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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群玉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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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策走向清垣面前,眼角的余光扫了眼花玉龙,方朝他拱手行礼道:“清垣观主的青音玉笛之声,能令道门阵法增强,今日,玄某可否请观主助阵。”

花玉龙见状,小声附和道:“师父……”

清垣目光平静地看着玄策,说了句让山原和竹猗惊掉下巴的话:“一首《清平调》,一斛东海珠。”

竹猗:“这、这吹笛子还要收钱……”

山原忙堵住竹猗的嘴。

玄策脸上却没有丝毫惊讶,只略一点头道:“玄某明白,有劳了。”

竹猗嘀咕了声:“不愧是师徒。”

玄策:“守阵。”

竹猗拖着声音道:“噢……”

这时,玄策已走到了船身中央,修长的指节捏诀施法,将空同镜悬于高空,忽然,镜身变得像面鼓一般大,倒影下一片明光,映在了玶若的身上。

清垣抬手,将青音玉笛横在唇边,晶莹通透的笛身内,穿出缕缕青光,仿若这地平线尽头处,将要裂开的那一抹最亮的天青色。

清垣功力深厚,这曲《清平调》一出,玄策便发觉今日阵法比平日里的都要强烈顺畅,而?此刻,那空同镜上的映像,也愈加清晰。

玶若忍不住抬手,虚空抚着镜面,唇角微微张着,似在呼唤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曾经,她以为自己是沈琰的救世主,直到她看清这一切不过?是场骗局。

所以,她宁愿在遇到他的那一瞬间,便杀了他:

“你还是当你那位沈大将军,我依然是受人敬仰的大祭司,而?你的妻子,还是你最爱的女人……唯有亲手杀了你,我才能从这场绝境里出来,我才能结束这一切。一百年了,我活在黑暗里,沈琰啊,哪怕是十八层地狱,也不过?如此。”

玶若那眼角没有眼泪,她流的是自己的血。

花玉龙沉默地看着女尸,听到身旁清垣叹息的一声:“可惜一溪风月,莫教踏碎琼瑶。”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恍惚间,花玉龙感觉有什么东西滑过?脸颊,手背抹过下颚,看见上面是一道水痕。

这时,玶若的魂魄隐隐从身体里出来,轻飘地升起,像月亮投下来的一层纱,渐渐没入了空同镜内。

有一道春风掠过?,裹挟着无限的爱恨,最后停在了那镜中。

而?那保持她尸身不朽的金缕玉衣,仿佛在魂魄抽走的最后一刻,与肉身一同坍塌碎裂。

清垣的笛声仿佛是最后一道摧毁的噬杀,将妖尸的一切都灭成了灰烬,水面的风吹来,那尸身顷刻化作粼粼光沙,扬进了水中。

花玉龙站在船头,看到那一片光影,随水波渐渐黯淡了下去。

“夜明珠!”

希夷手里捧着的那盏长命灯,光线也随即暗淡了下去,最后化成了一滩粉末。

玄策:“都不是这人间该有的东西,把它们洒进?水里吧。”

希夷鼻子有些发酸,捧着珠粉,走到船边,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水里。

凉凉的河水似有灵性般游动,穿过他的指缝,把一切都冲刷个干净。

清垣的玉笛声悠悠停了,那最后的余音散入了春风,落满这长河。

天亮了。

沉默的一艘船,不知过了多时,稳稳地停靠在了岸边。

而?此时的地面上,正等待着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身着紫袍的年轻男子,那张生得俊俏的脸上神?色忧忧,在看见他们船上的一行人时,一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待船一停,花玉龙几乎是跃下去的——

紫袍男子脱口道:“当心!”

下一秒,怀里就撞进?了一道纤细身影:“阿兄!”

花重晏掌心拍了拍她的后背,强板着脸道:“别以为这样,我就不会训你!”

花玉龙眼角真的沁出泪花,仰着头看他,扁嘴道:“有师父训斥,阿兄就心疼心疼你妹妹吧!”

花重晏气极反笑道:“我看你有这般撒娇耍赖的力气,估摸着没受伤吧……”

“哪儿没有!”

说罢,她立马站直身,将掌心摊给?他看:“你瞧!”

花重晏果然紧张了起来,盯着她的掌心仔细检查,花玉龙见状,抿唇忍笑。

检查了一圈,花重晏才反应过?来,手中折扇一下就往她脑门上敲了——

“疼!”她揉了揉脑袋:“现在有伤了!”

花重晏咬牙带笑:“疼就对了,这就是二兄的心疼,你给?我记好了!”

花玉龙:“……哪有你这样当兄长的!”

这时,船上的人都下来了,花重晏朝清垣拱手道:“幸得师父及时赶到,将我们玉龙平安带回来。”

身后的竹猗一听,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双手抱胸,语气轻飘飘道:“好像我们寺丞就什么事都没做一样。”

花重晏脸上还是挂着一副笑,只手中折扇一展,给?自己扇了扇风,“那倒是,若不是玄寺丞,我四妹妹昨儿夜里,可还在家安枕无忧呢。”

花玉龙握着花重晏的手臂,试图转移话题,道:“二?兄,你这扇子吹的风挺凉快的啊。”

花重晏邪了她一眼:“可不呢,压火啊。”

花玉龙:“……”

玄策略一垂眸,朝花重晏道:“花二郎,这样的事情,玄某也不希望发生第二次,但花娘子以道家伏妖除魔为己任,也是心中有份正义的胸怀。”

言下之意,您不该压抑妹妹的梦想。

花重晏握着扇子的手,若不是被花玉龙挽着,他就要砸到玄策的脑门了。

而?这位正主的神?色显然比他说的话还要坦荡,转身朝清垣道:“此番清垣观主前来相助,玄某十分感激,应允的东海珠,我会命属下今日就送到天心观上。”

清垣略颔首,眼神也不知有无飘到玄策脸上,只淡淡道:“有劳了,我们师徒三?人就先告辞。”

希夷跟在师父身后,有礼貌地朝玄策弯了个腰,双眼含着泪,似从某种劫后余生的冲击中半回过?神?,仰头道:“玄寺丞,我们再会!”

玄策见花玉龙用她那双杏眸扫了自己一眼,什么都没说,便跟在清垣身后离开了,待她走下码头,他才收回视线。忽而,那道红色的身影顿了顿。

玄策眼眸微微一动。

就见她回过?身,朝自己小跑了过?来。

“玄寺丞!”

玄策狭长的眼睑压下,侧侧看向她,双手背在身后。

就见花玉龙摊开手心,上面放着一个百宝囊,是他被推入赌坊火井前,藏到她袖子里的。

“你的东西,物归原主。”

玄策看着她,道了句:“送你了。”

听到这句话,那一双杏眸,像晨光初起时,于水边饮水的麋鹿的眼睛,干净,发亮。

花玉龙手心拢了拢,压抑着心头的那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兴奋,抬头确认道:“给?、给?我?”

玄策轻点了点头。

换来了她璨然的一笑:“谢谢玄寺丞!”

“当时在赌坊里,若不是你将止火符给?我,我怕是要掉下去烧焦的。”

花玉龙眨了眨眼,笑得明媚如春光:“那当然,我很聪明的!”

玄策看着她,笑了。

宠溺的,轻松的,纯粹的笑。

谁见过?一向正经傲娇的玄寺丞,这般笑呢?

竹猗和山原,有些傻了。

他们看着花玉龙挥了挥手里的百宝囊,跟寺丞道了别。

而?他们的寺丞,还看着人家的身影,直到花玉龙坐进?了马车。

“咳!”

山原假装喉咙发痒。

竹猗年纪小,假装不来:“寺丞,你干嘛把百宝囊送给?花娘子啊,这可是高阶法器!”

玄策:“没什么。”

竹猗一脸疑惑,看着他们马车驶开的影子,忍不住嘀咕:“这清垣观主,世人说清风朗月,年二十八,已修练得道法高深。没想到啊,让他奏笛助阵,却要收我们一斛东海珠的价钱!”

山原站在旁边抱剑笑道:“你何时也如此计较钱财了?”

竹猗:“那花娘子家富甲一方,你见谁让她吃过?亏了?”

花府的豪华马车已掉了个头,疾驰而?去,玄策收回视线,转身朝竹猗道:“清垣是在告诉我,天心观的人,不是崇玄署想用,就能用的。”

竹猗一噎。

山原上前道:“寺丞,另一艘舫船上的那些人,如何处置?”

玄策:“有些失了心魂的,多是在被你们闯进时杀了的鼠妖身上,需得尽快给?他们恢复神?智……”

说到这,玄策似想到了什么,边走边道:“你们是如何找到这条穿入地界的水路?”

山原:“原本我和竹猗在南曲楼守阵,想到那妙音阁的主事将那么多金银宝物尽数纳贡给这地界,还是觉得奇怪,便准备审问,没想到清垣观主竟然出现了……”

玄策撩袍踏上舫船,道:“宵禁,他如何来的?”

山原:“清垣观主,有鱼符。”

听到这,玄策眉梢微挑,弯身检查受惊的工匠,边道:“继续。”

山原:“清垣观主一看这阵,便问那妙音阁主事,地界里的人会从哪里回来,那主事自然不愿说,清垣观主就说:‘允你一斛东海珠。’”

玄策:“……”

竹猗愤愤不平:“所以我才说,这清垣观主好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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