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彦炽没料到沈筠会趁着自己昏迷的时候,过来亲自己。
这段时间以来,他都将沈筠当成自己的妹妹照顾,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丫头对自己有了心思。
所以,他要怎么办呢?
宋彦炽也很纠结。
若是换成别人,或许他会毫不留情的将人推开,并且冷嘲热讽一番,让对方不要痴心妄想,不知廉耻。
可这个人是沈筠,以上的行为,他对她做不出来。
总觉得,若是明确拒绝了小姑娘,她肯定会不开心的。可若不将话说清楚,只怕小姑娘会越陷越深。
宋彦炽说着,已经将手拿开,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谢谢筠筠之前救了我。”
沈筠心里莫名忐忑,总觉得今天的宋哥哥,话里有话。
她抿唇,仰头看着他,唇角带着盈盈笑意:“只要宋哥哥没事就好了。”
宋彦炽点头:“嗯,这样想来,我能有你这样会凫水的妹妹,还真不错。”
会凫水的妹妹?
沈筠非常敏感的捕捉到他的话,喃喃问道:“宋哥哥只当我是妹妹吗?”
“当然了。”他颔首道:“你和雅儿一样,都是我的妹妹。”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你父母已经不在了,宋府就是你的家,我和雅儿便是你的兄长和姐姐。日后待你及笄,宋府也会为你准备嫁妆。”
沈筠:“……”
一直到跟着宋夫人上了马车,沈筠才缓缓的回过神来。
刚才宋彦炽和自己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在我心里,你只是小妹妹一样的存在,不可能再有其他身份了。
他知道了。
沈筠下意识的握紧了手心,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知道自己的心思了。然后用这样温柔又残忍的方式,告诉她,他只将她当妹妹。
心倏的一沉,然后啪的一声,碎了一地。
“筠筠,好好的,你怎么哭了?”宋雅韶惊讶的看着身边突然就流眼泪的沈筠:“你怎么啦?”
沈筠一边抽噎着,一边抹眼泪,可这眼泪越抹越多,仿佛止不住一样。
身边,宋夫人抬手轻抚沈筠的后背:“筠筠,你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吗?”
沈筠红着眸子看向宋夫人,最后轻轻点头,声音沙哑:“我……我想我爹娘了。”
她甚至都不敢将自己哭泣的真正原因说出来。
伤心的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等马车行驶到云台寺的时候,沈筠的情绪已经稳定了,只是整个人看上去木木的。
宋夫人带着两人下马车进寺庙,寺庙门口还拴着一匹马,沈筠瞧着有点眼熟。
门口的小沙弥微微拜礼,然后带着他们向里面走去。
寺庙香火味很浓,想来有不少人会过来礼佛许愿。
大堂中,佛祖的石像立在中间,有方丈将檀香递给宋夫人,宋夫人又将手里的香分给了宋雅韶和沈筠,然后带头跪在了佛像前,虔诚的礼拜。
沈筠握着手里的檀香,神情发怔。宋雅韶连忙伸手,小声道:“筠筠,许愿要跪下的。”
她回神,看着身边已经跪下的宋雅韶,神情微凝。
谁知这时,她的手指猛地一疼,沈筠痛呼:“啊呀。”手里的檀香全部掉在了地上。
檀香的香灰落在了她的手指上,灼出了一个小水泡。
“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心神不宁,恐佛祖不能如愿。”老方丈轻轻的说了一声,走过来将掉在地上的檀香都捡了起来。
宋夫人连忙起身,关心:“没事吧?”
沈筠捂着手,心里却是不服气的,她看向方丈:“我还未许愿,你怎么知佛祖不能如我所愿?”
方丈微微一笑,倒是慈眉善目,一副了然的模样:“女施主,心中当真无愿?”
沈筠咬唇。
方丈笑了笑,却非常恭敬的施礼道:“女施主虽是女儿身,却有帝王相,若得一番成长,他日必是天下之大福。”
沈筠:“……”什么乱七八糟的?
宋夫人大惊失色:“圆广大师,这话可不能乱说。”
方丈:“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宋夫人扶额,怒声道:“大师,你平白无故,为何要说这样的话来害人?”这话若是传到皇帝耳中,沈筠还有命吗?
方丈拜礼:“如此说来,是老衲失言,还望女施主莫要怪罪。”
宋夫人放下香油钱:“本以为大师是世外高僧,却不想竟也会说这些胡话,罢了罢了。”宋夫人拉住沈筠:“我们回去吧。”
下了正殿台阶,宋夫人方才心有余悸的转身叮嘱道:“今日方丈的话,你们全都忘掉,不许再往外说。”
沈筠知道,宋夫人这是在保护自己,她点头:“夫人安心。”
宋雅韶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被拉出来了,她一边点头一边道:“娘,我还没去和玉婷姐姐打招呼呢。”
宋夫人摆手:“今日就算了吧,乐长郡主的孝期快满,待她回了长安,你再见也不迟。”
“哦。”
沈筠并没有将方丈的话放在心上,只觉得他不过是想骗更多的香油钱。
“宋夫人安好。”正想着,有声音传来,宋夫人回头,却见是陆景言。
沈筠觉得,真是见鬼了,哪里都能遇见陆景言。
“原来是陆公子,令堂身体好些了吗?”宋夫人顺口问道。
陆景言手里拎着一个包裹,他微微拱手道:“今日替家母来寺里求药,母亲身子好多了。”
“如此甚好。”宋夫人笑了笑,示意宋雅韶和沈筠上马车。
陆景言提着药,走向一边拴着的马。沈筠恍然,难怪觉得眼熟,原来是他的马。
陆景言骑着马与马车并走,在马车外道:“夫人,让小侄护送你们进城。”
马车行驶的不快,宋雅韶和沈筠道:“本来想带你去见见玉婷姐姐的,可惜没见到。”
“她是谁?”沈筠顺口问了一句,听宋夫人说的,应该也是个郡主。
“是康阳长公主的女儿啦。”宋雅韶吐舌道:“和明月郡主一样,不过我更喜欢玉婷姐姐。”
沈筠撇唇,看出来了。
突然,马车一阵颠簸,沈筠眼疾手快,将宋雅韶扶好,却听外面,陆景言微冷的声音:“小心,有刺客!”
怎么回事?
沈筠还没反应过来,却听外面一声惨叫,而后便是浓浓的血腥味。
宋雅韶吓得尖叫:“啊,娘,这……怎么了?”
宋夫人还算镇定,将宋雅韶和沈筠都护在身后,神情凝重。
外面刀光剑影,兵刃相碰,突然马车又动了起来,这一次速度特别快,仿佛是失控了一样。
“危险!”陆景言来不及抓住已经狂躁的马。
马车里,她们三人也是东倒西歪的,沈筠一咬牙,将宋夫人扶好,然后探了出来。
“筠筠,小心!”
驾车的车夫果然已经死了,只留下一滩血水。牵住马车的马受伤了,所以才会狂躁起来,疯狂乱窜。
必须让马停下来,不然她们都会没命的!
沈筠来不及多想,她伏在马车板上,匍匐向前,木板上的血水充斥着她的鼻子。
沈筠脑海里,陵城遇刺的画面,再次浮现,修剪花园的王伯,厨娘张婶,还有平时就喜欢在她身后,当她小跟班的管家儿子,他们都死了。
就在她眼前,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被刺客一刀毙命,还有温热的血,溅在了她脸上。
沈筠颤抖着手,想要将拴好的绳子解开,可越是这个时候,她越没力气。
而眼前,马似乎要冲进河里了。按这速度来看,恐怕整个马车都要散架。
不行,宋夫人和雅儿姐还在车里!
沈筠咬牙,颤声道:“宋夫人,现在需要你带着雅儿姐跳车,不然等马冲进河岸,我们都会没命。”
路边有草地,现在跳下去,或许还有救。
宋雅韶怕得不行,抱着母亲瑟瑟发抖。
所谓为母则刚,宋夫人将女儿护在怀里也挪到了车外。
“你怎么办?”宋夫人紧张。
“我随后!”
马车颠簸着,沈筠看准了地方,伸手助力宋夫人跳车。
眼看着宋夫人抱着宋雅韶跳了下去,马却已经快冲到河堤了。
“筠筠,快跳啊!”身后是宋夫人焦急的声音。
沈筠闭了闭眼,其实她没说,她最怕疼了。万一跳下去摔断了腿,那得有多疼啊。
而且,远远的,她好像看见了爹娘在和她招手。
“爹爹。”
“娘亲。”
你们总算来长安接我了么?
沈筠趴在血泊中,突然也没那么害怕了,她微微弯唇,伸出手,仿佛就可以牵住爹娘的手了。
宋夫人追着马车跑,还没跑到,只看见砰的一下,马车似乎撞上了什么,一下子四分五裂了。马蹄踩着水花,无能的嘶吼着。
血色一下子,顺着湍急的汾河水,晕染开来。
——
宋彦炽曾经问崔唐:“如果一个小姑娘,趁你睡着的时候偷亲你,这代表什么?”
崔唐嘻嘻哈哈道:“这还用问么,肯定是喜欢你呗,谁还能偷亲到你?”真是个稀罕事。
“沈筠。”彼时宋彦炽也只能和崔唐说这件事。
崔唐表情惊讶,痛心疾首道:“你老牛吃嫩草啊,宋将军,小沈筠还未及笈,你怎么下得了手?”
“是她亲我……”
“你若没有让她喜欢你,她会亲你么?”崔唐哼声道:“瑾之,你最好想清楚,你对小沈筠是什么态度。若你不爱她,可别给她希望了。”
宋彦炽抬眸看他:“就像你对雅儿那样么?”明明以前关系比他这个亲哥哥还好,后来突然就疏离了,偏偏他那个傻妹妹还没发现。
可,他也要这样对沈筠么。不知为何,他心里莫名地觉得有些堵。
作者有话要说:沈筠: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