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筠儿,你可知你去了魏国,要面对什么?”太后毕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不然她又怎么会成为太后呢?
沈筠哽咽着点头:“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太后看着她似乎哭得很伤心,一时也问不出口了,抬手将沈筠抱在怀里,轻抚她的后背:“乖乖,别哭了。”
爹爹曾经告诉她,人生其实有很多的不得已,当面临人生抉择的时候,一定要考虑清楚,因为一旦选择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沈筠知道,如今她选择去魏国,就代表着,她要放弃南晋所有的一切,包括宋彦炽。
可是不放弃,又能怎么样呢?
她唯一庆幸的是,那句喜欢,还没有说出口。
沈筠没有和太后解释太多,只是说道:“我是爹爹的女儿,也是娘亲的女儿,如今魏国女帝病重,女相掌权,我不能看着我母亲的国家,最后落入旁人之手。我既承母姓,便要当起沈氏皇族的责任。”
最后她跪拜在太后面前:“祖母,请原谅筠儿的不孝,日后不能陪伴在您身边了。”
沈筠都这样说了,太后又能说什么呢?最后只能含泪放人。
得到太后的准许后,沈筠先安排人去驿馆传信,说了明日她会跟着一起离开。
之后,沈筠便开始收拾东西,太后本不想去管,却又放心不下。害怕沈筠去魏国受委屈,硬是要将自己的心腹嬷嬷给沈筠,据说这位嬷嬷更了太后几十年,什么事情都见识过,带着她准没错。
沈筠有些为难:“祖母,这样实在不妥,我将人带走了,谁来照顾您?再说嬷嬷年纪大了,去魏国路途遥远,也经不起折腾,要不我带两个丫鬟去吧。”
太后想想,说得也是,于是打算在延寿宫挑了一个宫女一个太监。
只是,不少宫女都打算在宫里干活,到了年纪出宫的,若是跟着沈筠去了魏国,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亲人了。
沈筠也不想为难她们,只是问道:“愿意随我去魏国的,且在大晋没有牵挂的,可以站出来。”
被选出来的几个宫人,互相看看,最后却是当初给沈筠驾车的小盛子站了出来:“公主,奴才愿意随您去魏。”
沈筠连忙点头:“好,就你了,一个就够了。”
晚间,和太后道了晚安后,沈筠和宋雅韶躺在一张床上。因为明天就要分别了,两人都睡不着。
若是换了以前,宋雅韶一定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如今她越发沉默了。
“雅儿姐,待魏国局势稳定后,你可以来魏国玩呀。”沈筠先开口。
“好啊。”
沈筠抿唇,笑了笑说道:“如果以后,我有空的话,我也会来晋国看你和宋哥哥的。”
“嗯。”宋雅韶开口:“你要走了,不去和哥哥道别吗?”
如今只是听着他的名字,沈筠都觉得心口疼。她小小的摇头:“就不去了……明日雅儿姐回家,替我说一声便好。”
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吧,既然如此,道别也就没了意义。
宋雅韶沉默。
“对了,祖母说,要给宋哥哥赐婚,是玉婷表姐。”沈筠低声问道:“玉婷表姐回宫后,我还没好好接触过她,她……和宋哥哥,合适吗?”
即使决定放手了,她还是忍不住好奇。
“哥哥和玉婷姐姐自小就认识,哥哥曾经说过,会照顾玉婷姐姐一辈子。”宋雅韶小声说道:“因为,前镇北将军,是为了救哥哥,才阵亡的。”
沈筠:“……”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在啊。
这样……也好。
她想到,仅仅因为爹爹救了他一命,他就对自己这般好。
那给他赐婚玉婷表姐,他应该不会拒绝的吧。他们自幼相似,年纪相仿,青梅竹马,以后应该会很幸福的吧。
沈筠侧身,背对着宋雅韶,哑声道:“雅儿姐,我睡觉了哦。”
话说着,闭上眼睛,任凭眼泪从眼角流出,最后没于发间。
翌日,沈筠早早醒来,看着身边还在睡觉的宋雅韶,没有叫醒她。宫人给她打扮好后,她去拜别了太后。
太后抱着沈筠,万分不舍,沈筠哑声安慰道:“祖母,待日后有机会,我会回来看您的。”可是她们都知道,这样的机会是渺茫的。
“好好,哀家在晋宫等你回来。”
沈筠抽噎一声,点了点头:“嗯。”
她的行装,已经先一步送去了使团,等会儿还要去拜别昭孝帝。
撵车在御书房前停下,小盛子恭敬的将沈筠迎下来:“公主,您慢些。”
沈筠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隆重的宫装,摆手道:“去通报吧。”
通报的内侍很快就出来了:“陛下宣见。”
沈筠在内侍的带领下,走进了御书房。
昭孝帝知道沈筠要走,所以今日特意未上早朝,也未办公,而是拉着宋平在下棋,等着沈筠来。
沈筠作揖,沉声道:“陛下,沈筠是来辞行的,我将随使团离开大晋。”
昭孝帝手中执黑子,微微一顿,笑道:“已经决定了?”
沈筠点头:“杨女使说得不错,既然我身上流着魏国的血脉,那么我就有义务承担起那个责任。”
昭孝帝点头,目光中带着欣赏:“朕一直都知道,你个是明事理的孩子。此时去魏,你要面对的,是野心勃勃的旭王以及权倾朝野的女相。虽艰难险阻,但你放心,大晋永远是你的后盾。”
如今的晋国,早已经不是以前的晋国了。宋彦炽打败西宛国之后,晋国的实力倍增,其他两国都非常忌惮。
有晋国在沈筠背后支持,相信那女相不敢造次。
沈筠顿了顿,俯身跪下,给昭孝帝行了一个大礼。“谢陛下。”
昭孝帝一愣,随后走过来,将沈筠扶起来道:“今日朕受你这一礼,待日后你成了魏国女帝,便与朕同位,无需再拜。”
沈筠起身,心中多少有些感慨。
突然她想到陆景言,犹豫再三,还是说道:“陛下,我所知,我父母皆被魏国旭王所害,并不是大皇子所为。”
听到沈筠的话,昭孝帝顿了顿,却沉声道:“这件事朕已知晓。”他缓缓的叹息一声:“是朕的错。”
“那……”沈筠还想提醒他,谁知道一边的宋平却打断了沈筠的话:“公主,听说雅儿还在宫中,近日可还好?”
沈筠一愣,宋伯伯怎么在这个时候打断了自己的话?再看宋平,却对她轻轻摇头,一瞬间她更是不解。
“雅儿姐挺好的,我来时她还未醒来,待我离开后,她大抵会回府。”沈筠回道。
“如此多谢公主近日对小女的照顾了。”
“陛下。”门外的内侍尖声道:“使团杨女使催促公主,使团要出发了。”
沈筠深吸一口气,昭孝帝拍拍她的肩膀:“孩子,去吧。”
她再作揖:“筠儿拜别。”
走出御书房的时候,沈筠下意识的转身,看着身后这个巍峨的宫殿,也是在瞬间,她突然反应过来。
也许,昭孝帝早已经知道了陆景言的阴谋,只是他已经损失了大皇子,若此时再揪着不放,结果是什么?难道再去惩罚陆景言吗?
不,昭孝帝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所以他宁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沈筠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每走一步,都觉得彻骨寒冷。
帝王之道,原来便是这般残忍无情,沾染着血腥的吗?而自己,正在踏上这条道,没有回头路。
小盛子扶着沈筠上了马车,沈筠叹息一声道:“走吧,去和使团汇合。”
眼看着马车就要使出皇宫了,明明对这里也没太深的感情,可这一刻要离开了,沈筠还是有些舍不得。她掀开车帘,想要再看一眼这个皇宫。
谁知道,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马从她的马车身边,疾驰而过。
是宋彦炽!
“宋……”
她眼睁睁的看着他骑马入宫,她下意识的想要叫住他,可那一声话语,生生卡在了喉咙间。
一道宫墙,彻底阻隔了他们,一个向里,一个向外。
宋哥哥,再见了。
我会忘记,这段时间荒唐的心动,也会忘记让我心动的你。
你会有崭新的人生,而我也将披荆斩棘,走上原本属于我的帝王之路。
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沈筠和使团汇合后,祝雨蒙松了一口气:“小殿下,你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
杨洁打断她的话:“好了,既然小殿下来了,我们就出发吧。”
沈筠颔首:“嗯。”
“此番回去,我们必须日夜兼程,让小殿下受苦了。”魏国传来急报,女帝陛下的病情又加重了。
沈筠点头:“我可以的,大人不必担心我。”
“好。”杨洁挥手,正要命令使团出发。
突然身后有人叫住了他们:“公主殿下,请稍等。”那人骑着马飞奔而来,停在沈筠马车前,却拿出一封信交给了沈筠:“这是我家公子让小人交给公主的。”
沈筠微微迟疑,还是伸手将信笺接下,那人送完信后,直接转身跑了,不曾停留片刻。
祝雨蒙见沈筠愣怔的神情,快嘴道:“小殿下也不要舍不得了,他日回到大魏,您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沈筠:“……”
杨洁瞪她一眼,贴心的为沈筠将马车的帘子放下,扬声道:“启程!”
使团走出长安城,楚子言身穿月白色长衫,负手站在城楼上,目光深邃的落在使团的队伍中,久久没有回神。
小狐狸,期待我们下次的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好啦,接下来就当女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