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伊莲最后睡在哪里,与阿棕又如何,卫昭并不知晓。只是?当她迎着当地?的暑气与骄阳睁开眼,看到法伊莲正?将小窗开了?个口,用竹竿撑着。
清晨的凉风打外面吹进来,带着这个地?方特有的湿气,与大海的味道。
这个味道卫昭不熟悉,但,或许是?法伊莲是?卫昭熟悉的人,也或许是?因为法伊莲就属于那片令卫昭感觉不安又熟悉的海域。卫昭对此甚至有种亲切感。
她忍不住动了?动,翻了?个身子,发出?低低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天刚亮的时候。”法伊莲回道。
卫昭哦了?一声,没有看到阿棕,她刚想问,又突然意识到阿棕已经是?一个自由人了?——尽管她还不是?,但长?公主金口玉言一开,她就算不是?,那也得是?。
既然是?自由人,便做不得这种伺候人的活计。
卫昭再翻了?个身:“热,把窗再开大些。”
“夜晚凉气未消,不可开大了?。”法伊莲回道,干脆利落的拒绝了?卫昭的提议。朝卫昭走?开,揭开轻薄的蚊帐。
卫昭眯眼,没有动,甚至刻意的拧了?一下,露出?一截细白柔软的腰肢。
法伊莲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卫昭心中暗自得意,只是?下一刻,她的腰就被严严实实的捂住了?。
卫昭瞪大眼睛看着法伊莲。她的奴隶看着帐顶,义正?言辞的道:“腰着凉可不好,会拉肚子的。”
“你这个……!”卫昭猛的直起身,身为长?公主的自尊让她将话憋进了?肚子里,一时间那张艳若桃李的面容显得十分的扭曲。
只是?有的东西,不能捅破,不说,就可以顺其?自然,可以尽在不言中。但一旦说破,就不行。
卫昭恶狠狠的锤了?下床,起了?身。
法伊莲伸手扶住她,又轻轻的在她肩头揉了?揉:“不要着急。”
不要着急?什?么意思,难道她表现得自己很急色一样吗?
卫昭深呼吸。
她选的奴隶……屁!明明是?母皇塞给她的!
卫昭继续深呼吸。
没错,她就是?贪她的美色……早知道就应该命令她好了?,干什?么非得问她的意见?。现在被拒绝了?,送到嘴边的美味也没有了?。
卫昭恨得牙痒痒。
“金掌柜早就候着了?,阿显想好如何做了?么?”
“如何做?”卫昭哼笑,“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甚好做的。”
此后,就正?如卫昭所说的那般,不出?三日,海州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财大气粗的多宝阁来了?一个超级财大气粗的大小姐。
“听说前日游湖,有个异族的商人贡献了?一个宝物,大小姐一开心,给了?十倍的赏赐!”
“海上许多商人都?听说了?,争相求见?呢。”
“海上的商人,那些不都?是?……”
“嘘!不要命啦!”
茶楼之中的声音陡然一顿,又跟着天南海北的说开了?。而在这人群之中,一个黑发的女?子戴上了?斗笠,遮住自己冰蓝的眼睛,往外走?去。
阿棕走?得快,海州城与她以往待的地?方不太一样,民风彪悍,街上的人多挂着武器。而街道上异族更是?多,阿棕走?在路上,也无人在意她的外貌。
阿棕既觉得开心,又难免觉得有些恍惚。
前面突然多了?道阴影,阿棕下意识的用身体本能闪开,却?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小奴隶,你不在自己的主人身边,在这里做什?么?”
阿棕抬眼,看到了?面前这个瘦高又精悍的女?人。她后退一步,从怀里摸出?了?一张凭证:“我不是?奴隶,有凭证。”
凭证自然是?卫昭差人给阿棕办的。长?公主下了?令,又是?这样的小事,哪有办不到的道理。不出?一日,凭证连着户籍都?一起送到了?阿棕的手中。阿棕高兴得不行,走?到哪里都?带着。她甚至还暗自盼望着,若是?有人质问,她就拿出?凭证来……只是?海州异族太多,也无人去在意,因此阿棕还是?第一次拿出?凭证。
女?人在凭证上扫了?一眼,看到上面的名字,于是?眼睛弯了?弯:“你叫做阿棕?你明明是?黑发和蓝眼,为什?么要取这样一个名字?”
阿棕张了?张口,愣愣的看着女?人。这也曾是?阿棕的疑惑,但是?为她起这个名字的宋思思不会回答她,法伊莲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卫昭更是?不会放在心上。在阿棕认识的所有人中,都?不会有人问她曾经思考过的这个问题。
而现在,却?被一个不相识的陌生人问出?来了?。
“跟你没有关?系。”阿棕说道,她抬脚准备离开,但女?人却?拦住了?她。
阿棕的眼中顿时浮上戒备,往后退了?一步。
“那天那个姑娘呢?没有跟你在一起吗?”女?人问,她年纪比阿棕大一些,说起话来时也有种不紧不慢的节奏。她见?阿棕只是?警惕的看着自己,于是?笑了?笑,“你一个人出?来打探消息,怎么没人陪?”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阿棕硬邦邦的说道,她的劲道凝聚在腿上,准备要跑走?。
但女?人的下一句话就让阿棕僵住了?:“那个叫法伊莲的小姑娘,也不在么?”
阿棕的身子陡然抖了?一下,她生怕自己多说多错,于是?立刻拔身而起,很快就看不见?了?人影。尽管如此,朱迪斯又是?何许人物,几乎立刻就自己自己猜对了?。她看着远处修得金碧辉煌的多宝阁,叹了?口气:“还来还得找个机会去一趟才行。”
阿棕觉得自己浑身都?冒着冷汗。她跑得很快,飞檐走?壁,沿着屋檐奔跑,海州城算不上大,几个起落就跑回了?多宝阁里,蹲在墙头上发呆。
此前卫昭在席间更衣,碰见?女?人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以阿棕的耳目,自然也是?看到女?人在说出?法伊莲三个字时,卫昭那一瞬间露出?的不喜。只是?卫昭当时就掩饰过去了?,还警告阿棕不许乱说。但眼下……
阿棕忍不住乱想起来。那个女?人说的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法伊莲么?法伊莲是?异族,当然了?,那个女?人也是?个异族。可是?天下那么大,若是?那个女?人真?的是?法伊莲的阿姐……
阿姐啊……
阿棕想起这个字,又长?长?的叹了?口气,感慨道:“……真?好呀。”
有阿姐,那,也有爷娘亲人。
真?好。
“好什?么呢?回来了?也不进来。”声音传来,阿棕低下头,在对上法伊莲的绿眼时,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法伊莲顿时眯起了?眼睛:“你遇到了?谁?”
“没……没有啊……”阿棕默默的别开了?眼,她重?新跳下来,大声喊道,“我有事要找殿下说!”
法伊莲看着阿棕如风一样跑进卫昭的房间,只气得笑了?几声,随后又咬牙切齿:“到底瞒了?我什?么事?”
阿棕逃难一样的找到了?卫昭,如倒豆子一样的说了?此前在茶楼中的见?闻。卫昭此时正?在作画,提起的笔在阿棕说话时顿住,到后来,她将笔墨放到一旁,安静的听闻,随后又笑笑,问道:“你觉得那些海上的商人,都?是?些什?么人?为何大家都?不敢说?”
阿棕茫然的摇了?摇头。
在她一生中,作为奴隶,作为顺从,实在占据了?大部分的时候。难得有需要自己下决断的地?方,现在也是?这样。
卫昭看了?阿棕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阿棕身为奴隶,其?实惯会看人脸色,她不能表露出?自己的不满以及失望,会让这个敏感的姑娘更加的敏感。
“那便到码头走?一走?。”卫昭说道,她其?实大多数时候也是?将命令发下去,而非真?正?的实施者,因此在停顿片刻以后,她也只能无奈的说道,“你可问问法伊莲,她对这种三教九流之事十分熟悉,多半是?知晓的。”
阿棕便点点头,而卫昭自觉自己已经说完,于是?又提笔起来,只是?她见?阿棕不动,于是?便柔和的问道:“还有何事?”
意思就是?没有事就不要在这里碍眼了?。
阿棕拧着眉头:“我,我遇到那个认识法伊莲的女?人了?。”
卫昭先是?一愣,随即回过神?来,她下意识的纠正?了?阿棕的话:“她不认识法伊莲,只是?碰巧同名罢了?。”
阿棕不明所以的哦了?一声,又略过这个在她看来毫无意义的话,问道:“怎么办呀,她是?法伊莲的阿姐么?她会带法伊莲走?么?法伊莲不是?……”不是?奴隶吗?
卫昭咬了?咬后槽牙:“都?说只是?同名而已。”她深深的怀念起长?公主府的那些人精来,虽然有时候马屁听多了?感觉腻味,但好歹也不会这样,堵得人不知道说什?么。
于是?阿棕又哦了?一声,小声道:“那我应该如何做?”
卫昭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世上断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她也不可能一直将法伊莲圈在自己的身边,以那家伙精明的脑瓜,恐怕早就看出?了?不对劲,只是?一直引而不发罢了?。
难道她还怕一个奴隶跟着人跑吗?
卫昭在心中冷哼,哼完又失落的想,她还真?有点怕。
法伊莲那么好用,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也让卫昭有种隐秘的快感。这样的人,若真?的跑了?,卫昭可不会同意的。
始终要解决掉的。
卫昭想着,无论用什?么办法。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个自称朱迪斯的女?人来得那么快。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