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上不同?江河,湖水汤汤,吞日吐月,雾气蒙蒙,仿佛整片水域再?无其他人,就只有这支孤勇的?小舢。
这一架小舢就在湖水之中摇摇晃晃前行,没有人说?话,只有摇橹时木浆划动水面?的?声音。哗啦哗啦,每一下?都让人忍不住绷紧了神?经,也忍不住握紧手中的?武器。
舢上立着的?人数不多,全是?王镖头带领的?镖局精锐,除此以外,还有一个格格不入的?女?性,法伊莲。
法伊莲的?身形比寻常的?大周女?子更加高大一些,一身利落的?打扮,头发高高扎起,看?起来倒像是?个过分俊秀的?男子。她?腰上配刀,目光炯炯,看?着前方的?雾气。旁边的?人虽不说?话,却也时不时的?看?一眼这一个与他们格格不入的?女?性。
“哦?她?这样好看?啊?”卫昭听见这段话,忍不住笑了笑。
“那可不!”说?话者一拍桌面?,桌上的?酒水都跟着一震。他顿时有几分歉意,讪讪的?看?了眼面?前的?金尊玉贵的?女?性。虽然他一个混迹江湖街头的?粗野人家,也不知晓什么叫贵女?,但面?前的?人,就总是?给他这样的?感觉,就好似说?书人口中的?公主,世家的?小姐从故事里来到现实。让他忍不住有种面?对大人物时,升起的?那种畏惧来。
说?话人弯下?腰,低声道:“太失礼了……我就是?有些激动。”
卫昭好脾性的?笑笑,没有说?什么,只是?给说?话者又倒上一杯酒,面?带好奇的?问道:“后?来呢?”
这一句话就让说?话者松了一大口气,而且卫昭叫的?酒,是?说?话人鲜少喝到的?好酒。他端起来,嗅着酒香,好半晌,才依依不舍的?砸吧了一口,还生怕这一口太多。他舒坦的?舒了口气,加上美酒下?肚,话匣子就此打开来:“法姑娘虽是?女?子,却着实是?巾帼英雄,女?中豪杰,她?不见丝毫惊惧,立得?笔直……”
雾气渐渐深沉,追出去的?人开始心头打鼓,有镖师对王镖头道:“我们未知那船工说?的?真假,说?不定是?那船工早就投靠贼寇,故意使诈,引诱我们前来,将我们一网打尽也未可知。”
这话一出口,士气不稳,就连艄公摇船的?速度都跟着减慢几分。
王镖头犹豫不决,但他是?领头人,自然不能泄露分毫担忧来,只是?道:“让人先用望远镜看?着远处,我们继续往前,若是?过了一刻钟还未有踪影,咱们也就算是?仁至义尽,这便打道回去。”
众人面?面?相?窥,又只得?应是?。倒是?法伊莲沉吟片刻,问道:“若是?我们回去后?劝说?船老大绕开这片航路,避开贼寇不成么?”
法伊莲此前帮忙救人,水性颇佳,再?加上她?的?主人看?上去也是?一位颇有来历的?贵客,王镖头也就不顾及法伊莲奴隶身份,答道:“平吉湖七百里,不同?寻常湖泊,风浪大时,阴风怒号,商旅不行。航路都是?前人耗了许多功夫趟过来的?,没有暗礁漩涡,又会?经过湖中三座小岛以作补给,若是?偏离,耽误行程也就罢了,怕的?是?恐怕不知要迷路到何处去,若是?撞上暗礁,那就是?船毁人亡的?事了。”
所以改变航路自然不可行,要么打道回府,要么就孤勇前行。然而无论是?商船主人,还是?法伊莲自己,都不可能走回头路的?。
法伊莲闻言,眉心微蹙:“那这些人……”
她?话音未落,前方已?有人兴奋高呼起来:“找到了找到了!就在前方,是?一小舟,看?起来是?殿后?的?。船上有一个人,被反绑了手,应该就是?那船工说?的?人了。”
“我看?看?!”王镖头也顾不得?法伊莲的?话,他身为镖头,护镖没有一百趟,那也是?有□□十趟的?。跑镖这一行,靠的?从来都不是?武力,而是?对商路的?了解,对沿路各个山头的?打点和人情。双拳难敌四手,真要一路打过去,那自己就先撑不住了。
因?此他一拿过望远镜,先看?的?便是?船头的?旗帜,以判断这伙人到底是?哪个山头的?。
只是?这一看?,脸色就先是?一沉。
“是?不认识的?旗。”王镖头低声道,他沉吟片刻,这才又道,“难道真是?那些奴……”他警惕的?看?了眼法伊莲,沉默不语,脸色变换,只是?肉眼可见变得?更难看?了些。
法伊莲站在一旁,将一切看?入眼中,不言不语。旁人更是?眼巴巴的?看?着王镖头,盼着他能拿个主意,而最早看?到人影的?那个镖师年轻气盛,忍不住道:“对方也只一小舢板,才只三人。我们正好可一网打尽。”
“可若是?敌人布下?的?疑阵,故意引诱我们,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又如何?”有一人低声道。
“我们干掉他们倒是?不难,万一他们人数众多,打跑一个,又来一群,那我们岂非不是?自讨苦吃?”又有一人说?道。
一时间?,周围人都不说?话了。
倒是?王镖头环顾四周,见众人萎靡不振,于是?开口说?道:“我等做镖师的?,原本就是?将自己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死怕什么?”他见周围人士气上涨,方又道,“只是?我们的?工作不是?旁人的?船,也无需为旁人出命……”
周围人便也明白?了王镖头的?意思,纷纷应是?。
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法伊莲开口了:“我倒是?有一个好主意。”
王镖头顿时看?向了法伊莲。
“镖头当时的?脸色可难看?,是?担心法姑娘给他下?套子呢。”说?话人感慨道,又忍不住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起来。
“哦?”卫昭笑了笑,“她?的?嘴皮子么,向来是?利索的?。”
说?话人顿时哈哈笑起来:“可不么!”
当时薄雾蒙蒙,众人只觉得?自己的?衣裳都被这雾气湿透了,又没有驱寒的?法子,更觉得?寒冷。法伊莲却浑然感觉不到一般,说?道:“我是?海上出身,自觉还有几分水性。不若就让我前往一探。若是?能救人,那便救,若是?救不了,那也可以探探情况。以免此后?贼寇来袭。”
王镖头没有说?话,法伊莲又道:“王镖头思虑深远,但我这命,扔了也不可惜,不是?么?”
这话一出。
卫昭闻声蹙眉:“她?当真这么说??”
说?话的?镖头已?然有了几分醉意,摇摇晃晃着身子,道:“可不么。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她?是?奴隶,又影响不着其他人。”
卫昭冷冷一笑:“她?的?命贱不贱,贵不贵,是?我说?了算。我说?她?贵,她?便贵。”
她?堂堂长公主的?奴隶,比起什么王镖头,李镖头,可贵重多了!
说?话人没听见卫昭的?话,只又续道:“法姑娘这么一说?,镖头便同?意了。”
“你当真不要旁的?器物?”虽说?是?同?意了,但王镖头见一姑娘家涉险,也多少有些抹不开脸,于是?尽可能的?给予法伊莲帮助。
“不必,下?水不便,只需一匕首即可。”
法伊莲摆摆手,将匕首咬在齿间?,一跃而入。只听得?干净利落的?一声响后?,便再?无声息,水面?之上连一个水泡都不见起。在这小船之上的?人,也是?常年在水路讨生活的?,见状立时便有人道:“这水性,还真不是?吹牛的?啊。”
王镖头有些焦虑,叫了声闭嘴,又夺过望远镜来看?。
“发生了什么?”卫昭问。
镖师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什么都没看?到。”
卫昭顿时觉出了几分失望来,她?愣了一会?儿,这才又道:“……她?没受伤?”
“受伤?哈!”镖师眉飞色舞,拍案叫绝,“何止没受伤,她?还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带了出来!没有引起一个人的?警觉!!这不是?神?乎其技又是?什么。”
“她?抓着船老大从水里冒出来的?那一瞬间?,我们都吓了一跳,她?还朝我们笑了一下?……”
镖师喋喋不休的?说?着话,卫昭已?经将注意力转向了其他地方。
他们如今在船舱之中,这里是?大多数人进食和交谈的?所在,因?为龙蛇混杂,卫昭向来不会?踏足这里。她?们花了钱,住在最顶层,自然是?不想与这些下?等人混在一处的?。
而今天,是?因?为法伊莲将人救了出来,因?此船老大做东,一方面?以作感谢,另一方面?则是?提升下?士气。
夜晚时分,船随着波浪微微摇晃,头顶灯火在玻璃灯罩里晃动着。不知是?谁弹起了琵琶,又不知是?谁敲起了鼓,有人用筷子敲打着碗,随着节奏唱着歌谣。有人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甩着袖子跳着舞,鞋面?在满是?油脂的?甲板上敲打出鼓点。
笑声、哭声、酒碗撞击声,人声,交融在一起。
这是?与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府完全不同?的?人间?烟火。
而就在这片烟火色中,被人们包围住的?那个高个的?女?人回转头,朝卫昭露出了一个笑容。
爽朗又明亮的?,
明晃晃的?,
像是?火光,又好像是?阳光,灼烧了卫昭的?眼睛。朦胧之中就好像是?有一只轻盈的?小鹿跃起,从高处落在她?的?心脏处,带动着她?心头也跟着猛地一跳。
或许,法伊莲钻出水面?,朝王镖头露出的?那个笑容,就好像卫昭眼下?里看?到的?那样。
卫昭忍不住想。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只蹦跶的小鹿。
我们要慢慢看卫昭打脸,不要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