干透的红色血点,陆珩扯开纱布时,还有?一点皮肉粘连在纱布上,被他强行撕离皮肤,楚燃低着头?浑身一抖,咬着牙,愣是忍着没吭声。
陆珩的眉毛拧的死紧,抬起手想?碰又?不敢碰,半晌只得放弃,面色沉沉地捏着楚燃的耳垂,指尖轻捻,看着楚燃的耳根逐渐染上些许红色:
“怎么又?不好好保护自?己?”
光是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楚燃心头?一惊,知道陆珩生气?了。
上辈子,柳州爆发瘟疫,死伤一片,楚燃为了加速压制瘟疫,竟然瞒着陆珩深入瘟疫爆发的中心体?察民情,甚至以身试药,最后身染疾病,差点醒不过来。
而此时陆珩远在京城,对?此一无所知,直到?楚燃病危的消息实在瞒不住,传到?东宫,急的陆珩心急火燎,沉着脸要去柳州,却?被楚燃的亲信死死拦住。
等楚燃病愈回来后,陆珩整整三天内,没有?给过楚燃一个眼神,只派仆人给楚燃送了三句话:
“楚燃,在你心里,黎明百姓更重。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死了,我该怎么办?”
“瞒着我逞英雄,得知我为你着急上火,很好玩是吗?”
因此,光是捏耳垂的动作,就足以让楚燃迅速判断出陆珩此时不悦的心情,他垂下头?,不安道:
“你别生气?。我,我就是在车上睡着了......”
言下之意是没有?来得及注意。
陆珩几乎被气?笑了,捏着楚燃的耳垂,逼着他抬起头?看向自?己:
“那?受了伤还不赶紧医治,还敢去办案?”
楚燃眨巴眨巴眼睛,就这么看着他,不说话,睫毛轻颤,竟然看出几分无辜单纯。
“傻子。闷葫芦。”
你心底里除了你的黎明百姓和江山,还装着什么?
陆珩点了点他的眉心,知道自?己劝不住,叹了口气?,正想?松开捏着楚燃耳垂的手。
楚燃见此,顿时有?些慌,以为陆珩又?要生气?不理自?己了,下意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天旋地转间,两人十指相扣,共同摔进软暖的被子里。
陆珩只感觉眼前一黑,眼睛被飘落的纱布遮住,浑身一僵,唇间很快落下一片温热。
随后,楚燃生涩的吮吸纠缠的技巧很快让他忍不住发狠似的亲回去,身体?先于意识翻身将楚燃压在身下,熟练地扣着楚燃的后脑勺,撬开牙关,带着些许霸道侵入,很快就将楚燃吻的舌尖唇间濡湿,浑身软的一塌糊涂。
不知是谁先开始,床上两个人的唇已经?贴在一起,闭着眼滚作一团,吻的难舍难分,一只苍白细瘦的手伸了出来,扯下轻扬的纱制床帐,将里面的光影遮住,站在外面的人只能听到?里面传来的暧\\\\\\\\昧低沉的喘\\\\\\\\息声。
不知亲了多久,两人才终于停了下来。
楚燃衣衫凌乱,双眸涣散,仰头?呆呆地看着陆珩,像是已经?被亲傻了,整个人窝在陆珩怀里,低低地喘\\\\\\\\息。
陆珩的脖颈上顶着一个明晃晃的牙印,直起身斜睨着眼看着楚燃,心想?楚燃平时那?点闷不做声果然都是装的。
他看着还紧紧攥着他衣角的楚燃,一瞬间眼神软的不像话,低下头?去,亲着楚燃的耳垂,蛊惑般在楚燃耳边问?道:
“楚燃,告诉我,你最想?要什么?”
楚燃神志还有?些恍惚,听见陆珩的问?话,下意识答道:
“国泰民安。”
陆珩心底一沉,自?嘲一笑,心想?果然如此,结果楚燃的下一句话就让他脸上的讥讽寸寸碎裂:
“山河予你。”
陆珩直起身子,低头?看向楚燃明净的眼睛,一脸惊愕道:
“你说什么?”
楚燃看着他,眉眼是熟悉的温软,一瞬间陆珩甚至觉得楚燃已经?戳破了自?己的真面目。
他的语气?含着淡淡的笑意,先是吐出两个字,尾音清淡,如袅袅青烟转瞬即逝,快的陆珩没有?听清。指尖一寸寸的划过陆珩的面庞,道:
“盛世与?你,皆是我求。”
*
半个时辰后,陆珩逃也似的从正清殿逃了出来。
他的心底还有?些乱,思绪像缠在一起的风筝线般理不清,乱糟糟地堆在脑中,扯不出头?绪,步伐凌乱。
陆珩一边想?着楚燃今日对?他说的那?些话,怀疑楚燃早已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一边想?到?自?己本想?着远离对?方?,结果又?忍不住遵循身体?习惯,和他在正清殿做了那?些事......
突然,他的脚步微顿,忽然想?起来,自?己和楚燃在床上亲做一团时,正清殿的门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关.....
“.......”
想?到?门口站着的一溜侍卫宫女太监,陆珩这下是真的麻了。
他心头?一乱,走路便没有?注意,和一个拿着水壶的宫女迎面撞上,差点被洒了一身水。
“走路看着点啊!”
宫女行色匆匆,身着绿裙,相貌稚嫩,看上去像是刚进宫的,但她不依不饶,眉眼微挑看着陆珩,盛气?凌人:
“万一把?我撞疼了怎么办?”
“抱歉。”陆珩定了定神,下意识扶了她一把?,温声道:“我下次小心点。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做什么?”
绿裙宫女见陆珩未语便含三分笑,气?质温和,心中的火也去了一半,好感顿生。
她瞅了一眼陆珩漂亮的眼睛,心想?这人长得怪好看的,应该是个好人,口气?便有?所放缓,受了蛊惑般对?陆珩和盘托出:
“暖阁里新进了一批鹤望兰,据说是陛下亲自?从兖州进的,点名要求照看好,翠姑姑派奴时时刻刻盯着呢。”
“鹤望兰?”
陆珩愣了片刻,心底渐渐漫上些许复杂,轻声道:“陛下每年冬天都会在宫里养鹤望兰吗?”
绿裙宫女想?了想?,不确定道:
“我听翠姑姑说,鹤望兰从前似乎只养在东宫珩妃娘娘的故居中,不知为何,今年陛下突然要求将其移进御花园。”
她左看右看,见四周无人,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八卦般,凑过去对?陆珩嘀嘀咕咕:
“我听国师府的红昼说,已故的珩妃娘娘生前最喜欢鹤望兰,陛下将其移回宫中,是因为珩妃娘娘回来了。”
陆珩:“......”
他努力想?从宫女的话中想?捉住一点蛛丝马迹,真相已经?一点一点在他面前展现,陆珩却?有?些不敢面对?。
他正想?说点什么话将宫女搪塞过去,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威严的女声:
“绿烟。”
绿裙宫女闻言浑身一抖,凌厉的表情一收,哭丧着脸转过身,行了一礼:
“水渔姑姑。”
来人一身蓝色披风,静静站在身后,梳着添袖司女官特有?的发髻,耳后坠着简单的银色步摇,上面还有?一朵淡紫色的小花。
水渔轻描淡写地看了绿烟一眼,语气?听不清喜怒:
“背后不语主子闲话,翠姑没有?教过你吗?”
“对?不起,水渔姑姑,我错了。”
绿烟面色一变,哆哆嗦嗦地认错,跪在地上不敢再说话。
水渔正想?再说些什么,视线扫过站在一旁垂头?沉默不语的陆珩时,瞳孔骤缩,指尖忍不住动了动。
但当陆珩抬起那?张易过容的脸看向她时,她的头?上有?如一盆凉水泼下,瞬间定在原处,嗫嚅着唇没有?再言语。
不,他不是小主人.......
她的小主人永远不会回来了。
水渔再次无比清醒地认识到?这个事实,嘴唇瞬间变得煞白,藏在袖口的指尖掐进掌心,心口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疼意,微微拧紧了眉毛。
陆珩远远地站在一边,看着自?己曾经?的心腹,心头?也是一片复杂。
但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让他迫切需要冷静下来,思考今后应该怎么做,因此并不打算立刻和水渔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简单地将今天的事情解释了一遍,在绿烟感激和水渔满是探究的眼神中,匆匆离开。
他刚回到?点绛阁,就看到?沈六躺在他床上,双手蹬直拿着一份圣旨,满脸喜色,正在翻来覆去地看。
陆珩脚步一顿,走过去,坐在桌边自?顾自?倒了一口茶,出声道:“在看什么呢?”
他这一句本来是问?句,却?被沈六自?动理解为炫耀,激动地从床上蹦起来,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差点让他气?血上涌,吐出一口血。
“小七,刚刚石砚公公来传圣职,说陛下下令封你为义子,命你在三日后的除夕宫宴上随侍左右。据说,到?时候镇守南疆多年的陆虞将军也会出席。”
“一想?到?宫宴上那?么多达官贵人,我也好想?替你去啊!!”
“不过,你是没看到?陈三那?个王八犊子的脸,都气?绿了呵呵哈哈哈......”
见陆珩神色淡淡没有?多大反应,只有?在听到?陆虞的名字时才有?些许波动,沈六也不以为忤,继续自?言自?语道:
“不知道为什么,石砚公公刚刚来的时候,神色有?些奇怪。”
沈六挠了挠脸,手指努力比划,像是在尽力形容那?种感觉:
“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但是又?觉得这是能免费看到?的吗,兴奋中带着些许后怕。”
陆珩:“.......”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握着水杯的动作逐渐用?力,表情逐渐变得有?些微妙,脖子上绷起了一根青筋。
沈六迷茫地抠抠手指,不明白陆珩为什么突然不高兴,直到?视线落到?陆珩脖子上的牙印时,眼神才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小七,你刚刚,是不是只见过陛下?”良久,耳边传来沈六小心翼翼地问?话。
陆珩心里烦得很,还在纠结刚刚的那?一个吻,以及楚燃究竟有?没有?将自?己认出来的疑惑中,随口应了声是。
话音刚落,身边突然安静下来,许久没有?传来动静。
耳根突然清净,陆珩直觉不对?,回头?撞见沈六的视线在他的下巴和圣旨上疯狂来回,动作几乎要快出残影,嘴巴张大,一脸的“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的表情。
陆珩后知后觉,走到?在铜镜中看到?自?己脖颈上那?个愈发明显的牙印,咬牙切齿地用?掌心捂住。
楚燃,你故意的吧......
“小七......你和陛下.....是不是.....”
沈六小心翼翼地从床边探出半个头?,见陆珩阴着脸站在铜镜前,像是恍然大悟,支支吾吾半晌憋出一句,咬着指尖试探问?道:
“在,在玩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