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卫昭愿意与否,日子都要照常过?。昨日里一夜的风吹雨打,虽然?没有电闪雷鸣,但也是卫昭往日从未经历过?的凶猛。
卫昭心中是害怕的。
神都虽然?水路畅通,但地处平原,四周山势呈龙腾虎跃之?态,是一等一的风水宝地。在大多数时候,都称得上是和风细雨,狂风都少,更?不必说如昨晚那般,风涛之?声声若雷霆,而卫昭身在屋中,却觉得自己仿佛蜉蝣一般。
身边没有其他人?,哪怕烛火烧得正?旺也没有什么用。
浑浑噩噩间,一直到了后半夜才睡着。醒时,她听见?了细碎的声音,似乎人?在做着什么。
是法伊莲吗?
可是法伊莲干活从不会有什么声响。
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按下来,她轻轻的蹭了蹭柔软的枕头,用还带着睡意的声音道?:“你倒舍得回来了?”
声音陡然?停住了。
卫昭等了一会儿,没有等来那个胆大包天的奴隶径直走?过?来的声响,反是带上了一点畏惧。卫昭突然?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猛地睁开了眼睛。
青纱帐外,一个小?丫头正?惶恐不安的跪在地上。
卫昭陡然?觉得后怕,后怕之?后又是怒火涌上。她猛地坐起身,揭开帘帐,目光落在小?丫头的身上,带着审视。
“你是谁?法伊莲呢?”
“我,我是家主派来伺候小?姐的。”小?丫头显然?受过?很好?的训练,虽然?惶恐不安,却也口词清楚,颇有条理的回答。她垂着头,是很守规矩的模样?。
“法娘子昨夜守了大半夜,直到天亮才去歇息。她吩咐了奴婢应做哪些事……”
言下之?意,便是她是受了法伊莲和金掌柜的双重保证的。但卫昭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点,表情缓和了一点,道?:“她守了一夜?”
分?明是大半夜。
但小?丫头显然?是个伶俐的,当下便道?:“可不是么,昨夜风大雨大,大家都巴不得赶紧回屋呢。法娘子却道?担忧小?姐,因此要守着门。”
于是卫昭的脸上就多云转晴,笑了笑,她看着面前?的小?丫头,也就觉得对方是个知情识趣,又善解人?意的伶俐丫头了。
她点头道?:“她辛苦,你也辛苦了。”
小?丫头便知晓自己拍对了马屁,当下喜形于色,叩首道?:“奴婢能伺候小?姐,是奴婢的福气。”
若是法伊莲,她就不会这样?用谦卑而讨好?的语气说话。她素来就是个骄傲的人?,她会小?心的讨好?,会让人?感觉到无微不至的照顾。可是那些表现,都是出自她本身的意愿,出自,她个人?的意愿……
两相对比,小?丫头的说辞就显得不那么真诚。卫昭的脸色重新沉下来。
小?丫头不知自己哪里重新惹恼了人?,心中不安,只得垂首不语。
过?了好?半晌,才听得卫昭一声悠悠的叹息声。
“罢了,服侍我起身吧。”
卫昭从小?就被人?服侍着长大的。在面对小?丫头时,自然?也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可与法伊莲一比,卫昭就觉得哪里都不对劲起来。
衣饰需要卫昭拿主意,不说话时显得过?于沉闷,说话时又没有什么主意见?解,只徒增笑话。
卫昭知晓,这其实无关这小?丫头,奴婢们总是会往好?听了说话。辛苦攒了银钱,留给?自己做家私,因而可以去面对很多的刁难。卫昭都知道?,没有人?愿意去无限制的迁就人?。除了……
卫昭垂着眼睛,可是,若是感情需要对等,那就未免太?奢侈了。
卫昭胡思乱想?着,直到小?丫头收拾好?了,这才随着她出门。许是见?卫昭不说话,颇有纵容之?姿,小?丫头说话时也就放松许多。
“小?姐,早膳已经备好?。”她扶住卫昭,见?卫昭面容从容端庄,忍不住心生向往。她在金家做工多年,也接待过?不少的女眷,否则也不会被主家派来伺候卫昭。
但遇到的所有人?里,卫昭和旁人?都不一样?。小?丫头悄悄的看她。而卫昭踏出门后,又愣了片刻,问道?:“她去哪里歇息的。”
小?丫头一愣,顿了一会儿,见?卫昭面露不愉之?色,这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谁。她急忙但:“我叫法姐姐去了那边的屋子。”
卫昭朝小?丫头手指的方向看去,脚步一转,径直朝那处去,只是说话却带着阴云:“法姐姐,你与她,很熟吗?”
小?丫头顿时不敢说话,垂首不言,只当自己是个隐形人?。而卫昭敲打过?后也就不再说,走?到法伊莲的门前?,只是盯着那道?门扉,许久也不动弹。
小?丫头心中疑惑,却也知晓此时便应装作不知。
过?得片刻,卫昭便叹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去。此时门扉轻响,打开来。卫昭转身,却见?法伊莲站在背光处,她的头发乱糟糟的,有点翘起来,眼神中都似乎带着没睡醒的迷茫。
只是在注意到卫昭的那瞬间,迷茫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法伊莲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徒劳无功的往下压了压,而另一只手则扯了扯自己的衣角,似乎这样?能让自己看得更?为整洁一些。
看到法伊莲的这个动作,卫昭下意识的笑了笑,心中此前?积攒的那些情绪都在无形之?间消弭不少。
“你已起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什么时辰?说得我好?似会睡到日上三更?似的。”
“啊,不,不是”法伊莲摸了摸鼻尖,“昨夜风雨大作,我猜想?你应是没睡好?的。”
“睡得好?也好?,不好?也好?,不都是要做事的么?”卫昭说道?,故意叹了口长气。
法伊莲摸摸自己的头发,又理了下衣襟:“你先用早膳,我随后就到。”
在这海州城中,虽然?金掌柜是卫昭的人?,但终究是人?心难料,卫昭绝不可能完全放心金掌柜的人?。
这个道?理卫昭明白,法伊莲也明白。两人?头一日里闹了脾气,但这种时候又都摒弃前?嫌,互为依靠,同时又互相信赖。
卫昭点点头,看着法伊莲的模样?,略一沉吟:“无妨,你且再睡会儿也好?。”
法伊莲闻言抬首,看了眼卫昭,眼中闪过?一点笑意,她点了点头:“我很快,等我。”
两人?互望一眼,俱又别开眼,各自道?别。
小?丫头扶着卫昭,小?心翼翼,她刚才被敲打过?,因此格外注意,不敢擅动。只是她没料到,两人?方走?过?小?院,卫昭就侧头问她:“你觉得我那奴隶怎样??”
怎样??目无尊卑,说话时直盯盯的看着人?,半点不知道?回避。说话更?是如此,连个敬语谦称都没有。若是金家这样?的人?家,只怕早就丢到囚室里教育个十?天半天,鞭子得打断三根才能放出来。
小?姑娘低眉顺眼的道?:“法娘子忠心为主,奴婢是极为敬佩的。”
“为主?难不成换个主人?,她也这般忠心么?”
小?姑娘:“……”
如果不是为了卖身契和银子,她真的不想?伺候了。
所幸卫昭也心里有数,更?何况她眼下里心情颇为不错,因此也未多说,只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这人?与人?就是不同的。”
小?丫头听得一头雾水,忍住了满腹的牢骚,只低声应是。
卫昭满足了,一路和善至极的吃了早膳,小?丫头也趁机给?金掌柜递了信。
金掌柜早就等候多时,规规矩矩的立在外面,见?法伊莲进去了,又见?卫昭被法伊莲扶着走?了出来,这才急忙上前?一步道?:“余刺史?到了。”
“刺史??哦?他还挺有空的么。”
金掌柜干笑一声,不敢作答。
此前?卫昭不欲使人?知晓是公主驾临,因此旁人?又要藏着身份,又要好?生接待。再加上长公主貌美如花,云英未嫁,难免不少人?起了许多小?心事,负责接待的,都是年轻一辈的少年少女。
满是花花心思,满是甜言蜜语。
卫昭见?得多了,应付起来也容易,说话更?是滴水不漏。
余锦业急匆匆走?上前?来,朝卫昭行了一礼,硬邦邦的道?:“殿下,臣知罪。”
卫昭微微一笑:“爱卿何罪之?有。”
余锦业拱手道?:“城中出了这样?的事,臣定会严惩不贷。”
“那你便要跟金掌柜道?歉了,城中恶贼,与我有什么关系。”卫昭撑着头,张开五指,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的指甲。
金掌柜暗自苦笑,卫昭这一副将自己摘出来的样?子,而他既然?报官,那自然?就不能善了。这是逼他与余锦业决裂啊。
金掌柜朝余锦业拱手道?:“刺史?大人?,我等在海州城做生意,虽说得蒙圣恩,担了个皇商的名头,但生意就是生意。生意人?就讲究一个安稳和气。这海州城的生意可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余锦业直起身,并未回礼,他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道?:“此事我定然?给?金掌柜一个满意的答复。”
而卫昭直起了身,笑:“此事我虽然?不懂,但既然?如此,那我也来掺合一脚。余刺史?想?要什么样?的做法,金掌柜又要怎么样?的满意?”
金掌柜眼睛都瞪大了,若非是因为眼前?人?是公主,他可真想?把眼前?这个挑拨离间的女人?给?赶出府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存文………但是,我两天没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