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筠问宣梓:“老师打算拜入旭王门下了吗?”
宣梓被沈筠这么一问,倒是愣在了原处,许久后,她大笑一声:“你倒是很直接。”
沈筠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有人告诉我,老师一直是心系我的,若是对老师有怀疑,不如直接询问,开诚布公。”
“是那位来自晋国的将军?”宣梓突然反问一句。
沈筠点头:“是。”
宣梓嗤笑一声,忽然很是感慨:“你的母亲,曾经也和我说过同样的话。”
第一次从宣梓的口中,听到她提起自己的娘亲,沈筠不禁有些好奇:“在老师眼中,我娘是什么样的人?”
宣梓的目光落在沈筠的脸上,有些飘忽,她缓缓的说道:“小姐很聪明,她什么都会,任何事情到了她哪里,再难也会变得简单,她是大魏最传奇的女子。”
沈筠抿了抿唇,笑道:“原来,我娘在老师心中,地位这么高。”
宣梓回神,神情逐渐正经:“自然。”曾几何时,沈燕岚便是她人生的信仰。
沈筠深吸一口气:“如此说来,我是不是可以安心,老师永远都是站在我这边的?”她迫切的需要一个保障。
宣梓却深深的看着她道:“陛下,我的立场即为大魏立场,你若能带着大魏走向繁荣昌盛,那么臣永远站在你这一边。但你若没有这个能力,臣自然也会有其他的选择。”
沈筠:“……”
宣梓并未多说什么,甚至都不给沈筠再询问的机会,她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后,作揖告辞:“臣告退。”
被宣梓的一番话,弄的有点烦的沈筠,摆驾去看望崇德女帝。
昨天她喝多了酒,也没有回寝宫,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刚刚走进殿门,就听见她在里面发脾气,沈筠下意识皱眉。
伺候的宫女在外面跪了一片,见沈筠来了,仿佛看见了救星。
沈筠好奇:“怎么了?你们伺候不周了?”
宫女们瑟瑟发抖,沈筠更是奇怪,抬脚进了偏殿,却发最受女帝宠爱的男宠匍匐在床边:“陛下,臣只是一时糊涂,昨日喝多了……”
不远处还有一个宫女的尸体。
沈筠眉心一抽,连忙问道:“祖母,这是怎么了?”
崇德女帝阴冷道:“来人,将这个贱人拉下去,五马分尸。”
沈筠:“……”
外面已经有亲卫进来,几个人将躺在地上的宫女抬起来,又有几个人过来,要抓走男宠。
崇德女帝低咳一声,厌恶道:“还不将这个贱人拉下去。”
沈筠算是看出来了,这面首昨日趁着醉酒,和宫女欢好,结果被抓住了。难怪这一大早的,火气这么厉害。
面首哭天喊地,都换不回来帝王冷硬的心。沈筠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拉走了,心里不禁有些感叹。
当真是无情帝王家,以前有多宠爱,如今的下场可能就有多惨吧。
等屋内安静了,女帝哼声道:“你过来作甚?”
沈筠笑着坐在床边:“我来看看祖母,昨日你喝多了,今日可好些了?”
她抬手轻按额角:“一大早就不顺心。”
沈筠坐过去一点,抬手为她按捏眉心:“祖母何必动气,要不等祝将军回来,叫她再为祖母进献几个面首来。”
女帝嗔怪的看了沈筠一眼:“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沈筠笑了笑,却也不再说话。
“昌平侯次子,品貌端正,也有些能力,最重要的是,昌平侯是所有臣子的代表。”女帝突然说道:“若昌平侯次子入宫为皇夫,对你日后,倒大有帮助。”
沈筠瞬间就明白了女帝的意思,她低咳一声,却一本正经的说道:“祖母,我觉得,有件事情,我有必要和你说一下。”
“嗯?”
“我已经有皇夫了。”沈筠认真的看着女帝:“我不需要牺牲我的未来,来巩固我的皇权。若是连自己的东西都守不住,那我还有什么资格当这个女帝?”
崇德女帝凝视着她,许久没说话,沈筠以为她生气了,却不想她低笑道:“你和你的母亲真像啊,都是一个情种。”
沈筠沉默,想着父母之间的感情,她微微一笑:“这没什么不好。”
“当年,朕给燕岚赐婚,她不愿意接受。”崇德女帝陷入回忆道:“燕岚用自己的方式,反抗朕的专制。你的父亲,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拐走了朕最爱,也是最优秀的女儿。”
对于爹娘当初会选择隐居的原因,沈筠大概也猜到了一些。如今听女帝说了,她倒也释然。
不管过去为何,如今他们两人都不在了,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筠儿,这一次朕不会再限制你的想法。”女帝沉声道:“但是你要向朕保证,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为了你所谓的爱情,抛弃你的王国,你的子民。”
沈筠呆了呆,垂眸想了想,低声道:“祖母,我答应你。”从她答应回魏国开始,她就知道,从此以后她的责任是什么。
当年娘亲没有完成的事情,只能由她来完成了。
女帝笑了:“如此,你爱立谁为皇夫,就立谁吧……朕信你。但是之后再困难,你都不要为自己今日的决定后悔。”
立别国将军为皇夫,可能会遭到前所未有的阻挠吧。不过那又如何?
“好了,你走吧,朕累了,想再睡会儿。”女帝挥了挥手。
沈筠起身:“祖母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在沈筠走出殿门的时候,女帝又道:“不要太相信宣梓。”
沈筠脚下一顿,许久她颔首:“好,我自有分寸。”
——
沈筠怎么也没想到,这次对话和见面,竟就是她和女帝的最后一次相见。
晚间,她和宋彦炽正在用晚膳的时候,小盛子一脸慌张的进来:“陛下,崇德女帝驾崩了。”
彼时,沈筠手里的筷子都没拿稳:“你……你说什么?”
小盛子见沈筠脸色不对,小心翼翼的说道:“方才,太上皇寝宫的太监来报,女帝……驾崩了。”
沈筠倏地站起来:“怎么可能?早上朕还见到祖母了,她……”
“筠筠。”宋彦炽起身,稳住她的身形,命令小盛子道:“着人来给陛下梳妆,准备御撵。”
“是。”
“筠筠,你冷静一点。”宋彦炽转头握住她的肩膀,低声道:“你先去看看情况,若属实,就想办法封锁消息。”
沈筠却摇头:“来不及了。”她很清楚,宫中眼线众多,这不是密报,就意味着,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沈寒肯定也知道了。
昨天她还在想,只要有崇德女帝在,沈寒就不敢轻举妄动,可谁知道,事情这么突然的发生了。
“没事的,你先去。”
沈筠点头,欢月已经带着宫人进来,为她更衣梳头了。
女帝的寝宫外面一片哀嚎声,沈筠的御撵在门口缓缓停下,她脚下有些发颤,一来是真的不敢相信,祖母就这样没了,二来她还没有一点准备。
当晚伺候的太监宫女哭成一片,女帝在他们的伺候下,突然驾崩,他们的小命可能也不保了。
看着安详的躺在床上的祖母,沈筠倏地闭上眼睛,心中无端的哀痛。许久她沉声问:“怎么回事,谁先发现的,给朕说清楚。”
“陛下,是奴才。”一个太监跪在地上上前一步,他匍匐在地上道:“晌午的时候,太上皇说不舒服,奴才还去请了太医,太医给太上皇开了安神的药,也是奴才亲手熬制的。太上皇喝下后,就歇息了,等奴才再进去的时候,就发现……发现太上皇驾崩了。”
此时的沈筠倒是冷静,她指挥着侍卫将崇德女帝一整日吃的喝的都拿去检验,特别是那副药。
很快,女帝驾崩的消息,已经传开了,检验结果还没出来,丞相和旭王都进宫了。
“母皇!”沈寒扑通一声跪在女帝的床前,嚎啕大哭,闻者悲伤。
“是谁害死了母皇?”沈寒哭着哭着,怒而起身看向身后跪着的一排宫人:“昨日母皇还高高兴兴的过大寿,怎么今日就没了?是不是你们意图谋害母皇?”
他像是疯了一样,抓着几个宫人,又是打又是踹。沈筠看不下去,她上前拉住他:“你冷静一点。”
“我要怎么冷静?”沈寒倏地甩开沈筠的手,带着泪的眼里,却徒然多了几分阴狠:“你为什么不伤心啊?陛下?”
沈筠:“……”
“呵,到底不是在母皇身边长大的,母皇驾崩,你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有。”沈寒仿佛是抓住了沈筠的把柄了一样:“难道是你害死了母皇?本王可听说了,早上你去找过母皇,母皇对你大发雷霆了!”
沈筠冷嗤,看着眼前有些疯癫的沈寒:“伤心就一定要表现在脸上吗?舅舅,朕如今是皇帝,又怎么能像你这样,嚎啕大哭,不顾形象,做出有损帝王威严的事情?”
沈寒倏地眯起眼,方才的哀伤劲全然不见了,他冷笑:“陛下好生伶牙俐齿。”不是说,这个沈筠很好拿捏的吗?
“陛下。”安排调查的人过来了,将几个证物一一展示:“初步鉴定,这些东西都没有毒,太上皇恐是寿寝正终。”
“胡说八道,昨日母皇还好好的,怎么隔了一天就没了?”沈寒继续发难:“你们是不是都被买通了?”
“舅舅,你这话说得,就有点过分了。买通他们做什么?伪造祖母死亡真相?”沈筠低声道:“有何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