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此?言可是真的?”
余锦业不出三日就到了卫昭府上拜见卫昭,卫昭正与兰度一同?下棋。法伊莲虽然跟随卫昭上过?课,但是琴棋书画这?类事物?她并不精通。她仿佛身体里天生就没?有这?根弦,不好舞文弄墨。因此?,卫昭抓着兰度下棋,法伊莲也只能恨恨的哼唧一声,就站在一旁伺候了。
卫昭抬眼看了法伊莲一眼,见她正窝在自?己身旁剃葡萄皮,于是拉了拉她:“这?些事自?有侍女做,你做什么。”
法伊莲回?卫昭一个笑:“我乐意呀。”说着抬手给卫昭倒了一杯茶,“红袖添香,殿下高?不高?兴?”
卫昭呵了一声,不言不语,只是端起了茶杯饮下。而?兰度则抬眼扫了眼法伊莲,法伊莲顿时接到这?个眼神,笑得更深了点:“将军也要?”
若是他说要,那法伊莲就打定主意说不给。
却不想兰度只是板着脸,扭头唤来侍女为自?己满上一杯。这?个动作,无形间就是嘲弄法伊莲所做的事,是地位卑下的侍女所为了。
法伊莲脸上一黑,沉默不语,她的手放在腰间,腰间有她不离身的长剑。而?兰度也毫不畏惧,只盯住法伊莲。
两人?针尖对麦芒,让卫昭着实无奈,她扯了扯法伊莲,低声道?:“莫要胡闹。”
法伊莲反手握住了卫昭的手,垂下眼,规规矩矩的道?了声是。而?兰度则垂着眼,卫昭的喝止,明面上是给了兰度的面子,可亲疏远近,一目了然。
而?余锦业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脚步一顿,有些拿不定主意。卫昭一个抬眼,见了余锦业,急忙起身道?:“刺史来了。”
这?话一出,其?余人?就皆是动了起来。余锦业急忙挂起了笑容,快步走?近,依次行礼。于是棋盘被撤下,而?茶水都上来了。
“这?是什么风将刺史吹来了。”卫昭柔声问?道?,她惯来会做这?样的姿态。只是余锦业如今已不会为卫昭这?般姿态所蒙蔽,尽管如此?,他依然会在某一瞬觉得,眼前的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从而?升起某种掌控欲。
余锦业看看周围,沉默不言,意思不言而?喻。
卫昭笑眯眯的喝了口茶,说道?:“这?些都是予信任之人?,事无不可对人?言。”
说得很光明正大,倒显得余锦业小家子气起来。余锦业一噎,讪讪的说道?:“臣听闻了一些传言,不知真与假。”
卫昭就笑得更开心了点:“真是想不到,刺史大人?已过?知天命的年纪,却也如同?村县闲汉一般,喜好些捕风捉影的事情。要知晓,这?些事,每日里,没?有十件,那也是有个七八件的。就好比,此?前还有人?说我这?不成?才的奴隶不是侠盗呢。”
法伊莲闻言,转头朝卫昭笑了笑,故作姿态的叹息一声:“我为殿下,为大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就算有人?故意污蔑,只要我问?心无愧就好。”她说得大义凛然,但神情却是哀怨,做作到了极点。
卫昭则是眼也不眨的应道?:“该是你的功劳,便是你的功劳,那是谁也抢不去的。自?有本宫为你做主。”
都说长公主宠溺这?个奴隶,虽然给她恢复了自?由身,又有无数光环加诸,但实际是当做面首在宠着的。余锦业见状,倒真有几分相信了谣言。瞧瞧这?持宠而?娇的架势,怕真是夺了那个不知从何而?来的“侠盗”的功绩,加在了法伊莲身上了。
余锦业面色带着几分苦笑:“殿下可真是笑话老臣了。臣只是听闻,神都……似有替换老臣的意思。”
“这?如何能说替换呢?”卫昭神色一正,没?有反对,倒是先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刺史自?予到达海州后,尽心配合,尽力辅佐,此?乃大功。此?前海运繁茂,每年运往神都中的奇珍,上缴国库的税收亦是丰厚。予自?抵达海州,只见人?民富足喜乐,虽然有海贼肆虐,但术业有专攻,这?并非刺史之过?。如今海贼已经许久未出现,想来已经不成?气候。予已修书神都,上奏圣人?,陈述刺史之功。”
余锦业当下就变了脸色,道?:“如此?说来,传言非虚?”
卫昭却是微微一笑道?:“此?事说不好。若刺史升迁神都,只怕六部尚书之位,也有君一席之地了。”
刺史是地方大员,但从官品上是比不得正三品的尚书的。若真要说的话,这?确实是升迁。但神都之中官员多如过?江之鲫,而?刺史一家独大,说是升迁,实际权力也等于回?收了。
余锦业下意识的拧眉,卫昭一眼扫过?来,轻飘飘的道?:“莫非刺史不愿?”
余锦业急忙起身回?道?:“不敢。”
卫昭便点了点头,押了口茶:“如此?甚好,海州虽然富足,但远离内陆,密林中又多猛兽瘴气,比不得神都中人?杰地灵。予听闻你还有一个儿子,受了点伤。若是回?到神都之中,予自?可介绍神医,为你儿医治。虽不保证治好,但缓解疼痛应是无碍的。”
余锦业闻言,抬杯喝了口茶水,勉强应道?:“正是,臣代我儿多谢殿下。”
“举手之劳。”卫昭回?了个假笑。
余锦业定了定神,又问?:“那后面的继任者……”
卫昭抬眼,她扫过?余锦业的面容,但余锦业似有心事,竟未察觉卫昭的目光。卫昭心中已有了成?算,于是收回?目光,只笑道?:“此?事予又怎会知晓,爱卿也可写一张单子,将自?己觉得得用之人?呈递上去。”
余锦业闻言,心神一颤,顿时笑道?:“老臣手底下的人?跟着老臣旧了,都是些听话又办事伶俐的,没?什么得用不得用的。自?然是听从圣人?安排了。”
老狐狸,没?诈到名?单。
卫昭暗嗤了一声,她喝着茶笑而?不语。
余锦业知晓了卫昭的答案,便起身告退,而?兰度默不作声,也跟着起身,对卫昭道?:“殿下,时辰已经不早,臣就与刺史一道?回?去了。”
卫昭唔了一声,她心中有事要与法伊莲说,也不愿多留兰度,只是含糊一点头,就让兰度与余锦业一起走?了。两人?出了门,一起往前,一路无话,过?得片刻,余锦业才叹了口气,道?:“殿下所说是真的么?”
“多半是假的。”兰度则应道?,他看向了余锦业,“如今海州城中的事情还未完,以殿下的慎重,是不会现在就递送书信,上奏圣人?的。”
余锦业闻言,这?才露出了笑容,朝兰度拱手道?:“多谢将军提醒……对了,小女近日时常提起将军……”
兰度身子一顿,原本没?有表情的面容更显得冷漠。他冷着眼看着余锦业,说道?:“今日之事的提醒,算是我的赔礼,今后我是不会说了。”
余锦业拱手答谢,手臂抬起时,遮掩了唇角的微笑。而?放下时,他已经收回?了笑容,换成?一脸的愁容:“小女最近郁郁寡欢,我自?老妻去后,也只这?么一个女儿……”
“大人?。”兰度打断了余锦业的话,“望大人?也莫要提起其?他无关人?等。”
余锦业将话收回?,苦着脸朝兰度拱拱手,道?了句:“我自?先去,将军自?便。”
兰度的脚步一停,他看着余锦业往前,时不时传来一声叹息,他冷着脸,手捏得死紧,眼底一片冷郁之色。他想起那荒唐的一晚,梦醒后只觉得琉璃尽碎,白璧染瑕,他挣扎着起身,寻找衣裳弊体的狼狈。以及那个女人?懒洋洋的从堆起的柔软的被褥中探出手臂,撑着头,看着自?己狼狈模样的淡然。
还有那一抹笑。
那张和卫昭七八分相似的脸上,露出的,让人?憎恶的,尽在掌握的笑容:“虽不是初次见面,但容奴家自?荐。”
“闭嘴!”兰度惊慌失措的吼道?。
女人?就咯咯的笑了起来,她掩住嘴,眉眼都勾在兰度的身上,如同?兰度隐藏得最深的梦境里的那个样子,只是说出的话,就好像一捧冷水浇在了兰度的头上:“我是刺史的女儿,余梦回?。”
而?在房间里,法伊莲背着手走?到了此?前余锦业所在的位置,手指在桌面上一抚,看着指尖的茶水笑了声:“我此?前果然没?看错。”
“什么?”卫昭也跟了过?来,她双手搭在法伊莲的肩膀上,歪着脑袋看法伊莲的手指,问?道?,“如何?”
“他的手抖了一瞬,只是他的养气功夫着实不错,很快就收住了。不过?茶水晃出来了一滴。”法伊莲晃晃指尖,对卫昭笑,“就在殿下说医治他的儿子的时候。”
“说升迁他不抖,说名?单他不抖,说到儿子就抖了。”卫昭也哼笑了一声。
“两种可能。他膝下只有这?个儿子,因此?爱若珍宝,怕殿下以儿子要挟,心中恐慌。”
卫昭想起此?前宴席中途退出,所听见的那如同?鬼号的声音,想起侍女所说过?的话,她沉吟片刻,将当初所见对法伊莲说了,又摇了摇头:“似乎不像。”
“那么……”法伊莲眼神一沉,“就是他儿子有问?题了。”
作者有话要说:火眼金睛法伊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