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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逆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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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另一侧,莫老板很是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

他先是说服自己,“财力”也是个人魅力的一部分,哪怕欣欢不肯为了他全职,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不,她居然这么在意双倍工资的事情,一定是他平时太苛刻了。

这样一想,莫仁生升起一股愧疚。

他自觉不是个吝啬的人,但是两人确立关系到现在,他好像确实什么都没给欣欢买——当然,欣欢也什么都没问他要过,好像一点也不在意,或者说,像是除了约定好的工资和奖金部分之外,她就没有半点想法。

与其说是无欲无求,倒不如说更像是——划清界限?

可是她有什么可同他划清界限的?

想到这里,他脑中就突然闪过最近她对自己接触的躲闪和推拒——同“不花钱”结合起来,简直就是既不想占他的便宜,也不想他占她的便宜,透着一股子维持公平、明白的意思。

他当然不喜欢贪得无厌的类型,但是这种一点“便宜”也不沾的,也太生分了。

而过度的生分,不是感情不好,就是别有用……

莫仁生立刻打住了那个危险的念头。

但不管怎么样,他有点不舒服了。

他甚至有冲动,现在就拉欣欢出去购物,让她爱买什么买什么——虽然看着俗气了点,但也好过这种不管哪方面都像是卡主了一样、无法更进一步的现状——就好像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堵在两人之间。

这样想着,莫老板立刻就在心理拟定了一套策略:

——欣欢今天烧了好吃的——称赞她烧得好吃——以实际行动进行嘉奖——买爆全场的同时突出自己(对比某些潜在危险分子)的优势——增进情感,破除僵局。

——有理有据,让人信服,完美。

脑子里飞速过了两边后,莫老板觉得此计可行,恨不能立刻拉着欣欢吃饭出门……等一下。

莫老板忽然意识到,刚才欣欢好像取快递去了,怎么半天没有反应?出门了?

他就关了厨房的火,朝门口走去,然后发现欣欢居然蹲在门口发呆。

“怎么了?”莫仁生奇怪,“怎么一直站……”

欣欢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啊,我刚才就是想到了点事,马上。”

这样说着,她急急忙忙抱起地上的箱子要站起来。

可她刚才蹲得稍微有点久,刚一用力就是腿上一麻,还没怎么站起来就又朝前摔去。

莫仁生一看,吓了一跳,赶紧伸手从后面搂住她。

可她手里的箱子却是来不及捞了,直接砰地一声翻落在了地上。

“没事……”吧。

话还没说完,箱子已然侧翻,里面的盒子摔了出来,露出了毛绒绒的边和金色的铃铛——已然就是那天逛商场看上的那套……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莫仁生默默地放开了欣欢。

而欣欢则一直低头,踮着脚尖,一声不吭地活动脚腕和小腿。

可能是气氛实在太过僵硬,莫仁生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下,虽然他也没经验,这种事情到底要怎么解释。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说,“我就是买来自己看看。”

欣欢没动。

莫仁生忍住想捂脸的冲动——他这个解释好像更糟糕了,显得有什么奇怪癖好似的。

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打补丁:“我其实就是想买来送你——你不喜欢也没事,可以都退了,或者扔了也行——反正就你理解的那个意思,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愿意也没事的,真的……”

莫仁生觉得自己越说越是错乱。

他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窘迫的情况,也没有过这么语无伦次的糟糕发言。

他甚至有点忐忑不安——十分久违了的感觉。

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夏日的午后一路狂奔,突然撞倒了谁。对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过于灿烂的笑脸,虽然具体的人已经因为记忆久远而面目模糊,但是那种心慌意乱的感觉却是似曾相识。

甚至于他自认为已经久经考验的成熟社会人脸皮也有点微微发烫——连带着解释的话也说不下去了——对面的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得他下意识就错开了目光。

欣欢确实是觉得有点好笑,但好笑之余又有点感动:

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有钱,英俊,大多书时间摆着臭架子,向来冷静自恃。

可这一刻,他愿意放下他那高高在上的身段,小心翼翼地解释这点乌龙。

——这红了脸也要努力解释的样子,难道不可爱吗?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比起当初刚刚在一起的时候更加清楚。

假如倪衮之现在再问她一遍,问她图他什么,她还是会大声地说“我就图他这个人”。

可如果倪衮之再问“你配得上人家么?”,她就不是那么确定了。

——而“不确定”,本身就已经是一种答案。

她和他的这点缘分,说到底,也是起于一场乌龙——如果说当初是“不能说”,那么后来在一起的时间里,便已经成了“不敢说”。

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有所隐瞒。

因为心存侥幸,所以便假装可以守着那一点“小小的谎言”永远不被戳破。

——守着“谎言”的感觉可真是难受啊。

这一刻,面对他的真实,她只觉得自己像是个藏在阴影中的卑劣者。

——她以为自己已经选择好了“告诉他”的时机,可直到这一刻,她才反应过来,其实潜意识里,她在此之前根本不想说出来,哪怕倪医生再三警告,她也只想继续这样下去。

可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这么多年了,倪胖胖的眼睛还是那么毒。

想到这里,欣欢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对面的莫仁生却有些奇怪,欣欢明明是在冲他笑着的,可笑着笑着,那笑就变得有些飘忽起来,变得让他隐隐不安。

“怎么了?”他放轻了口吻,“我……如果你觉得受到了冒犯的话,那么我道歉,真的……”

“不,”欣欢笑笑,说,“我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我想有些事情需要告诉你。”

她的神情太过认真,莫仁生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勉强笑笑:“如果是和其他人相关的话,那么我不想听。”

欣欢先是一愣,随即笑了:“你是说倪胖胖?和他没什么关系——哦,有一点点关系,不过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

莫仁生终于听到欣欢亲口保证,心里先是一松,随即疑惑:“那能有什么事?”

欣欢说:“前阵子他找我,和我说了个非常有趣的事——他说,怀孕其实是件非常奇妙的事情。这个突然出现在你肚子中的生命,可能会从方方面面影响你,比如因为改变你身体环境让你难受,又比如因为这种改变,通过激素什么的,让你对某些人产生奇怪的依赖感……”

“你想说什么?”他问。

欣欢:“我想说的是……”

莫仁生打断:“不,还是别说了,我们一会儿……”

欣欢笑笑:“你这么聪明,其实已经感觉到了吧——关于这个孩子真正的‘母亲’。”

他没说话。

她深吸一口气:“是的,这个孩子是我的。”

他的笑容彻底消失,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她微微错开他的注视:“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唯一确定的是,我们其实没有发生过任何关系。”

然后她把当初那个荒谬的、可笑的技能与事件一并说了,末了,鼓足勇气,重新迎上他的注视:“对不起,当时我真的解释不了——如果你愿意接受的话,那么我愿意承担起这个责任;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之后任何后果,我也都愿意承担,如果你不信的话,这里有倪医生做的鉴定……”

“够了。”他说。

她立刻闭嘴了,但是脸上没有太多的惊惶,只有平静的等待,仿佛在等待宣判。

她甚至还是调出了那份该死的鉴定报告,递到他面前。

他突然就很是生气,一把拍开她递过来的手机——手机直接飞出去老远。

她默默走过去捡了,又站回了他的面前,仿佛十分乖顺的样子——对,她真的十分听话,还把头发给染了回来,重新拉直,看着乖巧又可爱。

眼前开始发黑,他死死捏住手,才勉强没有失态——对了,他这副可笑的样子落在她眼里已经多久了?她早就知道了?大概真的很好笑吧……

更多的恶念涌上来,他深呼吸好几次,最后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你走。”

“好。”她点头,“你照顾好自己,我真的很……”

“滚。”

然后欣欢就走了。

她非常熟练地走到小区门口打车,等上车开了一段之后,注意到司机一直看她——这才发现脸颊鼻子都凉冰冰的。

“都是冻的。”她笑笑,用袖子抹了把脸,另一只手揣在兜里,捏着手机。

可直到她到家,肚子饿得咕噜直叫,也没来消息。

欣欢叹了口气。

今天外卖是没得想了——但是路费还是争取一下吧。

她想着给莫老板发了条信息:

【乱蹦乱跳的小新欢】:“求报销路费!”

结果对面弹出个红感叹号,附带一句: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欣欢对着这条信息发了会儿呆,才无奈地接受了一个过于悲催的事实:

——莫老板真的连二十块钱都不肯给他。

这样想着,鼻子又开始发酸,她不得不仰头——也就是这时候,手机又是一震。

欣欢心下一喜,赶紧打开:

【倪胖胖】:“余哥够刚,我敬你是条汉子!(大拇指)(舞蹈)

……

倪衮之泡在浴缸里,本来都快睡着了,结果突然就接到莫仁生的微信电话,接起来,对方半天也没说话。

他就明白了,缓缓叹了口气:“你已经知道了?”

对面还是没有说话。

倪衮之撩起一捧水洒身上,意味深长地开了口:“我说了,你根本就不了解她——怎么样?明天要来手术……?”

然后对面就挂掉了。

倪衮之对着手机发了会儿呆。

此刻,他的心情有点复杂,有点心虚,又有点爽快:

——是他们的爱情经不起现实的毒打,可不能怪他。

早痛不如晚痛,这个道理他很多年前就懂了,作为好友,自然得经验分享,拉那俩人一把。

于是他先给欣欢发了条信息过去,盛赞她的勇气。

可发完之后,觉得还差点味儿——嘲讽什么的,多多益善——于是又发了条过去:

【LotusN】:“怎么?是不是在哭鼻子啊?”

然后对面秒回——准确说是系统秒回: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倪衮之顿时就生气了:

他不过是想再来一条,结果对方连双倍的快乐都不肯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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