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言故意陷害郭家,他知道,昭孝帝一直忌惮郭家在朝中威望,所以这次陷害,皇帝一定会按照他的计划走。
果然,昭孝帝直接处罚了郭家一干人,引来了二皇子对宋将军的不满。刚愎自用的二皇子,亲自坐实了一切罪名。
一切都是如此的顺利。
可沈筠却因此身陷险境。
他本可以不管不问的,她若因此死了,对他接下来的计划有很大帮助。可他还是控制不了自己,最后亲自去寻了她。
他一次又一次,为了她改变了自己原本的计划。
狩猎后,望楼上,夜宴后,湘水过来问他:“公子明知道小姐还活着,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彼时,他站在望楼之上,看着楼下沈筠和宋彦炽相扶持走入黑暗的背影,微微勾唇:“告诉你,就能改变,她还活着的事实了吗?”
“那现在怎么办?”湘水痴痴的看着陆景言,为了他,她连沈筠都能下手,如今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只要公子还需要我,我必为公子赴汤蹈火。”
“即使,接下来,我让你去死,你也愿意?”他侧头看向身边的女子,眸中带着缱绻深情。
湘水回望着他,看着他眸中的自己,许久凄凉一笑:“若能为公子成就大业,死又何惧?”
“好。”陆景言勾唇:“我不会忘记你的。”
“但是……我想问公子一个问题。”湘水咬唇看着他。
“你说。”
“公子对小姐……动心了吗?”
陆景言一顿,他下意识再次看向楼下,已经看不见那两人的身影了。他的指尖轻轻的在望楼的围栏上敲了几下,反问道:“我怎么会爱上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
听到这个回答,湘水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许久她喃喃道:“我信公子。”就算你是骗我的,我也相信你。
五月节延寿宫的宴会上,沈筠会起红疹,又是一起意外。湘水也没想到,沈筠会忍不住,直接将事情告诉了太后。
湘水为了拖延时间,等使臣的到来,将真相似真似假的讲了出来,却也得知了,青柏没有死这件事情。
为了阻止青柏的出现,陆景言安排了杀手,伏击了他们。
后面的事情,便如愿的按照计划进行了。
湘水当着使臣的面,暴露了身份,并且将康王以及魏国皇太女的死,都推到了大皇子的头上。
之前所做的事情,也都为了这一刻。
湘水自杀,死无对证。
而为了给康王,给魏国一个交代,昭孝帝只能处死大皇子。
只是陆景言怎么也没想到,他唯一的纰漏,却是他忍不住,在青柏死的那晚,潜入宫中,找了沈筠。
他想带她走,逃离这个光怪陆离皇宫,远离一切纷争,有那么一瞬间,是真心的。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陆景言的行为,让沈筠想不通。为什么青柏死了,她需要逃走呢?说明陆景言很清楚,青柏是可以证明她身份的人。于是,她的心里,埋下了对陆景言怀疑的种子。
“你少为自己找借口了!”沈筠恶狠狠的瞪着他说道:“你所做的一切,明明都源自于你的野心,别打着为你母亲报仇的旗号!”
看着她眸中的厌恶,楚子言心中微凉,他缓缓的笑了:“我从未否认过。”之前所做的种种,一来是为了报仇,二来也是要让自己的身份,公布于众。
“所以,那日楚子玉落水,其实也是你设计好的吧?”眼前这个男人,明明脸上还带着温暖明媚的笑,却叫人四肢生寒。
楚子言叹息一声:“本来,我不必拉她下水的。”原本的计划里,没有沈筠,更没有楚子玉。
一切皆是因为,他发现沈筠还活着,仅此而已。
“让楚子玉落水,你去救了她,陛下势必会为了她的名节考虑,让你娶她,随后你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将自己的身份公布出来。而此时,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因为被你算计,而彻底失势了,如今你成了唯一的皇子!”
他是怎么做到,在谈笑间,将所有的一切都算计在内,将所有人都算计到位的?
这一次,他也没有否认,只是抬眸看着她:“小狐狸,你果然很聪明。”
这确实是他全部的计划。
他说着,轻轻的抬手,指尖触碰到沈筠的脸颊:“我所有的计划里,只有你是那个意外。真可惜啊,小狐狸。”
沈筠甩开他的手,离他远远的:“你就不怕,我将你做的事情,都告诉陛下吗?”
“小狐狸,你没有证据。”他似乎一点也不害怕:“再者,从始至终,我都没有亲自动手。父皇已经失去两个儿子了,他应该不想再失去第三个。”
是啊,所有的一切,他都只是幕后黑手而已!
沈筠恨得牙痒:“我不会原谅你的,陆景言!”她不会忘记,崔唐哥哥死在他的手里!
他深深的看着眼前,眸中含泪的姑娘,看着她白瓷一般精致的脸上带着的恨意。许久他叹谓一声,哑声道:“好啊。”
恨我吧,至少这样,你会记得我。
随后他轻轻一笑:“小狐狸,与其想着这些,你倒不如仔细想想,回到魏国要怎么办。我听闻,魏国女相手握魏国一半兵权,甚至连国库都归她掌管。若不是有女帝压制,她早就反了。如今女帝病危,你可要怎么办?”
沈筠咬唇:“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她扭头就要走,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明明杀害崔唐哥哥的凶手就在眼前,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好吧。”他笑了笑,背对着她道:“那我祝你一切顺利。”
沈筠一刻都不想再和这种人呆下去了,顺着来时的路,打算离开。然而,刚一转身,却猝不及防的看到了转角处,泣不成声的宋雅韶。
沈筠:“……”
她……都听到了?沈筠不敢去想。
不能让陆景言知道,雅儿在这里。
她快步上前,拉住宋雅韶的手就跑,一直跑出这条长长的官道,这才停下。
“雅儿姐,你……你都听到了?”沈筠讪讪的问道。
此时的宋雅韶,已经恢复了平静,她缓缓抬眸,那双黑漆漆的眼眸不见任何悲伤:“我都听到了。”
“那……”沈筠咬唇:“对不起。”她低声道歉,哽咽道:“对不起,是我害了崔唐哥哥。”
宋雅韶微微一笑,她主动牵住沈筠的手:“不怪你,筠筠,我没有怪你。”
沈筠看着她,心中有些不确定,这样的宋雅韶,到底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我们出来得够久了,回去吧。”宋雅韶眸色微深,她轻轻的说道:“我想,你应该和太后好好道别了。”
沈筠抿唇,是啊,她要离开了。
既然已经知道,杀害父母的人是谁,她便没有理由再留在南晋了。
爹娘的仇,她一定要报!
两人回到延寿宫,宋雅韶先回寝殿休息了,沈筠犹豫片刻,去后殿找到了正在小憩的太后。
嬷嬷见沈筠来了,连忙掀开帘子让她进去:“方才太后还念叨公主呢。”
沈筠扯了扯嘴角,走了进去:“祖母。”
太后见沈筠来了,开心道:“小筠儿,你来得正好,过来瞧瞧。”
沈筠看着太后面前摆着十几个箱子,也不知道是什么,走过去一看,才发现,一箱箱的,全是金银首饰。
“这是要作甚?”沈筠惊讶。
太后拉住沈筠的手,笑着说道:“你玉婷姐姐,为你姑母守孝三年,如今已经一十九岁了,哀家就寻思着,赶紧让她将婚事办了,再不嫁人,可就真的没人要了。”即使是皇家人,这个年纪,也是大龄剩女了。
沈筠点头,知道在大晋,姑娘家最好的出嫁年纪是十五岁。
她问道:“那玉婷姐姐,已经选好人家了吗?”
太后笑吟吟道:“如今,能够和我们婷儿相配,年纪又相仿的,便只有宋彦炽宋将军了。说起来,这两个人自小便相识,婷儿守孝三年,宋将军这三年,也没有娶妻,也不知这两人是不是约好的。小筠儿觉得呢?”
沈筠:“……”
“筠儿,你来瞧瞧。”太后没有发现沈筠的脸色不对,拉着她的手,指着这里的东西:“这些都是哀家当年嫁给先帝的嫁妆,如今婷儿父母都没了,她的嫁妆自然要哀家来准备。
哀家打算将这些嫁妆一分为二,一半给婷儿,一半给你留着。别说哀家偏心,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可以留下来。”
沈筠沉默了许久,她轻声开口道:“都挺好看的,祖母,这些都留给玉婷表姐吧。”
太后这才注意到沈筠情绪不高:“怎么啦?小筠儿不开心了?”
沈筠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我没有不高兴,宋……宋将军是很好的人,也……也是良配,玉婷表姐嫁给他,一定会幸福的。”
她违心的说出这些话,只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揪住了一样,生疼。
原来,决定放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这么的难受。
“那你怎么哭了?”太后抬手,用手绢为她擦眼泪:“不哭不哭,筠儿你告诉哀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筠微微抬眸,红着眼眶哽咽道:“祖母,我要和北魏使团离开去魏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