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秒的寂静,后座传来一声轻嗤:“卖了?”
“还没。”李秦小心翼翼开口,细想之下,解释了一句,“夫人可能手里没有资金,急于脱手,低价售卖,看的人很多,估计不出一礼拜就能完成交易。”
李秦越说越心疼自家老板。
西郊别墅是他送给夫人的结婚礼物,花了一番心血选的地,高薪聘请著名设计师,全程亲自参与图纸设计,耗时三年打造的“世外桃源”。顶级奢华浪漫,让众多富豪名人心动不已。
李秦知道他家这位从来在乎的都不是钱,而是心意。
西郊别墅独一无二,是他送给钟瑜独一无二的心意,是只属于她的独一无二。
如今却说卖就卖,更是以低价抛出。
作为旁观者都“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更何况当事人的心情,想必一定不好受。
只能说,夫人的心是真不是一般狠啊。
李秦说完,周时放没吭声。
“少爷,”他没忍住开口道,“这可是您送给夫人的礼物,这要是被别人买下,那可不成。”
周时放捏着手机,皱着眉往上头打字,听闻,挑了下眉,冷笑,“她想卖,还得看看有没有人吃得下。”
李秦听明白意思,如果他家少爷当真要堵她的路,她只有无路可走。心里刚欢悦了一点,又急转直下,想到,“少爷,您要真这么做了,夫人更气怎么办?她可是连您的房子都给卖了啊。”
周时放打字的动作突然一顿,像是在思考什么,慢慢抬起头看着他。
李秦以为自己说错话了,下一秒,周时放身体靠向后面,低低道:“算了,随便她。”
这语气听得出来多少都有点认命又无奈的成分,李秦暗叹一口气,问:“那咱们回酒店?”
周时放想了想:“去梧桐巷。”
周时放突然夜访,让贺楚川很是吃了一惊,忙叫人备好酒菜送上来。
“你过来也不事先通知一声,幸好今晚我没有出门。”贺楚川把醒好的红酒倒进他的杯里,“尝尝,刚从法国庄园过来的,第一批才两瓶,我这儿才得了一瓶,本想私藏,看你来了才拿出来。”
周时放笑,拿着杯子微晃。
两人干了一杯,贺楚川:“说吧,找我什么事。”
周时放放下杯子,面色沉凝了些许:“楚川,我离婚了。”
看他这表情,贺楚川就知道是出了事,没想到竟然是离婚了,喝酒的动作蓦地僵硬,细想之下也早该有预料,“你上次来我这儿,我就猜到了。”
见周时放不说话,贺楚川又问,“是因为袁女士?”
周时放很少跟贺楚川谈及感情问题,年少时诚然没有掩饰过对钟瑜的喜欢,也轰轰烈烈追过,可到了后来,他对感情愈发的隐忍,愈发的不喜在外人表露,很多很多事也都是藏在心里。
贺楚川知道,若不是苦闷到极处,以周时放的性格,断不可能揭了伤疤给人看。
想来想去,原因只可能是他妈。
袁淑玫的为人贺楚川清楚,亦清楚钟瑜要与那样的婆婆共处,确实委屈。
周时放垂着头,把玩着精致的酒杯,“袁女士诚然不喜欢她,但有我在,也不能对她怎么样。”
喝了两口闷酒,又说道:“是她想复出,我不答应。”
结婚之前他们就谈过,也因此发生激烈争吵。
“楚川,”周时放将杯里的酒液喝光,醉意蔓延,染红眼角,低低说道,“我怕她知道,真的怕。”
婚前最后一次争吵,个性极强的两个人,谁也不肯让,钟瑜靠在墙边,泪水在眼眶打转,梗着脖子,冲他叫:“我们分手!”
他上去拉,被她狠狠甩了一巴掌。他知道她的性格,一旦下定决心,便是永不回头。怕极了,自导自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缠着绷带躺在医院病床上跟她求婚,钟瑜心疼无比泪流满面答应下来。
至今她都不知道那是他处心积虑编织的网,这场婚姻本就是一个虚伪的谎言。他日日夜夜胆战心惊,保护着摇摇欲坠的婚姻后面潜藏的秘密。
“我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她在病床边哭的样子,我舍不得放她走,”他低声重复,“舍不得,可是没办法,我爱她,也尽力挽回,她的心不在我这里,就算困住了人,有什么用?”
贺楚川点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好了。”
周时放闻言,不可置信看着他,“你也觉得我应该放她走?”
“你和她在一起,痛苦比快乐多,就算是爱,在一起也是一种折磨,不如早点放爱自由。”
周时放苦笑了下,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不甘心。”
贺楚川摇了摇头,默默喝着酒,隔了半晌,说道,“我听说她把西郊别墅卖了。”
贺楚川不常看微博,但多少还是有一些风声飘进耳朵,“袁女士逼的?”
周时放被灯光闪的眯起眼,他伸手挡住眼前,“不是。”
贺楚川不可思议看他道:“难道是你?”
周时放一抬头,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扶着额头低低笑道,“我以为逼她在一个星期内拿出五百万,她会妥协,会来求我。只要不解约,不进娱乐圈,她想做网红,她想拼事业,就任由她去,我以为我能护她周全。”
他轻笑,低哑嗓音漫过酸楚。
何时见过周时放这样,贺楚川突然想到,其实钟瑜和周时放那么像,有着最张扬明媚的个性,却都不肯低头,唯恐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就意味着自己在爱情的角逐中败下阵来。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静默听他倾诉。
“我没有真的要逼她,不过是一种手段,只要她不要这么犟,求我一下,我就答应了。我本来都已经想好晚上找她解释。”
可谁想得到呢。
周时放扯出一个冷笑,“她真的认为我这么不堪,何至于此呢,宁可卖了房子也不愿跟我往来,我倒宁愿要她找我不痛快,就算打官司也比现在这样好。”
静了几秒,贺楚川道:“我算听明白了,你心里还是把她当老婆,而不是前妻。”
周时放一怔,缓缓抬起一双被酒意染红的眼,不解看着贺楚川,带着醉意道:“她就是我老婆。”
贺楚川又为他斟满一杯,“看来你今天是真醉了。”
他抬起头,注视周时放:“你跟小鱼已经离婚,这是不争的事实,她对你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再者,房子是她的,她想怎么处理都是她自己的事,你的不甘心,我不懂。”
他急了,像个孩子般抓住好友的手,猩红着一双眼问,“我后悔了,我以为放她自由,我自己也能解脱,我输了,我舍不得她,我不要她走。”
“可是,你要知道,她已经走了,很有可能不再回头。”贺楚川冷静道。
——她已经走了。
——很有可能不再回头。
周时放失魂落魄看着好友,嘴里喃喃着:“走了……”
见过那么多人的醉态,唯独他,让人这么揪心。贺楚川叹了声气,轻轻脱开他的钳制,温和道,“既然放不下,去跟她好好解释清楚。”
周时放撑着额头,他喝不了酒,一喝就醉,喝多了还会头晕,但难免应酬多,挡不过喝几杯,头实在晕得厉害,喝醉了越发像个孩子。每次喝醉酒,她抱着他,任由他像孩子似的耍酒疯。
今天回去没有香软温存的怀抱让他靠,推开手边的酒杯,赌气道:“不喝了。”
站起来摇晃了一下身子,贺楚川不放心,伸手扶他,他却推开人,自顾自摇晃着走到门边,扶着门框回头看他。
眼里醉态迷离,笑得风流倜傥,“楚川,你现在这么冷静劝我,真有那么一天,也会同我这样栽个大跟头。”
说完,他扶着门摇摇晃晃地走出门廊,大喊了声,“这路怎么这么晃?李秦,快来扶我。”
“……”
贺楚川失笑,这人是真的醉了。
-
第二天早上,周时放醒来,宿醉过后头晕脑花,他撑着额角爬起来,下了床,踢踏着拖鞋,顶着鸡窝一样乱糟糟的头发,大声叫:“李秦!”
二十四小时守候在门口的李秦闻声开门进来,看到周时放穿着睡衣,一脸起床气还没散,“少爷,您起了,早餐我叫人……”
周时放不耐朝他摆摆手,揉着太阳穴,“去把药拿来。”
“还是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吃药吧。”
周时放皱着眉点头,毫无耐心地朝他挥了挥手。
把药吃下,身体才舒服一点,李秦又从外面端来一碗粥放在周时放手边。周时放垂他一眼,“昨天晚上谁送我回来的?”
李秦答:“我。”
周时放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向来不爱在外面多喝酒,因为酒量不好,多喝两口就容易醉,一醉起来就连东南西北都搞不清楚,但凡出去喝酒回来,必须李秦或者老何在身边送他回来,也绝不搭别人的车。
昨天因在贺楚川那里,所以放大了胆多喝了几杯,虽然信得过贺楚川,但到底还是担心会有意外发生,好在李秦尽责,看他喝酒,硬是一步都不敢走远。
李秦仔细观察了一下周时放的脸色,欲言又止的样子,周时放瞥他,“有什么话直接说,别吞吞吐吐的。”
李秦摸了摸鼻子,试探道:“少爷,您昨晚喝醉来了,连怎么回来都不记得了吗?”
周时放侧眼,从他脸上看出了一些信息,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些模糊的画面,不是很清晰,也不确定,他盯着李秦,“昨天晚上……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那倒是没有,”李秦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是、就是……”
周时放:“就是什么?”
李秦咽了口口水,闭了闭眼睛,一口气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事,就是您抓着贺少爷的手哭哭啼啼说舍不得夫人,不要她走。”
周时放神色未变,看住李秦,“说完了?”
李秦仔细分辨了一下周时放的语气和脸色,好像没什么大碍,点点头,回答:“说好了。”
“可以出去了。”周时放温和微笑道。
李秦不相信似的眨眨眼睛,看到周时放一脸迷之笑容,感觉不太对劲,不过他也没多想,也没敢再说废话,走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和谐的气氛。
过了好几秒,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突然站起来,抓起手边的抱枕扔向对面的床,然后整个人抓狂似“啊——”的一声叫。
擦!他怎么会跟贺楚川说那种话,还抓着他的手,还哭哭啼啼的?
脸都丢光了。
-
钟瑜日日跟着薄逸北参加各种活动,结识圈内大佬。
渐渐的,大家也都看出来了,这位从不露面的薄家二少为了一个小网红,不惜把所有人脉资源全用上了。
白日里忙着应酬,晚上也要陪酒陪笑,睡眠严重不足,这天钟瑜好不容易有点时间腾出来回了盛庭居,打算补个眠,刚洗完澡敷完面膜准备就寝,被风芽一通电话急召回公司。
钟瑜重新化妆打扮,赶过去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她随着风芽走进办公室,薄逸北正在接电话,看到她们进来,朝风芽递了个眼色。
风芽取过桌上的盒子打开,是一串宝石项链,光看包装也知价值不菲。
她看了眼风芽,刚要说话,薄逸北挂了电话走过来,“戴上试试。”
见她要拒绝,薄逸北笑道:“今天带你个重要的人,你自己那几串都不够闪,我特意帮你挑的这款,知道你不喜欢,但相信我的眼光好吗。”
风芽偷笑,肩膀轻撞她,“快快快、快戴上。”
钟瑜不语,东西名贵,薄逸北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更何况他的理由充足,她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好随风芽帮她戴上。
戴好后,风芽扭过她一看,笑道:“宝石衬美人,光彩夺目。”
薄逸北低头静静瞧着她,嘴角勾着一丝幽淡弧度。
今天是黄五爷生日,在海汇开办生日会,宾客云集,来的都是豪商巨贾和有头有脸的人物。
钟瑜以薄逸北女伴身份出席,两人挽着手,从容优雅,步履款款,登对外形攫人眼球。
薄逸北撇开围上来巴结讨好的一干人,带着钟瑜朝另一边走去,上台阶时,他绅士弯腰,动作自然地帮她提起裙角,“小心。”
钟瑜道了声谢,随他上了台阶。
“薄总,有失远迎,照顾不周。”黄五爷满面春风,说话文绉绉的打着官腔,看着倒是平易近人,如果忽略了他的油光满面和肥头大耳的话。
他的身后跟着好几个人,钟瑜注意到其中一个小姑娘,年纪看着不到二十,生得玲珑精致,她喜欢美人,不由多看了两眼,那女孩也看到了她在看自己,突然歪着头冲钟瑜扬唇一笑。
倒是个性格活泼的。钟瑜抿唇,展露出一个优雅得体又不失友好的微笑,耳边听到薄逸北介绍她道:“钟瑜,这是黄五爷。”
钟瑜连忙从小美人身上别开视线,移到黄五爷油光满面的脸庞上,略略调整嘴角僵硬肌肉,公式化假笑道:“黄五爷好。”
黄五爷眯了眯眼,带着浓厚的兴趣打量她,“这位美人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薄逸北不动声色将钟瑜往身侧揽了一下,语气含着笑:“我带来的人,黄五爷,您说呢?”
这话已是警告,黄五爷如何不懂,薄家的生意遍布全球,薄二是薄沐良最疼爱的孙子,如今将他放在海市也是为了锻炼,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港继承衣钵。
黄五爷跪着舔都来不及,哪敢轻易得罪,他悻悻收回贪婪的目光,强笑道:“原来是薄总的人,失敬失敬。”
“钟瑜?”
寒暄被一道清脆女声打断。
余乔端着酒杯,一路摇曳生姿,走到近处,故意将身体往薄逸北身上凑了凑,笑道:“薄总,您也在啊。”
钟瑜当初在戏剧学院成绩优异,形象气质万里挑一,大三就被风芽相中,签下珈古传媒。
珈古出品意味着品质保证,在众多人心里更像是一块经久不衰的品牌,它的造星能力不容置疑,如今活跃在圈里的一线大腕,绝大多都出自珈古。
钟瑜进珈古那年,薄逸北接过管理权不到两年,一切亲力亲为。作为几个新人之中条件最优的钟瑜,薄逸北更是不遗余力狠砸资源重金打造,让当时毕业前期还找不到好东家的余乔眼红不已。
后来余乔攀了钟瑜的关系,在酒局上认识了薄逸北,可对方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余乔暗生妒意,而那时恰巧有个富商看中钟瑜,被拒绝多次,余乔借机献花敬佛,用钟瑜的联系方式从中穿线,拿到了资源。
其实那已经不是余乔第一次做了,只不过钟瑜一直蒙在鼓里,大学几年来不间断的收到陌生信息,或以资方身份,或是某某老总的朋友,她惯常交友甚广,追她的人数不清有多少,更何况所处的行业每天都接触着形形色色的人,老师的推荐,朋友的推荐,朋友的朋友推荐,她长得好,谁都愿意捧这样的,资源是从不缺的,又是刚毕业,资历虽嫩,但也知有权有势的都是大爷,谁也不能得罪,绝对想不到其实是余乔将自己的信息泄露了。
那位富商的事后来是怎么解决的,余乔并不清楚,只知道原先答应她做女一号的那部电视剧,后来剧方临时变动参演人员,她一番的位置被另一个女星顶替,只落得一个配角。
这之后,余乔的星途越发不顺遂,她有两三年接不到戏,来找她的都是看不上眼的小角色,她心高气傲,怎么忍得下。
再看钟瑜,毕业之后就结了婚,从此消失在大众视野之内,余乔的心理也平衡了不少,至少她还在这个圈子里混,只要不放弃,总有一天能出人头地,而钟瑜也不过是昙花一现,以后绝无机会。
然而最近接二连三的事打了余乔一个措手不及,今天宴会上更是让人想不到的是,钟瑜摇身一变,成了黄五爷的座上宾。
而她身边的这个男人,怕是连黄五爷都要让上三分的薄家老二。
她原本以为,跟着韦东迅过来蹭酒还算有面子,再怎么样也挤上了上流圈,正趾高气扬炫耀着身上的名牌首饰,却听见身旁几个女眷轻呼一声:“你们看,那女的脖子上戴的项链,好像是Harrywinston。”
“真不愧是顶奢品,可太美了。”
余乔撇头看了一眼,“这款是哪个系列的,怎么没见过?”
“人家定制的啦。”另一个掩嘴轻笑。
她自觉问的白痴,脸上挂不住,闭上嘴巴不再多言。
听着周围艳羡的赞美,余乔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自从抱上韦东迅大腿之后,他也会时不时给她买一些昂贵的奢侈品,本以为那些奢侈品之间的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直到看见钟瑜脖子上的那条,将本就娇俏明艳的美人衬得更加熠熠生辉,场上几乎所有男士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身上。
再对比自己身上的这套首饰,瞬间黯然失色了。
为了挽回颜面,余乔对几个女眷挥挥手,轻飘飘说道:“稍等一下,我去打个招呼。”
在几人惊讶的目光下,踩着十厘米高跟鞋一路摇曳而去。
余乔并不知道的是,当初富商的攀搭是薄逸北暗中亲手斩断的,此事他没有告知过钟瑜,将余乔的行径暗中记了一笔。
余乔到现在都蒙在鼓里,那些年她被雪藏,是因为薄逸北。
而现在却如此厚颜无耻出现在他们面前,薄逸北垂眸扫了眼她,从眼神到神态都透露出一股矜贵的“生人勿近”。
倒是黄五爷出于好奇,问了句:“这位是?”
余乔借机忙说:“我叫余乔,就是电影《风起》的女一号,和钟瑜是老同学了,跟薄总也认得。”
攀上这层关系,也顺势勾搭上黄五爷,她不相信钟瑜能在这种场合甩脸子,余乔的算盘打的清脆又响亮。
黄五爷想起来,点头笑道:“原来是余小姐,最近很火啊。”
余乔清了清嗓,装出十分淡然的模样,“五爷夸张了,哪有火,也就一般。”
薄逸北觉得自己再不说话这位怕是会编得更离谱,正要开口一针见血戳进她的心脏,不想身旁的钟瑜比他更快一步说道:“余乔,你这项链哪儿买的?”
话锋转的太快,余乔一懵,顺势低头看了看脖子上的项链,这是韦东迅上个月送的,她在《风起》首映礼也戴得这条,被大家夸好看,心里也十分满意,但听钟瑜这么问,不明所以,一脸“你懂不懂货”:“什么哪里买,这是T家的。”
钟瑜了然地“哦”了声,“我听说这款项链是限量版,我老公也是费了好大的手笔给我买到的。你最好去查一下真伪,要是戴个假的出来,有点丢人哦。”
“……”
余乔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住了。
这边正寒暄着,另一边。
长形水晶桌上铺着白色桌布,周时放闲闲倚着墙,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晃着酒杯,红色酒液映着一室旖旎微微晃动。
他眼里寡淡无绪,若有似无朝不远处扫去。围在身边借机攀谈的人发现他的心不在焉,刚要问,便见他抬脚朝台上步去,“看见一个朋友,去打声招呼,失陪。”
黄五爷自然是注意到的,对薄逸北低低说了声:“周家公子也到了,薄总,黄某先失陪。”
转而绽开大大的笑容,迈开大步迎上前去:“周公子驾到,欢迎欢迎。”
薄逸北转头朝身后看去,正巧周时放也瞥向了这里,视线相触间,薄逸北唇畔含笑着收回视线,看了眼身边的女人。
他注意到,在看到那人时,钟瑜明显怔忪了一下。
薄逸北笑意有些懒,低头看着她,“不过去打声招呼?”
钟瑜摇头,挽在他臂弯的手指被男人温暖的手掌轻轻握了握,“都离婚了,又没欠他,怕什么?”
“更何况,”他再次深深注视她一眼,这次的目光有些耐人寻味,“有我在,不用怕。”
说着,带着钟瑜走了过去。
周时放也看了过来。
确切来说,从刚才到现在,她都没有离开过视线范围。
包括她与薄逸北亲密的互动。
四目相对。
他身上带着无名的怒火。
全场似乎一瞬间安静下来了,全部人的注意都集中到了这里,钟瑜挽着薄逸北的手,一步一步朝周时放走去。
第一次有一种走在镁光灯下被打出原形的局促感,是个人都会产生这样的紧张感,钟瑜也不例外。她在心里告诉自己镇定,面色是一贯淡然优雅,微微昂着下巴,就算心里慌神,气质这块必须拿捏得死死。
周时放漆黑锐利的目光仿佛一把刀,将她一片一片凌迟,没有人发现她紧张的要死,只有身边的人却放缓脚步,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不紧张,有我在。”
她抬头,接上薄逸北的目光。、
在外人看来唯美养眼又和谐的互动,大家投来艳羡的目光。
周时放紧紧捏着酒杯,只听轻微的一声嘭,高脚玻璃杯杯身裂开——
被他捏碎了。
碎玻璃片扎进皮肤,手掌破了,鲜血蜿蜒。
被钟瑜嘲得找了个借口落荒而逃的余乔站在不远处和人攀谈,恰巧目睹这一幕。同窗四载,余乔很清楚周时放和钟瑜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也因周时放从不对外透露家境背景,时至今日,她也不知钟瑜当年的结婚对象其实就是如今星光闪耀的周煜。
如今,旧人、新人、情敌一同碰面,余乔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忙撇下聊天的女眷,急急走上前去,攀住周时放的手臂,抓过他的手检查伤口,为了表现出急迫担心,故意扯高嗓音,那一把本就尖细的声音变得更加刺耳,颐气指使地命令服务生,“愣着干嘛,快去拿医药箱啊!”
黄五爷也跟身旁的人吩咐:“去请医生过来。”
周时放推开余乔,像根本没有感知一样,掏出口袋里的手帕轻轻擦拭干净手上的碎片和血迹,语气温和,含笑道:“一点小伤,让五爷劳神了。”
“没事没事。”黄五爷客套道。
周时放却不再接话,只唇角始终似有如无含着一缕笑,抬眸看向钟瑜,转而才慢慢移到薄逸北身上,“这位就是。”
顿了顿。
男人丢开手里的帕子,将受伤的手掌插进裤兜,缓缓走近,薄唇轻启,一字一顿,轻轻念道:“薄、二、少。”
这样的周时放,陌生,让人觉得有一种沉静的残忍味道。
他一步一步,越走越近,钟瑜感觉心跳都停了,全身血液凝固。
微微恍神之间,薄逸北搭在她腰间的力道一寸一寸收紧,低声在她耳边提醒。
“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我们,既然要演,就演得像一点,别忘了你的对手可是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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