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婚宴?”卫昭手持婚书,看着其中文字,又见下堂跪拜之人,五体投地,不敢多言多看。
“有婚书,予自然参加。只是男方家人如今不在海州,无法迎接新妇。我?与兰度从小相处,情同?兄妹,当做他的家人。”卫昭说道。
那送书之人再拜,回道:“婚约幼时就已定下,如今非常时行非常事。殿下位高权重,自当做主婚,而非夫家家人。主人经?得兰将军同?意,已另择一处,作为兰将军的安居之所。”
卫昭眯起眼,手指轻轻的在扶手上敲打两?下。
于是法伊莲越众而出?,说道:“兰度到底是圣人麾下,殿下主婚也是他的造化。只是如今他成婚,邀殿下做这主婚人,竟是连人都不亲自前往的么?”她?笑了一声,“兰将军不将殿下放在眼中,照我?说来,也不必主这婚了。”
那仆从不敢直视天颜,因此只匍匐低头,额头抵在地上,说道:“兰将军亦是有书信交托,恳请殿下恩赐。”
法伊莲顿时朝卫昭看去。此前借故种种托词,无非是想见一面兰度,好让她?们知道兰度到底有何?打算。这门婚事,兰度必然是不愿的,若他行动无碍到可成婚,那自然也有什么想法。两?人皆知卫昭入了余府,便是凶多吉少,但兰度身份特殊,哪怕法伊莲不愿,恐怕卫昭都要走上一趟。
而今兰度传来书信,两?人心中当真是又惊又喜。法伊莲更?是暗自担忧,万一兰度投靠了余家,哪又要如何?是好。
余家所谋,桩桩件件,绝非是只图一州。狼子野心,那是昭然若揭。法伊莲接过书信,朝卫昭看去,只觉得手中薄薄的一张纸,竟如千钧之重,一时间,她?只想将其撕碎,免得它?坏了卫昭的心,让卫昭走动走入险境之中。
卫昭看见法伊莲的模样,哪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接过信纸,一时却不展开,只是看着仆从道:“何?时婚礼?”
“回禀殿下,婚礼定在下月初八。”
“下月初八……”卫昭算了算时日,展颜一笑,“距今日只得二?十日,余家当真是心急得很。”
“千金之子,婚姻大事,竟然如此仓促。知道的说一句海州民?风淳朴,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你们家小姐强人所难了。”卫昭捏着信纸笑道。那仆役喃喃不语,只是又一个叩首。而卫昭却也不管他,只是低头看了眼信纸上的文字,见笔锋之间偶有颤抖,但笔划习惯,确实是兰度本人。她?手指轻轻抚摸过纸面,果然在上面摸到一个暗暗的凸起,于是暗自点头,面上露出?漫不经?心的意味来。
“既然还有二?十日的光景,那便过几日再来罢。”
仆役迟疑片刻,于是顿首应是,退了出?去。而卫昭这才坐在座椅上,看着信纸不言。法伊莲见周遭无人,于是扑倒卫昭膝边,手扶住卫昭膝头,仰首看她?,面露愁容:“既然兰度寄了信来,那便说明对方必有依仗。不若我?替你去。”
卫昭侧头见法伊莲蹙眉含顰,愁容难展,而俯首膝下,是难得的温顺之态,再加上发丝透红,绿眸含翠,就如同?一只上好的异国上供的长毛狸猫。一时之间,情难自禁,伸手过去,挠了挠这野猫儿的下巴,半是是狎玩,半是安抚。
“这信确实是兰度所书。”卫昭说道,“他做了些手脚。但他宁可赌上自己的婚姻大事,也要将信递到我?的手中,那便说明,他一定有什么事,必须要传到我?的手中,好叫我?知晓。”
法伊莲素来粗中有细,又何?尝不知道这样的道理呢?她?长叹口气,贴在卫昭的膝盖之上,默然良久,才说道:“我?当真是为自己选了个不省心的爱侣。”
卫昭便哈哈一笑,说道:“你既然在我?身旁,那便无从选择。不动情就罢了。动了情,还能选谁?”
这话?说得自恋至极,只是法伊莲横了卫昭一眼后,仔细思索,又觉得必然如此。这冥冥之中,仿佛就是上天注定那般,自从法伊莲来到卫昭身边,她?便没了其他的选择。其他人与卫昭比较起来,就如萤火之于日月,黯然无光。她?叹了口气,这才道:“莫要说我?了,日后回京中,说什么都成。而今且看一看兰度讲什么吧……”
若是需要卫昭赴险,法伊莲想,那她?便想办法将卫昭拉回去就是。这海州城,再是混乱,日后大周,哪怕是战成一团,与她?,与卫昭,其实都没什么干系。
“莫要打什么主意。”卫昭低声说道。
法伊莲轻哼一声,倒是不说话?,只是神色之间,那种不服气还是隐约透露出?来。
“我?曾说过。大周与我?而言,比性命,比爱恨更?重。你也曾应过我?。”
卫昭说道,声音不大,却极为严肃。从她?们互通心意起,一直都是默契有加的,两?人打小就在一处长大,所学皆出?同?源,刀山血海,鬼蜮伎俩,阴谋诡计,都是一起经?历。细思起来,竟无争吵,默契非常。而今算来,则是她?们之间第一次意见相左。
“你视我?为重,我?自是感激。但我?视江山为重。若我?全了你的念想,那谁又来全我?的念想?”卫昭说道,她?的目色严肃,盯住法伊莲的眼睛,似乎眼下就要她?的一个承诺。
法伊莲紧咬下唇,齿间用?力,下唇竟是咬出?了血色。她?心中自然是觉得任何?都强不过卫昭过去,可是就如她?这般,卫昭自然也有其看重的东西。她?左右为难,一时之间竟不知作何?回应,只是含混说道:“且不说这些,先?看看兰度信中所言吧。”
卫昭低头,勾起法伊莲的下巴,仔仔细细的将法伊莲的血都一一舔舐过去,见她?不再流血,这才放开来。她?看着法伊莲的眼睛:“信不急。只是你,若有什么事,你且放心,待我?手中事毕,我?自会?寻你,黄泉碧落,自不相负。”
法伊莲闻言,心魂动摇,也反手握住了卫昭的手臂,回道:“若是你当真遇到了不测,那我?,我?将仇人杀尽后,自然也会?来找你。”
卫昭便露出?了笑容:“你看,左右我?们都会?在一处,一时险恶,尚不能称作绝地,又何?必做出?这般情态来。”
法伊莲便哀叹一口气:“左右我?是说不过你的。”
卫昭笑着一展信纸:“那就莫要开口,我?堂堂天潢贵胄……”她?声音一顿,轻轻的咦了一声。法伊莲顿时抬起头来,看向卫昭。卫昭沉吟片刻,先?将信纸打开,对她?说道:“笔力透纸,这信纸背后便有凸起之感。秘密就隐藏在这背后凸起之中……”说到此处,卫昭一顿,看向法伊莲,“兰度说他确实与余家的小姐有婚约。另外……还有一幅地图。”
法伊莲顿时挑眉。
而卫昭则拧眉道:“兰度素来小心,费尽心思只传了这么一句话?出?来,必然是隐藏着天大的关窍。兰度是神都高门子弟,而余锦业……再如何?一方大员,也只在海州蜗居,自然不会?有什么背景……定然,定然是有什么我?们忽略到的地方。”
“这其中关窍定是十分?紧要。”卫昭说道,她?招来幕僚,打算重新查余锦业,又将那地图交托幕僚。
余锦业之事还未查探出?来。但兰度递出?的地图却已经?明了,正是一条隐秘水路,可从水路直取海州!
兰度之意已现。
“此事需得尽快遣人去告知。”
法伊莲身为卫昭亲卫,正打算遣人来,但卫昭却一把拉过她?的手臂,看着对方的眼睛:“如今看来,这主婚一事,我?恐怕是非得走上一遭了。而今大军已在路上,此间需要人手。你便手持我?的手令,将地图带到,我?会?尽力为你们争取时间。”
法伊莲知晓这是卫昭故意要撇开自己,她?立刻反手抓住卫昭:“我?……”
“千般情谊,也总得你我?活着,日后才好继续。”卫昭笑道,她?笑容一收,又沉下脸色来,“我?与诸人的身家性命,尽数都托付于你了。你可万万莫要让我?失望啊。”
这般软硬兼施,简直让人又爱又恨。
法伊莲咬牙切齿,最后只得哀叹一声:“罢罢罢,我?尽快前去,也尽快返回……你千万莫要做什么傻事。”她?略一停顿,细想一番,又道,“我?让宋思思来,还有阿棕与朱迪斯。”
法伊莲看着卫昭的神情,又道:“不可拒绝,否则我?是绝不会?前往别处的。”
卫昭只好答应下来。她?们二?人都知晓如今时间紧迫,耽误不得,因此也不多废话?,卫昭将凭证都交托给法伊莲,又道:“掩人耳目,即刻出?城。”
纵有千般不舍,万般难离,却也不得不前行。以往出?行,法伊莲孤身赴险,因了卫昭在身后,自然一往无前,慷慨豪勇。而今两?人安危颠倒,法伊莲心中自然是杂念丛生,方能对卫昭的心境体味一二?。
她?咬牙强忍,终究还是寻了个夜深人静的机会?,轻骑出?城,投入茫茫水域中。
作者有话要说:我没有存稿了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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