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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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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晏说着,便坐了下来,撩起袖袍,示意玄策和温简也坐下。

显然,再在牢房里,他?倒成了主人。

温简嘴角一笑,就听花重晏朝希夷道:“哟,小希夷今儿也进来看你花二兄了?”

希夷找了个离他?最远的斜对面位置,自觉坐了下来,脚挨不到地,只能在长凳上晃着:“原本是师姐想来的,师父不允,便让我替了。”

“噢,那也是,我那妹妹要是来了的话,一个不高兴把这大理寺给烧了,她阿兄赔起来,倒有些?费劲。”

“噗嗤~”

希夷听了,忍不住笑出了声。

温简:“幸好,幸好。”

说罢,喝了口希夷倒的茶,接着道:“我来长安不过一年,听了不少奇闻异事?,倒觉得花娘子的最特别。”

花重晏闲适地吃了口菜,点头道:“我这妹妹院里的素菜做得最是好吃,味道胜过吃肉,二位多尝尝。”

这时,玄策看向希夷,说道:“小道长,方才来得太匆忙,我看你也没吃饱,现下一起吃吧。”

希夷一听,忙用力点了点头,便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夹离自己最近的那道菜。

温简见菜色丰富,肚子不由跟着唱空城计了,也便伸了筷子,夹了道槐叶冷淘,用槐叶汁揉到面里制成的面条,煮熟后再放入冷水中,吃起来不仅筋道且自带槐叶的清凉之感,再拌以开胃的青梅汁,这一下令他吃得胃口大开,忙点了点头道:“嗯,好吃!”

希夷自信地点头道:“那是自然,绿珠姐姐的手艺,师姐说,吃了便会绕梁三日,念念不忘。”

玄策看了他?一眼:“这是什么形容。”

希夷:“就是很好吃啊~”

花重晏将托盘上的水晶滴酥往温简面前推了推:“这道是我院里的小灶招牌,你也尝尝。”说着,忽然觉得有些?奇怪:“这水晶滴酥我常能吃到,她倒是难,今日怎么送来了?”

希夷:“她说也给?温寺丞尝一尝。”

听到这话,花重晏忽而看向温简,引得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点头道:“多谢花娘子。”

玄策见状,开口道:“我方才也在天心?观吃过,确实不错。”

花重晏叹了声:“妹妹为了我这个二兄,也是费心?思讨好了。”

玄策心?里冷哼,面上不着痕迹:“一盘点心而已,不至于。”

希夷默默扒了口面,瞪着眼睛看大人,不敢说话。

花重晏:“不过温寺丞,您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温简:“……我就当是,花娘子这个朋友给?我送饭。”

玄策:“这个心态,倒是不错。”

花重晏:“温寺丞上任没多久吧。”

温简:“半年。”

花重晏又追问:“去年春闱?”

温简点了点头:“温某有幸,得了探花。”

花重晏眼睛一亮:“探花郎啊!温寺丞年纪轻轻,少年天才啊!”

温简被夸得又有些?不好意思了:“花公子走商途,若是您走科举,也定能金榜题名。”

“温寺丞的话说得比我这个生意人还好听,就不知寺丞年方几许,家中可有婚配?”

温简突然被一问,放下筷子喝了口茶:“年方十九,家中还未婚配……”说着,朝花重晏道:“温某今日在花府,一个引路的仆人也这么问过我,你们花府,还做媒人生意么?”

花重晏轻咳了声:“关心一下,关心一下。”

玄策开口:“听闻南曲楼那画廊里有留小像的规矩,只要付了钱,就能方便青年男女相看,这也是花公子的主意吧。”

温简一听,有些?惊讶道:“花公子也太会做生意了。”

花重晏展开折扇扇了扇风,笑里藏针道:“从前有个媒人来我家提亲,把对方好话说得天花乱坠,我自然是不信的,”说着,他?抬手指了指瞳仁:“我只信自己的眼睛。”

玄策:“如此说来,那南曲楼正是花府的的产业,连带着画廊也在名下。”

花重晏:“楼是花府建造的,当时买地时,那画廊本就经营不善,于是我便将它买了下来,一同纳入到楼里。”

温简:“那为何南曲楼的掌事?却说,不知道这楼的老板是谁。”

花重晏笑道:“南曲楼坐落在平康坊,对花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名声。所谓财不外露,收租子这些?事?,都是手下去办便可。果然,现在一出事,我就被抓这牢里来了。”

玄策声音冷淡:“花二郎,你被抓,是因为飞钱案。”

花重晏对上玄策的目光,眼神里浮着笑意:“眼下你们拿着飞钱来指控我造假,又将南曲楼封了起来,这大罪小罪,很?难不让花某联想到一起。”

玄策手肘撑在桌沿边,倾身道:“我听闻花府拥有自己强大的信子机构,想必也一早就知道,我们从南曲楼的地界底下找到了不少假飞钱,现在赌坊里的那些人还被锁在大理寺里,而妙音阁,只收金银,不收飞钱。这些?人都与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想,眼下就连你自己,都很难找到一个脱身的解释。”

希夷睁着大大的眼睛向玄策,又看了看花重晏,方才还吃得好好的一顿饭,怎么突然就针芒相对了起来。

到底是在大理寺,希夷赶紧把最后一口面吸溜进肚子里,生怕下一秒就说要收桌了。

温简:“平康坊是长安城银钱进出最快的地方之一,若是印制出来了假飞钱,从赌坊到妙音阁,就是最大的资金池,而他?们拿着钱再到柜坊兑换,以换取真金白银,很?快就会出事。”

花重晏捋了捋袖袍:“这设计确实完美,但如果你们怀疑我是凶手,那请问,我的动机是什么?”

说到动机,这就是本案,最大的疑点。

温简沉吟片刻,道:“我们从花家的桂堂东纸,查到了十四年前,同样产出一模一样御用贡纸的空山新纸,它出自徽州何氏。”

听到这话,玄策眼眸一瞬不眨地看着花重晏,只见他?眉眼动也没动,几乎毫无波澜。

太冷静了。

玄策垂眸,将桌上的盘子摆了摆,道:“左边红色的菜,指代花家,右边绿色的菜,指代少府监宋鹤亭,而中间空盘子,指代徽州何家。”

花重晏看着玄策,笑了:“玄寺丞,这摆的又是哪一出啊?”

玄策:“冒昧问一句,花二郎是何时何地被花老爷收养进花家的?”

花重晏微微一愣,回?忆了片刻,说道:“当时花家从徽州迁往长安,我是他们在路上收养的孤儿。”

玄策眉心?微皱:“也就是说,你并未经历花家与何氏的那一场火?”

花重晏眼里有些?奇怪:“你指的是,我妹妹烧死何家小儿的事?情?”

温简惊讶:“你知道?”

花重晏:“这是场意外,我妹妹又不是故意杀人,再说,那死者本就是罪犯之子。”

听到这话,玄策神色一沉,“那到底是一条命,花二郎,你也未免太冷心了。”

“玄寺丞,你是修道之人,生死有命,有的人生来注定平步青云,有的人贱命零落成泥,你说,若是底层的人有一天往上仰头了,他?们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道是怎么回?答?那何家罪犯之子死了,你要我当时只有两岁的妹妹抵他一命吗?”

牢房里一时寂静,玄策定定看着花重晏,他?忽然发感,在十四年前的那一场大火里,似乎没有谁,是那一个罪大恶极的凶手。

——

希夷跟着玄策走出了大理寺,依然是一手提着一个食盒,神色恹恹,抬头见玄策也心?事?重重的样子,更不敢开口出声。

眼下竹猗办事?去了,没人驾马车送他?回?去,想到要走路,心?更累了。

“你听说了吗,那花家柜坊出事了!”

忽然,街道迎面走来了两个说话的妇人,希夷顿时一惊,循声跑了过去,提着食盒上前一拦。

“两位姐姐,你们方才说花家出事了,出什么事?啊?”

那两位上了年纪的妇人被希夷这个小道童突然喊了声姐姐,脸上顿时浮起了笑意,朝他?道:“我听说啊,是他们发行的飞钱里出现了假票,现在花家二郎还被大理寺抓了!可不就是出事了嘛!”

另外一个身形瘦些的妇人接着道:“而且啊,据说之前好多人拿着假飞钱进去都换了现银,如果这样的话,那些手里有真飞钱的人,到后面岂不是什么都换不了?”

“要是哪天柜坊关门,或者他?们反过来咬定我的飞钱是假的,那我们这等?百姓不是要亏得血本无归啊!”

“难怪最近花家柜坊搞了那么多动作,又是限制兑换点,又是说要发行新飞钱,原来是出事了!”

“哎呀!不说了小道童,我们得回?去找飞钱赶紧去换了,晚了人一多,没得换现银可就惨了!”

“对了,小道长,你是哪个道观的,改天我们去拜拜,给?您添点香火钱呀!”

希夷胖胖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道:“天心观。”

那两个妇人急得都没来得及细想,就说:“好啊好啊,那我们先走了,小道长有缘再见!”

玄策看着她们匆忙的脚步,眼睑打下的一道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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