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拂在大?海上,海鸥绕着桅杆发出了恼人的叫声。远方的地平线上呈现?出一道青黄相?接的线,那里就是大?陆了。卫昭盯住那条线,过了许久,这才道:“我们?快到?了。”
“是啊。”
法伊莲应了一声,她走到?卫昭身边,目色柔和的看着自?己的主?人:“你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那你呢?”卫昭扭头看着法伊莲,她的眼睛是褐色的,在阳光下其?实有?种?猫眼石的晶莹感。当她在海上时,哪里像一个?公主?呢?法伊莲想,她伸手?,去将海风吹乱的头发给抚到?卫昭的耳后,回道:“你希望我回去吗?”
卫昭笑了一声。她的脸丢光了,此刻倒是显现?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豁达来:“为什么不?我承诺过,一切如你所愿。”
当这句话落到?法伊莲耳中时,她便再一次感觉到?了心脏的鼓动,耳膜间仿佛有?种?潜入深海才有?的耳鸣感。这句话,在这段时间,每一次拿出来咀嚼时,法伊莲都?能从中感觉到?甜意,感觉到?心口的酥麻,如听梵音,如闻仙曲。哪怕这背后倒转,是阿鼻地狱,法伊莲也依然觉得自?己没什么不可以的。就算是血海,她也可以笑着过去。
“真的吗?”法伊莲道,她顿了顿,脸上显露出一点不舍得来,但是理?智又告诉她,她应该是要慎之又慎的,“你……你要知道,我要的到?底是什么。如果我回去了,你就是答应了。若你反悔,我是绝对不会,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卫昭闻言,她听见法伊莲这样说话,便忍不住笑起来:“你到?底是有?多喜欢我啊?如此这般,是有?些偏执了。”
法伊莲脸色却连变也不变:“我生来便是这样的人。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堂堂正正的拿到?手?……而你眼下里,还有?反悔的余地。”
她的奴隶,似乎在做事说话时,总是有?一种?理?所当然之感。
卫昭想,她一下子跳上了船舷,法伊莲急忙伸出手?,虚虚的护住她。她们?抬眼,对望彼此,又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笑。卫昭摸了摸法伊莲的脸颊:“你看,你这样喜欢我,会护着我。可是我呢,我就不会做这样的动作。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答应过的,自?然会做到?。但是,我的心很小,感情么……或许也不是那么多。除了你我之外,我还在意很多很多的东西。它们?都?比你重要,也比我自?己还要重要。”
“你想要的全部,我可以给。可是这个?全部,也并不会比常人更多。甚至会比常人更少。”
法伊莲抬眼看着卫昭,卫昭注视着这双碧绿的眼眸,里面似乎就只有?她一个?。她一边享受着这种?全世界只有?她一人的错觉,一边又发现?自?己实在无法给予同等的报酬。
既然说开了,卫昭想,那就索性都?说了吧。
“你也可以反悔。”
她们?都?拿只有?一次的机会来威胁对方,从某种?层面而言,她们?可当真是天?生的一对了。
法伊莲的眼睛眨了眨:“我一直注视着你。”她张开手?臂,将眼前这个?人拥抱,把自?己埋入对方的怀中,她的鼻尖终于充满了对方的味道,怀里也终于满是对方柔软的肢体。她曾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之间醒来,从一开始的肖想,再到?后面的怕失去,直到?回味。而现?在,她重新的埋入其?中,牢牢抓住。
她的声音带着一点沉闷,又是那种?古怪的口音,落在卫昭的耳中,却仿佛是一出流淌的乐曲。
“你是什么模样,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更明白了。”法伊莲深深的吸了口气?,“我愿意。”
卫昭低头,她伸手?抚摸过法伊莲的发顶,那些火红色的发丝调皮的在她的发间钻来钻去,就好像一簇簇小火苗,偏偏又那样柔顺而温和。她眨了下眼睛,回道:“好啊。那就这么决定了。”
说话之间,似有?一滴水从天?上滑落,隐没在了法伊莲的发间。
宋清远远的看着那边的主?仆情深。他拧着眉,对一旁的朱迪斯道:“我实在不太明白。”
“什么?”朱迪斯与宋清一起查探,两人各自?掌握了一些情报,此刻拼拼凑凑的,企图能弄清全貌。两人也算是熟悉了不少,没有?最?开始剑拔弩张的模样了。
“你们?对奴隶,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宋清叹了口气?,“殿下对她的奴隶也实在太好了。”
若是主?上太过仁慈,那么就容易被下面所操纵,宋清刚刚投诚,可不愿那么早就更换主?人。他低头:“圣人可是亲自?下了令,主?人对奴隶有?生杀予夺的权利的。”
朱迪斯低头写着什么,闻言又朝远处两个?抱在一团的人看过去。她听到?宋清的话,拧了拧眉头,随后又舒展开来:“没必要担心她们?两。”
宋清于是不再说话,他既已投诚,方才的劝导也多半会被朱迪斯带到?卫昭耳中,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直到?卫昭和法伊莲两人走到?自?己面前,看到?两人手?牵手?的模样,宋清的眉头还是难免跳了一下。他当做自?己没有?看到?,于是恭敬的道:“我与朱老板核对了一番,这是我们?两人各自?看到?的。”
卫昭低头看着两人写下的文书。
宋清是直接尾随,他施展了壁虎游墙功,自?然能躲过其?他人。而朱迪斯则是一路躲藏,虽不如宋清那般直接,反倒是在路上听到?了不少人的话。两人一番拼凑后,卫昭发现?,这处地方,确实是已经经历了许多年,按照守卫们?的说法来看,守卫五年一换。如此便至少可推断出,更迭了两次,那也就是十年以上了。
十年……
卫昭的手?指一紧。
十年前,如今的圣人还未即位,甚至几个?继承人还未你争我夺,她的母皇乐得看自?己这盅蛊里到?底养出个?什么来,不时的挑拨离间,看人斗得快乐。那个?时候,若就有?人已经阴谋谋划,以当时来说,海州城远离内陆,大?周掌控力自?然是薄弱,而此地南来北往,随手?一捞都?是大?把的银子,那是最?佳不过的地方了。
但是,既然休养生息十余年,就证明,在一开始的时候,背后那人应该是要势力没势力,要财力没财力。
卫昭垂着眼,她没有?细想下去,又继续往下看。此后便是宋清看到?的事情了。买了火炮的那人被引入一间厢房内,说话的是一个?声音沙哑的,带了面具的男子。要求也是十分简单,他可以源源不断的提供火炮和武器,只需要在他要求的时候,去杀灭几个?人或舰队。
“此人并无武功,只是身边的几人行?动默契,看得出经年与那男子一起的。他们?肌体强壮,俱是外家高手?。”
宋清则道。
武林之中分为内家与外家。其?中内家有?心经内力,天?然就压制了外家。如今在数代帝王的有?意无意的推动下,武林势力渐渐式微。可是选几个?内家高手?,也并非是那么困难的事情。为何那人身边都?是外家的人呢?
卫昭想。
她又看向宋清,在看到?宋清脸上那丝不自?在后,温和的说道:“你有?何话道来。”
宋清露出一点苦笑,还是说道:“我们?松鹤门……以往也会做些生意,三教九流的,不提也罢。其?中一项就是为达官贵人们?挑选资质好的奴隶,好生的养起来,然后送往各家。这些奴隶……”宋清沉吟片刻,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阿棕。
阿棕站立在那,一身内劲收敛,圆融无痕,这是内力大?成的现?象。就算是宋清,也忍不住有?些眼红羡慕。而阿棕则别开了脸,没有?去看宋清。
如今阿棕算得上卫昭的朋友,但宋清,连同整个?松鹤门,也只能算做长公主?还未首肯的门客。这孰轻孰重,简直一目了然。宋清压住心中升起的惶然,续道:“武学一道,固然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但资质尤其?重要。往往有?资质的,万里挑一。可是天?下贵人那么多。因此我们?往往会教授外家功夫,又打小训练,听话温顺,再送往各家,自?然是万无一失的。”
卫昭已经明了了宋清的话:“你是说,这些人也是这么来的?”
“是,不过是不是出自?松鹤门还不好说。”宋清回道,“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松鹤门在武林中也是有?名有?姓的……”
卫昭点头:“我明白了。以往为了生活,也无可厚非。”
她给宋清送了台阶,宋清自?然是感恩道谢,又道:“属下寻思着,可以从这方面入手?查证一番。我松鹤门在江湖中多少还有?几分薄面,可供殿下差遣。”
卫昭顿时笑了起来:“如此甚佳。”
而朱迪斯悄悄的撇了下嘴,她翻个?白眼,目光就落到?阿棕的身上。阿棕则看着大?海,沉默不言。朱迪斯看看阿棕,又看看宋清,最?后捏了捏阿棕的手?臂。阿棕有?些惊讶的回望朱迪斯,看见朱迪斯冲她一笑。阿棕有?些犹豫,便也回了她一个?微笑。
有?些傻,不过嘛,傻人自?有?傻福的么。
朱迪斯想,抓住阿棕没有?松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出去玩了,差点忘记发文。我对象给我买了小礼物,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