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女帝的死,沈筠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悲伤,女帝下葬的事宜,沈筠亲力亲为,也算是尽了最后的孝道。
那日虽然将沈寒给打发走了,但是沈筠知道,他根本就不会善罢甘休的。之后才是她将要面对的,最严峻的事情。
只是让沈筠没想到的是,沈寒会直接拿宋彦炽说事。
崇德女帝安葬后的第一个早朝,便有大臣递上折子,说是宋彦炽在魏宫,身份尴尬,实在不妥。
沈筠一开始没有理会这些,等过了几天,沈寒亲自下场弹劾沈筠,以女帝将别国将军留在后宫为借口,一番慷慨陈词,倒是激愤。
“当年皇太女,本王的皇姐,就是因为如此,最后抛弃了整个大魏,消失于盛京。”沈寒道:“陛下如今可能保证,你不会重蹈当年覆辙?”
沈筠端坐在于龙椅之上,深深的看着沈寒:“依舅舅所言,朕若是保证了,你就不会再提这件事了吗?”
沈寒颔首:“自然。”
“这件事情,朕已经向先皇保证过,朕决然不会弃大魏和朕的子民。”沈筠沉声道:“这是朕的责任。”
“陛下既然保证了,那就应该做出行动来。”沈寒颔首道:“宋彦炽乃晋国大将军,长久留在魏宫,着实不妥。陛下既然心系大魏,就应该立即做出取舍,将宋彦炽送回晋国。”
沈筠指尖轻叩扶手,低笑道:“为何要送出去?将晋国大将军扣留在大魏为质,不是更好吗?”
沈寒:“……”在两国关系还算交好的情况下,这话能说?
其他臣子相互交流,竟然觉得女帝陛下说的有那么点道理。
沈寒在心里暗骂这些人是蠢货,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三言两语的就带偏了。
沈筠挥袖:“若无其他事情,便退朝吧。”
下朝后,沈筠坐在撵车里,回忆着刚刚朝堂上丞相的态度,她似乎一直都没有表态,甚至在沈寒和他的党羽为难自己的时候,她也一直在旁观。
所以,究竟是何意?
沈筠突然有些踌躇,若宣梓坚定的站在她这一边,倒是能给她一剂定心丸。偏偏上次的对话,宣梓的态度就很模棱两可。
今日她在朝中的态度,更是让沈筠拿捏不准。
宋彦炽见她眉心都皱成了川字,抬手轻抚她的额头:“别想了,既然想不通,那就将她算在最坏的打算里。”
沈筠侧头靠在他怀里,撒娇道:“宋哥哥,我好烦啊。”一堆破事,扰得她吃饭都不安生。
宋彦炽低头亲亲她的眉心,拉住她的手道:“和我来。”
沈筠不明所以,跟着他来到床边,他从怀里拿出一张布帛,铺在床上,沈筠仔细一看,似乎是盛京城的地图。
“这是我让小盛子给我画的,盛京城地图,现在需要你给我提供一下,具体的军队部署。”宋彦炽说着,又从一边拿来一支笔,看向沈筠:“将你知道的所有部署,都告诉我。”
沈筠抿唇,而后对着地图,将她知道的所有信息,都让宋彦炽给标了下来。
宋彦炽大概看了一下,却问道:“能为你所用的兵,有多少?”
“我能调动的,只有盛京城的禁卫军。”沈筠想了想回答道:“这些军队,本就直接隶属于皇帝,祝雨蒙是领军。”
“不行,禁卫军不能动。”宋彦炽沉吟片刻道:“沈寒的人,肯定在盯着禁卫军的动作,只要有一点动静,他可能都会知道。”
沈筠纳闷的看着他:“你想怎么做?”
“筠筠,你信我吗?”他倏地抬头,伸手将她抱进怀里,低声问道。
沈筠蹭了蹭他的下巴,点头:“全世界最信你了。”
“根据我的调查,沈寒有私兵一万,一旦集合了人进魏宫,那么你就有危险了。所以,我需要一股不被人知道的军队。”宋彦炽指着魏国边境的一块地方道:“我有一批精锐在此处休整。”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沈筠咬唇道:“你要调动晋国的军队来平我魏国的动乱?”
“嗯。”他点头:“这是保护你的最好的办法。”
沈筠摇头:“不行,你一旦动用了晋国军队,那么这场政变,不管沈寒师出何名,都顺理成章了。”作为皇帝,她要考虑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就算她本人信任宋彦炽,可别人不会啊,一旦晋国军队参与此事,那么意义就不一样了。
“筠筠,我只想护你周全。”宋彦炽拉住沈筠的手。
“会有办法的。”沈筠抬眸看着他,神情中多了几分坚定:“我答应过祖母,会好好守护大魏的。”
其实现在,她面临的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她手下没有足够的人马。禁卫军的人数在明,一有动静,沈寒就会知道,那么一切部署都等于白做。
午后,沈筠拉着宋彦炽去御书房,她现在学会了偷懒,将一半的奏折,扔给宋彦炽帮她看。这样她会轻松很多,若是有什么大事,宋彦炽告诉她一声,两人还能商讨,怎么处理。
不过现在最大的事情,莫过于沈寒了。
“陛下,霍公子求见。”小盛子站在门口禀告。
沈筠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笔尖的墨汁就顺势滴了下来,她顿了顿,却看向宋彦炽。
宋彦炽好笑的看向沈筠:“看我做什么?”
沈筠放下手中的笔,抬手摸摸鼻子,解释道:“我不知道他找我做什么。”
他低笑一声,凑近了一下,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我相信筠筠。”说着,他起身:“我去后面回避一下。”
沈筠一愣,他俯身在她的唇角落下一吻:“乖。”
等霍恒进来的时候,沈筠的脸还是热的,她抬眸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霍恒,揉了揉脸颊。
“陛下。”霍恒抬手作揖。
沈筠站起来,微微颔首:“你来找朕,有事吗?”以往,霍恒从未在她处理政务的时候,来找过她。
“陛下……”霍恒深深的看着沈筠:“我听说,旭王意图谋逆……”
沈筠神情一凛:“这话你听谁说的?”
“陛下,有些事情,宫中已经传遍了。”他道:“我只是担心陛下……”
沈筠扬眉:“怎么?你有何意思?”
“您虽然是女帝陛下钦点的继承人,可是旭王在魏国根基很深,若旭王真的要逆反,您……”他句句情真意切,似乎真的在为沈筠考虑。
沈筠抬手挠挠眉心,慢慢道:“是啊,朕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她似乎有些苦恼:“朕的情况你也知道,手中一点兵力也没有,若是舅舅真的要逆反,朕只能束手就擒。”
霍恒动了动喉咙,低声道:“陛下,不如趁着现在,您逃吧。”
沈筠诧异的看向他:“逃?”她没想到,霍恒会给自己这样的建议。
她看着他白皙的脸庞,当初的自己,怎么会觉得,眼前的人和宋彦炽很像呢?
他们明明一点都不像啊。
沈筠深吸一口气:“你要朕逃跑?当亡国之君?”她的话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仿佛霍恒的提议,像是天方夜谭一样。
霍恒点头:“陛下,如今之计,只有保全了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他低声道:“您甚至可以和那位宋将军去晋国。”
这话倒是没错,若她真的和宋彦炽离开魏国,小命倒是能抱住。倘若,她没有这份责任在的话,或许和宋彦炽回晋国,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
可是……
沈筠若有所思的看向他,低笑道:“我不会逃的。我答应过祖母,无论如何,都不会抛下魏国。旭王的事情,是我要面对的,哪怕最后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我只要无愧于心,便好。”
霍恒看向她,欲言又止,最后缓缓抬手:“陛下,但愿您不会为了自己如今的决定后悔。”
沈筠颔首:“霍恒,回去告诉你身后的人,想做什么就尽管来吧,我不会害怕。毕竟……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霍恒有些震惊的看向沈筠,他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若没什么事情,就先下去吧。”沈筠也不打算和他多说什么,有些事情,他们心里都是明了的。
等霍恒离开后,宋彦炽也现身了。沈筠侧头看向他,问道:“宋哥哥,你说丞相安排霍恒来和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啊?”
宋彦炽眉梢微扬,眸中带着一丝笑意:“你认为霍恒是丞相的人?”
沈筠点头:“嗯。”一开始她以为,霍恒是沈寒的人,只是后来她发现不是。今日,霍恒突然来找自己说了这些话,倒是让沈筠肯定了。
原来霍恒是宣梓安排在自己身边的。
至于目的是什么,可能只有宣梓自己清楚吧。
“或许,丞相在试探你。”宋彦炽道:“她既能占着丞相之位这么多年,都未倒台,就说明她手中的筹码,远远不止我们知道的这么多。我猜,等霍恒将你今天的表现传达回去后,她可能会来见你。”
沈筠错愕:“那她究竟在试探什么?”
宋彦炽抬手揽住她,低声道:“可能是你为帝的决心吧,看你会不会为了活命,而选择逃跑。”
据说,当年的沈燕岚,似乎也是在面临选择时,选择了抛弃一切。这样的行为,在宣梓的眼里,就是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