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徐徐,灯火晃动,似乎不经意就会被?一口呼吸吞没,而视野之中?,只剩下这一张可惊可怖的面容。
饶是卫昭,一时之间也?惊得冷汗湿透后背,留下一道深痕。卫昭幼年受过屈辱折磨,但深宫之中?,能选进来伺候的,周围遇到的大臣大多是衣冠楚楚。莫说其他,哪怕是少一个指头,那也?是做不成官的。卫昭何时见过这等模样??但她自然也?非常人,她深吸一口气,硬生生的将即将吐出的那声惊呼给压了回去。
只是如此?,卫昭的手指也?忍不住篡在一处,微微颤抖。
“殿下当真是好胆量。”余中?叁安静的看着卫昭,他笑?了一声,又缓缓的将铁面覆上,“很少有人见我真容而不惊呼的。就算是当初小妹……”
“余梦回?”卫昭问道。
余中?叁点了点头,眼中?划过一点笑?容:“她初时见我,只惊得失声大哭。哭后又过来问我痛不痛。”
说到此?处,饶是余中?叁这样?冷静自持,不将情感外泄的人,眼中?也?浮出点点暖意。卫昭暗暗点头,他们兄妹两人情深义重,那这般大肆操办,多半就是出自余中?叁这位“大兄”之手了。
卫昭一时沉默,她看向余中?叁:“郎君虽遭大难,但坚毅果决,实非常人。”
余中?叁摇了摇头:“只为活命罢了。”
两人皆是沉默不言,余中?叁提起茶水,似是要为卫昭倒水,卫昭见他提壶时,手臂微颤,似是十分吃力,想来也?是因为所受的伤十分重,因此?才会使得一个正当壮年的男人这般羸弱。但卫昭却没有动,她身份比余中?叁高,更何况两人如今看上去都是风轻云淡,实则上是敌非友,自然也?不必做这般的怜悯姿态。做了也?无用,对方也?不会觉得感念。
“殿下请用。”余中?叁道,他看着卫昭点头端起茶杯,这才道,“殿下比我想象中?更加淡然,处变不惊。”
卫昭便笑?了一声:“我今日秉烛夜游,只为从?心。而君刻意来寻,自然是郎君心中?有事,而非我有事了。”
“殿下说的在理。”余中?叁点头,他温和大气,哪有半分传言中?疯癫的模样?。若非他形容可怖,只怕也?是谦谦君子的温润模样?,放在神都之中?的世家子里,也?不遑多让的。
“殿下便不好奇兰将军么?”
“我好奇他做什么?”
余中?叁笑?起来,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只是说话?时语气柔和,倒是很快就让人习惯下来,并不觉得如何难闻。而此?时余中?叁则道:“我若是殿下,必然是要好奇的。兰度是生是死,而他又为何愿意投敌?”
卫昭微微抬眼,她将茶盏放到桌上,说道:“郎君慎言。兰度若是死的,这场婚礼又从?而何来,难道余刺史乐意将自己的爱女,郎君的小妹嫁给一个牌位死人么?”
“自是不愿的。”余中?叁摇了摇头,又无奈一笑?,“好罢,此?话?是我说的不对。大喜之日,不应讲这样?的话?。”
“至于?投敌二字。刺史乃国之栋梁臣子。如今大周四极统御,天下归心,何来的敌人?莫非郎君有反叛之心?”卫昭说到此?处,看向了余中?叁,她心知若是自己身处其中?,而余中?叁若是承认,这张薄薄的脸皮也?就撕破了。到那时候,她只怕只能奋起反抗。而如此?仓促,多半反抗也?是不行的。
只是此?前听闻余中?叁对他那愚蠢的妹子多有爱怜之意,那在大喜之前,是否会这般撕破脸面,让余梦回的婚礼泡汤呢?
卫昭心知心有沟壑之人,大多不拘小节,对血缘亲人也?不一定就那么看重,如同卫昭自己的很多亲人那般。因此?心如擂鼓,一时之间,也?不知余中?叁到底要做什么。
余中?叁想了想,突的笑?了声:“你说的对,我等算不得敌。我妹子大喜之日,也?不宜见刀光。”
卫昭刚松了一口气,便听余中?叁问道:“我听闻殿下有个极为喜爱的异族面首,她为何不来?”
卫昭一拧眉:“她并非我的面首。而且,她还有其他的事。”
“是要从?水陆小道去找援军么?”余中?叁问道。
卫昭身子一僵,她下意识的扫了一圈余中?叁身后的那些?人,生怕他们怀中?抱着一个类似头颅的东西?。只是没有见到,她才缓缓的吸了一口气,在此?之前,她竟未发觉自己的呼吸都屏住起来,无知无觉,竟差些?无法呼吸起来,只在松了这一大口气的时候,才陡然感觉自己又重新活了回来。
她见余中?叁的目光中?透出一点笑?容来,于?是道:“我不知你说了什么。”
“兰度的信,我也?是看过的。”余中?叁笑?,“那条小路确实是真的,也?是一条通外的捷径。只是如今,它还在不在,又或是死了多少人,那我便不知晓了。”
卫昭猛地起身,她冷冷的看着余中?叁。
余中?叁此?时局势尽在手中?,于?是优哉游哉的喝了一口茶,看着卫昭。而卫昭却再?没有此?前那种患得患失的状态,她仿佛一下子剥离了所有情绪,看向余中?叁时,也?宛如在看一个死人那般。
“你这个表情……”余中?叁深吸了一口气,这又缓缓吐出,半晌才悠然道,“实在是很似我的一个故人。”
“你这般思念,想来不久后,便会去见这个故人了。”卫昭说道,她收回了眼神,却只看向黑夜中?的极深处,沉默不言。
余中?叁对这般的威慑只付之一笑?:“何必做此?姿态。既然殿下已入了府,不若安心待下,待到我妹子大婚完毕。”
卫昭沉默半晌,这才重看向余中?叁,闭了闭眼:“你说的不错,那便愿你妹子心想事成了。”
“哈哈哈!”余中?叁鼓掌大笑?起来,“殿下好意,那不才便代妹子接受了。余下时间不多,还望殿下好生享受。”
说罢,他轻敲扶手,身后的几名壮汉立时走过来,推着他默默回转,朝来时路而去。
卫昭静坐亭中?,久久不语,她手中?握着尚有余温的茶盏,心中?浪涛汹涌,额头青筋跳动,只想不管不顾,将周遭一切砸碎,就如同她那母皇那般疯狂的做派。只是她深知如今自己坐在亭中?,周围群狼环伺,由不得自己这般发脾气。她独坐良久,终是一叹,转身而去。
那大袖扫落茶盏,落到地上,发出一声清脆响声,让她心中?的郁闷不仅没有泄去,反倒是多了许多的难受。
破盏难续,而那个人,是不是……
卫昭强自忍耐,只觉得眼中?一热,似是就要掉下眼泪来那般。她抿住嘴,仰头看天,这才缓缓走了回去。
房间中?早就候满了人,见卫昭走来,其余人等纷纷行礼。而卫昭则深吸了口气,让众人起来。见众人模样?,卫昭略一沉默,这才将她与余中?叁的话?一一道来。
众人面面相窥,皆是不知所措的模样?。卫昭深吸口气,知道此?时万万不可露出分毫的迟疑为难,因此?镇定道:“大军压境,就算是略有拖延,但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诸君还望自持。既然那余孽如此?看重兰度。我们的破局之路,大半也?在兰度身上。”
“不错,他如此?心疼妹子,兰将军为人拿捏,想来也?是心如焚烧,我们只要找到兰将军,或许就有几分把握。”
卫昭朝此?人点了点头:“只是我们想到的,对方也?未必会想不到。我们要查也?莫要大张旗鼓。”
如此?分说,卫昭将人送走,她见宋思思临行前又回转头频频看她。卫昭知道宋思思素来聪敏,多半是察觉了什么,于?是只朝她摇了摇头。宋思思欲语还休,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转头离去。
而今再?无旁人,卫昭这才俯身在床,眼泪终于?流淌出来,湿透了身下的被?褥。只她一边哀泣,一边还在心头盘算,不能哭得太久,要是明?早被?人察觉不对,恐怕会霍乱军心。
只这么一想,也?觉得心中?哀痛至极,心道,我身为长公主之尊,但哭笑?也?由不得自己,伤感怀念,竟然只能计算时间,这长公主做得也?实在没什么意思。
她虽然这般想,但也?知道自己是因为实在太过担忧法伊莲所起的怨念。
突然之间,一阵大风吹来,将窗户吹开来。卫昭抬起头来,只见窗户那头隐隐的露出了一个人影。卫昭才得到消息,又觉得法伊莲此?次只怕是十死无生,一时之间,心魂动摇,忍不住道。
“法伊莲,可是你神魂回归?”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快完结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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