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佑之走后?,短短几?日的时光,海州城又恢复了以前的光景。
金掌柜已经明白?自己如今只有与卫昭一条绳索上?,同心齐力,扳倒了余锦业,才可能得来此后?的富贵长存。商人求财求和,他已经在海州城平顺了这么多年,陡然打破,他心中着?实不是滋味。
可是多宝阁的来历如何,金掌柜更是明白?,若真有一日,朝臣与帝王决裂,那多宝阁也必须站在帝王那边。长久的安逸,富足的生活,差点让金掌柜忘记了这一切。而今再次回想起来,金掌柜也觉得自己的额上?有汗。
卫昭才不去管金掌柜的想法。只是金掌柜在海州城中深耕多年,也是有些积攒的。
“督军大人回去以后?就立刻解除了明面上?的戒令,私下里还在查,抓了不少人。前几?日他去拜访了余锦业,但似乎不欢而散。”金掌柜低声道。
卫昭眯着?眼睛:“你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多宝阁在海州城这么多年到底是做了什么?”
多宝阁此前是由内阁中人组建的,对外自然是财富通天,对内根基却是情报。在卫南风时期,据说曾有人夜话,入密室中谈话,当晚皇帝的案头?就摆上?了画像,谁在里面,什么神?情,说的又是什么样的话,惟妙惟肖。此后?密探之事引来诸多大臣的不满,但对于皇家而言,这样的权力握在手中,实在难以割舍。
于是两相权衡之下,帝王适当让步,成立了多宝阁,掩人耳目,所行之事也从?明目张胆转入了地下中。而再然后?,多年平静,皇权稳固,臣子齐心。大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扩展,成为这个天下真正的中心之国。多宝阁渐渐的也从?最初的情报功效,变成了敛财。
而今两相对比,卫昭觉得……
回去就告诉皇兄把金掌柜撤下来养老得了。
金掌柜虽不明所以,但觉得后?背一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想了想,又道:“如今卫队还未到,殿下还是要谨慎行事啊。”他担忧卫昭冲动,又补了一句,“卫队既然知道殿下在此,必然会连夜赶来,在这样的时候,冲动不得。”
卫昭闻言扫了一眼金掌柜,淡笑:“自然谨慎得很,就连我那贴身的奴隶都?出去抛头?露面的干活了,还不够谨慎么?”
金掌柜琢磨着?这句话是埋怨自己呢?还是埋怨那奴隶呢?
金掌柜对法伊莲的印象算不上?深,因为她就好像是卫昭的一个影子,有卫昭在的地方就会有法伊莲。这种形影不离的人在大户人家算不上?少见,他们通常最得主家的信任,同时也是主家的话事人。有些事,主家不好说不好做,但仆人可以不要脸面,不要身份,替主家说出来,做出来。
但是那是普通的奴仆,有卖身契的,攒攒钱,多半也能赎出一个自由身。而奴隶却是不同,奴隶是终身制,他们往往都?是异族,看上?去就与旁人不同,官府中甚至有逃奴举报的制度。有那些缺钱的人,也会污蔑普通的异族是奴隶……若有官府包庇,抓到后?,打上?一个烙印,那就是浑身长满了嘴巴也是说不清的了。所以普通人家,是不会选择一个奴隶做自己的话事人的,更何况是皇家。
因此法伊莲虽是卫昭得力又信任的身边人,但金掌柜等?却不会将她当做卫昭的话事人。而金掌柜对法伊莲,也是心中颇有轻视的,只是面上?不显罢了。
“殿下,有信来啦。”阿棕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她速度很快,像个鸟一样轻盈,金掌柜急忙让开了些,他看着?阿棕的模样,心中暗嗤了一声没?有规矩的东西。但卫昭倒没?有怪罪这一点,她自落难后?,便对规矩之类的东西少了许多的在意。
她接过信,见了上?面的文字,面上?倒是柔和了点,露出一点笑意:“竟然记得写信。”
信是给的阿棕,大概也只有阿棕这样的身手,才能确保信件不会被他人抢夺了。卫昭匆匆看了一眼,面色凝重,上?面写的简略,大约便是遇到了什么事,又做了什么事。像是一出沉默寡言的报告。卫昭目光挪到了最后?,却见上?面写了一句完全无关的话“自伯之东,首如飞蓬。”
这是妻子思念远戎丈夫的诗句。
卫昭露出一点浅浅的笑容来:“放在此处,当真是文笔不通。”说完话,却又将信纸一折,放入怀中,她抬手时感受到了心脏的跳动,温暖又带着?雀跃。
所幸,这里无人可以听?到她的心跳声。
阿棕眨了眨眼,充满疑惑的看了眼卫昭,见她身体似乎没?受到什么伤害,这才又若无其事的转过了头?去。
卫昭借着?这个动作她抬眼看着?金掌柜,问道:“你手下有多少可用的战船?”
金掌柜啊了一声,又苦着?脸:“海州城中素来有官船作护卫……”
“普通行商也需要保镖的,你在海州这么多年,竟然连个护卫船都?没?有么?”卫昭淡淡的说道。
金掌柜急忙道:“这自然是有的,只是不怎么得用,殿下若是想要用他们去剿匪……”
“没?错。”卫昭看向?了金掌柜,点点头?,“我就是要去剿匪。剿黑旗。”
金掌柜啊哟一声,摔倒在地,心中只想着?完了。他费了大把银钱攒出来的一支武装,被这想一出是一出,什么都?不懂的殿下挥霍,那可不就是完了么?他打了个寒颤,急忙道:“殿下,殿下,海贼凶悍,而且如今殿下的卫队还未前来。如今正是我们用人之际,万万不可随意挥霍啊。”
“黑旗杀人无数,是海州城中小儿止哭的存在。他们在茫茫海域,如今都?无人窥得他们的老巢。古时征战,每每打到草原便无功而返,正是因为那些蛮人狡猾,随草水而逐,而海域广阔,比草原更甚。殿下,还望三思啊!!”
卫昭看着?金掌柜着?急的模样,她低头?又看了眼手中的信纸,突的笑了一声:“你说的在理,那便叫上?王佑之也一起罢。”
金掌柜眼泪挂在眼眶里,要落不落,听?到卫昭的话,愣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王佑之?他会愿意吗?将手中大好的将士往海里填?
卫昭则摆了摆手:“去吧,让他先来。”她站起身,顿了顿,又道,“与其担心你的财物?,不如想办法让我的人来得快一点。”
朱迪斯带着?人看着?远处,在她们身后?,跪着?许多水手。法伊莲就坐在那,她立了一张高大的胡椅,沾着?血的鞭子缠绕在她的脚下,她微微垂头?,红发?垂下,遮挡了她的五官,让她看上?去似乎有点疲惫。但当朱迪斯走近时,法伊莲一下子抬起眼,那眼底展露着?锐利的光芒,就好像即将抓住猎物?的苍鹰。
“到了么?”法伊莲问。
“应该快到了。”朱迪斯说道,“我们绕开了三艘巡逻船。”
法伊莲嗯了一声:“看来是他们的地方了。”
这里是距离海州城不远处的一个小渔村,三面环山,一面朝海,可说是天然的堡垒。说是小渔村,其实也并不太准确,因为按照那些被严刑逼供的水手的说法,这里的整个村子,都?是海贼。他们日常捕鱼,同时也劫掠那些路过的船只,杀掉反抗的人,俘虏那些不反抗的人,卖掉货物?。
朱迪斯动了动手指:“他们可有不少的武器。我们要怎么打?”
“……”法伊莲停顿了许久后?,这才道,“我们很快就会有外援。”
她忍不住又想起了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人。对方了解她,就如同了解她自己。而回信之中的内容也在她的预料中。与其说是一个计划的商量,倒不如说更像是一支双人舞。她们一起不约而同的完成这只舞蹈,明明分别在两地,却偏生每一步都?能严丝合缝的扣在一处。
信纸不长,写的自然也简略。里面尽是正事,法伊莲垂着?眼,一点一点的看着?,手指慢慢的抚摸过信纸上?墨黑的字迹。到了末尾写有“风雨如晦,万望小心。”
法伊莲皱着?眉头?,她想了许久,又扭头?去问朱迪斯:“风雨如晦,你觉得如何?”
“你们……”朱迪斯原想说你们大周,但想到眼前的人的身份,硬生生的顿住了,改口道,“你们这些人说的东西我都?不大懂,风雨如晦,然后?呢?”
法伊莲便道:“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云胡不喜……云胡不喜……”法伊莲陡然将话一顿,便哈哈大笑起来。
朱迪斯沉默片刻,她摇摇头?,她已经不想再理会法伊莲了。她只想将法伊莲脑子里的水都?晃出去,最好这个人也不要在自己面前混了。
“这么多年找了这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啊……”朱迪斯按住了自己头?。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艘小船混入了补给队伍中,将一封密信交到了法伊莲的手中
只是朱迪斯怎么也没?有想到,所谓的外援,竟然是一批全付武装,满是披甲的真正的大周侍卫。
作者有话要说:卫昭:没有谁知道我的心思!
阿棕:???殿下心跳好快呀。
卫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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