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露西摇头的时候并没有低头,而是用自己那双灵动的眼眨也不眨地注视着深深凝望自己的托拜厄斯,她的眼中闪烁亮光,澄澈晶莹一望无垠,没有一丝谎言的痕迹。
她是那样的干净又青涩。
托拜厄斯看着茫然的少女,垂下眼帘。他的笑容慢慢收敛,陈述道:“我忘了,你是一个失忆的可怜虫。”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忽然问道:“你还记得自己的信仰吗?”
露露西身为曾经最风光的神明,就算陨落了也是有尊严的好吗!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谁值得她信仰,除了她自己!
所以她摇了摇头,软软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女孩特有的迷茫和脆弱:“我不记得了。”
在得到颜诺诺肯定的答案后,托拜厄斯眼眸里藏得极深的感情缓慢褪去,望着露露西的眼神染上几分异样的情绪。
他再一次恢复至与露露西初遇时不近人情的姿态。
很快的,他调头不再去看露露西,手中继续刚才没有完成的药剂:“那么,去选一个神,信仰他,供奉他。”
“向他祷告,祈求庇护和恩赐。”他的语气很平静,但露露西却觉得话里藏着深深的讥讽。
托拜厄斯说:“宣布你将把全身心的自己献给他,直到你死亡或者像现在这样成为一个失落且无家可归的废物。”
露露西确认托拜厄斯生气了,虽然她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突然生气。
她笑了,略有几分娇气地反驳,声音清脆:“我不。”
她粉润的唇缓慢地说着违背自己主人的话语:“大人自己都不屑信奉神祗,却叫我这样做,好不公平。”
托拜厄斯头也没回,解释的语气像是在嘲讽无知无畏的愚民:“没有信仰的人不受神祗庇护,死后灵魂将无处可归,饱受风雨直至消散。”
安静的石室忽然陷入了沉默。
露露西粉润的唇动了动,低喃道:“是吗。”以前可没有这规矩啊。
神佑世人,无论有无信仰,死后将统一接受庇护直至轮回。
托拜厄斯说:“听说从前不是这样,大家都很自由,无论是信仰还是一切。但后来新旧两派神明发动了战争,规则和誓言被重新制定,逐渐演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露露西瞬间明白了。战争使得众多神明陨落,剩下的神为了争夺信徒,根本没有心思去管辖不肯无信仰的人。
在有意或无意的默许和放纵下,事情演变成如今的模样。
但露露西无权指责任何神祗,因为这是双方共同的选择。不信仰,不庇护,简单明了,称得上公平。
露露西轻轻地问托拜厄斯:“那大人,你不怕吗?”死后灵魂无处可归,直至消散在天地间,听上去是多可怕的惩罚啊。
托拜厄斯想了想,很诚实地说:“有一点吧。”他转头看了眼露露西,嘴角的弧度狂妄又不屑,“可谁叫那群废物没有一个值得我追随呢?”
露露西听托拜厄斯多次随意说出亵渎神祗的话语,忽然觉得托拜厄斯现在还没被神弄死实在是个奇迹。
她头一次极其认真地仔仔细细看了遍托拜厄斯,最后非常诚恳地说:“大人,你一定会成为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人物。”
托拜厄斯对露露西的彩虹屁半点没有兴趣,他懒懒散散地说:“我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他停下往手中的水晶瓶加汁液的动作,侧身看了眼露露西,眼尾上挑:“你不知道吗?你在给塞拉斯大陆最强大的亡灵大法师做仆人。”他黑色的法师袍随着他的动作斜斜下滑,露出他白皙完美的锁骨一角。
说这句话时,他的姿态不羁又懒散,姿态自信却又不惹人厌烦。
露露西笑盈盈地看着这位年轻的亡灵法师,老老实实地说:“那不一样。届时您将改变历史,创造荣光。终有一天,整个塞拉斯大陆都将流传着您的传说,您的事迹将被所有吟游诗人传唱。”
“啪”的一声,托拜厄斯手边的水晶瓶被放下了。他嘴角弧度不变,眼中却闪烁着异样的光:“哦?”
颜诺诺眉眼精致,粉润的薄唇阖动,大胆地说:“大人说不定能成神呢。”
托拜厄斯背靠试剂台,双手向后撑在台上,身子微微向后倾斜,黑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他漆黑的眼眸。
他静静地看着露露西眼神复杂地望向自己,她的眼里没有恐惧和憎恨,清澈的犹如塞波海岛中最纯净的泉水。
托拜厄斯垂下眼帘,语气不明地问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露露西语调轻柔,俏皮地说:“我猜的。”说完她便忍不住捂住嘴,遮住唇瓣的弧度。
少女笑容明媚,眼眸灵动,当她露出愉悦欢喜的神情时,托拜厄斯深沉的眉眼也不禁随之舒展。
他懒散地向前走了两步,顺从自己心意的伸出修长的手,微凉的指尖触碰上露露西的眼角。
露露西不闪不避,顺从地抬起下颚,漆黑的瞳孔始终望向托拜厄斯的方向,仿佛对方就是自己的依靠,是自己的光之所向。
托拜厄斯的手指在她眼角周围徘徊,语气淡然:“你的眼睛是黑色的。”
听到托拜厄斯的话,露露西反射性挑起眼尾,一双明亮的眼霎时浮现别样的风情。她说:“是和大人一样的颜色呢。”
她靠近托拜厄斯,离对方胸膛只有数厘米的时候,她停下动作,温柔地笑了:“我们是一样的存在呢。”
托拜厄斯注意到她嘴角的笑,突然问道:“高兴?”
露露西笑容更加甜美了,声音越发诚恳:“一想到自己和大人拥有共同的存在,露露西便会不自觉的感到幸福呢。”
拉信徒也不妨碍自己钓鱼啊。
不影响吧应该不影响吧??
露露西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对托拜厄斯轻轻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