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林宣有多么不希望周末到来,但它还是一天天逼近,并且时间流逝的速度比以往更快。
周六这天上午,每天七点起床的他破天荒在床上赖到了十点。
喻蔓见他没下楼吃早餐,中途上楼来敲门:“宣宣,怎么今天还没起床,是生病了吗?”
林宣懒懒地扒了一下被子,探起身体:“没,二婶,我昨晚熬夜看比赛,今天想多睡会。”
“哦,那没事,你睡吧。”喻蔓隔着门,“别忘了下午和嘉航的约会就行。”
“我没忘。”林宣生无可恋往后一趟,听着他二婶远去的脚步声,重重地叹了口气。
但换个角度想想。
他奶奶这样那样的关心虽然让他觉得有些沉重,但这更多时候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人生在世总会被亲情包裹着。
虽是束缚,也是铠甲。
想到这,林宣觉得这场相亲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多交一个朋友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也并不是不想谈恋爱,只是不愿意随随便便敷衍自己的感情。
祁嘉航心里有人,他可不想和自己男朋友中间还隔着个白月光。
林宣常常觉得自己在感情一事上足够清醒,他们两个根本没有开始的可能和必要。
所以这次相亲基本上也只是走个过场,在他奶奶那有个交代而已。
过去二十六年他从没对谁动过心,喜欢一个人,这样的情绪对他来说是陌生的。
不管是工作还是学习他从不喜欢拖拖拉拉,今天的工作从来不喜欢留到明天。
这样的一个人,反而在感情上犯起了拖延症。
他一直期待着那个人的到来,却又有些害怕。
担心真正来临的时候,自己是否能够及时抓住对方。
*
吃过午饭就到了下午一点,林宣上楼换了身衣服,蓝色竖条纹的白衬衫加烟灰蓝色的牛仔裤,结果出门前他奶奶嫌他穿得不够正式。
“奶奶,我是去相亲,又不是去开会上班,穿那么正式干嘛?”林宣笑笑,把老人家扶到沙发上坐着。
“妈,我倒觉得宣宣这身搭得不错,看着清清爽爽没什么不好。”喻蔓从厨房出来,一边说着一边将果盘放到茶几上。
林骄坐在一旁玩游戏,复活的间隙探起身,捏了颗葡萄扔进嘴里。
“你这孩子要吃不知道先洗手,脏死了。”喻蔓无奈地瞥了自家儿子一眼,“喏,这有叉子。”
“哦。”林骄皱了皱鼻子,操控着复活的游戏人物重新加入战场,“要我说,凭我二哥的颜值和身材,就算只披个麻袋在身上也一样好看。”
“嗯,这糖衣炮弹听着感觉不错。”林宣理理袖子,“不过不管你再怎么夸我,我也不会让你大哥给你加零用钱的。”
“二哥,你觉得我像是那种为了钱拍马屁的人吗?”林骄愤愤道。
“你是。”林骄追着对方的残血小狐狸来到野区,听到这一个手抖,不仅技能扔歪了,还被小狐狸打了一波反杀。
屏幕瞬间陷入灰色,林骄扔下手机嚎了一嗓子:“二哥,求求你做个人吧。”
其他人早已习惯了他俩的相处模式,林奶奶笑着道:“整天就知道捉弄弟弟,没有一点哥哥样。”
“奶奶,当哥哥就这点福利,您不知道这些小屁孩逗着多好玩。”林宣说完,想起最近经常在弹幕上看到的一句话:每天一刷,防止抑郁。
到他这变成了:每天一逗,防止抑郁。
林宣抬腕看表,忍住笑意起身,“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走了。”
林奶奶道:“嗯,路上小心。你们先去喝下午茶聊聊天,吃完晚饭还可以看看电影兜兜风,总之别没到十点不准回来。”
“好……”他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据说祁嘉航是个工作狂。
他上一个相亲对象也是个工作狂,说话的时候开口股票走势,闭口经济效益。
两个小时,让他仿佛回到大学校园上了一堂经济学概论。
整个过程如坐针毡,如芒刺背,直到现在想想还觉得一阵头疼。
所以这次林宣非常有先见之明的,将相亲地点定在商圈的一家猫咖啡。
可以在宠物咖啡馆喝咖啡,拍拍照,发发呆,撸撸猫。不用处在尴尬严肃的氛围中,绞尽脑汁进行着毫无营养的对白。
等到回家,跟他奶奶汇报一句:他和祁嘉航相看无感。这次的相亲就能轻而易举应付过去。
如意算盘打得十分响亮。
出门前预留了堵车时间,没想到来的路上畅通无阻,因此他提前半小时抵达目的地。
进门之后,林宣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刚坐下,一只从波斯猫从猫爬架跃下,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裤腿。
林宣从小就想养猫,无奈他二婶对猫毛过敏。后来出国留学没那条件,回国开始独自生活倒是可以养了,又因为工作经常出差只能作罢。
这家咖啡馆他之前常来,最近因为时装周出了趟国。隔了一个月没来,这只猫倒是一点不认生。
“茵茵,才多久没见,你怎么又长胖了?”他弯腰把小猫抱起,放在腿上。
小猫喵了一声,往他怀里又拱了拱,像是在撒娇。
一旁的服务生笑着说:“只胖了一斤都被您看出来了,不过我们家茵茵一向高冷,也只有对您才会撒娇呢。”
“我和它有缘。”林宣小心翼翼地顺了顺毛,他之前想过把茵茵带回家养,又知道自己根本没能力照顾好它。
“今天还是和之前一样,拿铁半糖?”服务生问。
“嗯,先等一会,还有个……”林宣说到这顿了顿,有些不自然道,“朋友要来。”
*
祁嘉恒到的时候也还不到两点。
发现相亲地点是一家猫咖啡,英挺的眉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谁相亲会约在这么个地方,一看就不是正经说话的场所。
十多只不同品种的猫或坐或躺,慵懒的享受着午后时光。
虽然环境已经做到了尽可能的干净,但地上时不时还会飘过一根肉眼可见的猫毛。
咖啡馆里坐着好几对情侣,正在聚精会神的撸猫。
时不时还会传来:哇,好可爱,好想把它带回家......的感叹。
怕被人认出来会很麻烦,祁嘉恒特意挑了个角落靠窗的位置。和林宣挑的是同一列,只不过都被中间的那桌人挡住了视线,才没在第一时间看见彼此。
刚坐下,一只灰色的英短从他旁边经过,迈着优雅的步子,体态浑|圆,十分可爱。
小短腿并不是只高冷的猫,平时见了谁都要蹭上一蹭的,这时对上他的目光,原本活动的路线硬生生拐了个弯。
它凑到祁嘉恒跟前,小心翼翼地扒拉了一下他的裤腿。
祁嘉恒愣了愣。
倒不是有洁癖,只是他从小到大都没和小动物有过亲密接触,来这种场合更是头一遭。
陡然来到这样一个充满温情的环境中,没由来有些不适应。
但小短腿显然读不懂他所思所想。
只觉得这两脚兽身上的气味特别好闻,比它之前闻过的所有人还要干净纯粹,所以忍不住又蹭了两下。
于是祁嘉恒浑身上下,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
因为一只软乎乎的小可爱,第一次感受到手足无措。
正好看见服务生抱着饮品单过来,便朝对方招了招手:“请把这只猫抱走,谢谢。”
服务生在这家店干了好几年,什么样的客人没遇到过,但真没见过来猫咖啡不喜欢猫的。
毕竟来这里喝咖啡倒是其次,主要还是为了撸猫。
不过顾客就是上帝,上帝说什么他们都得照做。
把小短腿抱上猫爬架,服务生再次走到祁嘉恒身旁:“您好,请问想喝点什么?”
祁嘉恒:“先等一会儿,我约的人还没到。”
“好的,那等您需要点单时请按铃,就在桌上。”服务生总觉得这位客人有些眼熟,又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等待最是无聊。
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十分钟,祁嘉恒百无聊赖的望向窗外。
旁边的人民广场十分热闹,有人跳广场舞有人骑自行车,也有乘着周末大好时光带着家人出来晒太阳的。
沿边的小摊买着各式各样的小玩具,空气中还飘着许多五颜六色的肥皂泡。
不知道是谁疏忽大意,竟然让一大串彩色的气球飘到空中,被风一吹四处飘散。
祁嘉恒看了一会儿更加无聊,又将目光移回室内。
前面的一桌已经喝完走人,没了那对小情侣的阻挡,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对面的人。
那个亲口承认是他私生饭,还口口声声说馋他身子的人。
此时此刻,那人端着相机正在拍照。
腿上趴着只纯白色的长毛猫,小猫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他的嘴角也跟着扬了扬。
“别动,当心一会儿摔下去。”
林宣将相机放到桌上,小心翼翼帮小猫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午后的阳光透过白色格子的落地窗,轻轻笼罩在他身上。
也许是祁嘉恒视线在他身上停留太久,垂眸的人若有所感忽然抬头,温柔的笑意僵在了嘴角。
只一瞬间又恢复如常。
林宣本来不想搭理祁嘉恒的,虽然祁嘉恒的奶奶是他妈妈的音乐老师,但两家人这么多年没什么来往,其实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更何况前一次碰面不怎么愉快,对方认为他是居心不良的私生饭,他觉得对方是个患了被害妄想症的自恋狂。
奈何祁嘉恒盯着他看的目光太过“火热”。
“你看我|干嘛?”林宣忍不住问。
“你跟我到这,反而来问我为什么看你。”祁嘉恒说到这将语速放慢,“或许你还想告诉我,在这遇到又是个巧合。”
“不是巧合又是什么?”
“你跟踪我。”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祁嘉恒理所当然认为,这私生饭一路跟着他到这来的。
黄泽说私生饭是不能搭理的,越搭理越得寸进尺,说不定他哪天醒来,会看见这人出现在他房间里。
想到这祁嘉恒面色一沉。
他在生气,林宣却觉得有些想笑。
记忆中这家伙小时候明明挺可爱的,眼睛圆溜溜,脸蛋粉嘟嘟,手臂像是藕节,浑身上下都软乎乎的。
那时候还他老爱屁颠屁颠跟在自己身后,奶声奶气地叫他哥哥。没想到十几年没见,也不知他究竟经历了什么,说话变得老气横秋,还总是爱板着脸教训人。
林宣转念一想,那天到后来自己说馋他身子,这家伙看上去是个认死理的,又先入为主,大概是把他的话当真了。
一两句话解释不清。
他也懒得解释。
此时此刻,见祁嘉恒皱眉他倒玩心大起,忍不住想继续逗逗对方。
林宣这么想着就去做了,他抱着波斯猫走到祁嘉恒跟前,拉开椅子坐下,问:“所以呢?”
祁嘉恒出道时间尚短,以往遇到的私生饭都只敢远远跟着,从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的。用他那天的话来形容:就是个不知羞的。
可这话他之前就说过,对这人根本没有一点杀伤力,无法撼动他内心分毫。
一时无言,对面的人却开始得寸进尺:“就算我一路跟着你,不对,是跟踪你,所以呢,你想对我怎么样?”
懒洋洋的语气,说话的同时又朝他靠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