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用那个小号算了?
他想。
可是这边牛皮刚吹完,这边就换上小号,很容易被当成骗子吧?
而且就算不是,也很容易让人觉得诚心不足啊。
更何况那个小号的等级也不低,万一匹配到很难打的……
“还是不用了。”
“啊?”步姚一下没反应过来。
欣欢摇摇头:“我现在还太菜了,而且这几天打得不好,我刚把游戏删了。”
这也不能算是假话,毕竟竞技游戏被气得删游什么的,太正常了。
“等我下载好再练练吧。”她保证,“回头一定请大腿带我。”
这好话歹话都让妹子说了,步姚简直愧疚极了。
“那你下载好了一定叫我。”他心事旦旦保证,“一定带你玩。”
而且必须用大号来带!
于是两人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下来,打算过阵子再一起玩游戏。
不过这边离午休时间结束还早,步姚还是决定趁机好好向妹子展现一下他在游戏场上超凡的控制力。
“来来来,”他拍了拍身边那个靠墙的座,“让大哥给你展示一下什么叫操作的艺术。”
换个人这样可能有点失礼,可让他做起来却特别自然,甚至有种格外的坦然。
欣欢本来还有点顾忌,可一看到他这样子,不知怎么觉出几分好笑来,觉得自己也没必要想太多。当即点了个头,在他边上坐下,然后稍稍凑近了一点。
欣欢这边这一动作,步姚就觉得不对了。
——总觉得好像……有点香。
可看妹子好像没化妆,这味道也不是香水味——就是很淡的香……
步姚觉得如果不赶紧找点什么事情的话,可能他的老脸又要红了。
当即强作镇定点开了游戏,进入英雄选择界面。
果然刚一打开,边上欣欢就“哇”了一声:“大佬啊,你这全是满级英雄啊?”
游戏里英雄熟练等级上其实不封顶,但是一旦达到了50级以后,英雄头像就会奖励一个金边的框,俗称的“满级”。
欣欢玩得多且杂,虽然这阵子肝得厉害,可满级的英雄一只手数得过来,毕竟游戏这也才刚到β测试对不对?
可显然步姚不是,这一排金光闪闪的头像实在霸气十足——欣欢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发现头像里全是桃红李艳各有千秋的美少女。
再联想到刚才老哥玩的游戏……
欣欢感觉自己好像懂了。
——这么肝,玩家等级应该也很高吧?
欣欢又瞄了眼游戏右上角,结果看到了玩家头像边上的ID【咸鱼跳大神】,当即眼皮一跳。
她现在最见不得“咸鱼”二字——但凡游戏里碰到说话的ID里带“咸鱼”二字,她整个人就不太好,简直和个DEBUFF似的,直接影响她的胜率……
只是这一眼,欣欢心头又浮现起了最近所遭遇的痛,当即陷入了沉默之中。
而步姚听了欣欢的称赞简直满心得意,直接排进了游戏——他玩游戏的时候向来认真,见欣欢在边上不说话也没觉得奇怪,只觉得妹子真是乖巧极了。
而且今天说好了要给妹子展现什么操作的艺术,他铆足了劲要好好表现,自然也就没了平时英雄一挂就开始话多的毛病。
可能是中午排的运气不错,马力全开的步姚操纵着他的英雄,直接在人群里杀了个七进七出,把整局游戏的节奏牢牢地把握在了手里。
在单游走收割掉对方的人头以后,他直接决定去打个野。
“前面岔口右边草丛小心。”欣欢突然提醒。
步姚下意识地就放了个AOE技能过去,果然就扫出对面顿在草里的隐身英雄——而所谓隐身英雄,一旦出了埋伏的状态,自然就丧失了先手优势。
步姚打得正在气势上,三两下就把对方收拾了。
“眼神可以啊。”步姚夸她。
欣欢笑笑:“没有,刚才隐身单位复活有一阵了,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而且我好像看见了隐身的波纹。”
“王者意识王者意识。”
步姚这是真心实意地夸。
操作什么的,只要不是手残都可以慢慢练,而且普通玩家,更多的是意识要到位。妹子能这么说,可见意识上佳,大有潜力。
一局赢得顺利,步姚心情大好,当即嘱咐欣欢:“游戏下好了就告诉我啊——我觉得你有成为大佬的潜质,真的。”
没谁不喜欢被夸,尤其还是这样真挚认真的语气。
欣欢开心,自然说好。不过她清楚自己的情况,只是暗自记了下步姚的等级,决定回去好好努力,等追上去以后再和大佬一起玩。
步姚得了见欣欢答应了下来,自然开心。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延续到了晚上,连带着练小号也有劲了——不仅有劲了,连带着看好友名单里某个[正在游戏中]的菜鸡也顺眼了许多。
不过顺眼归顺眼,他还是忠实地执行了每次上线必做的一件事:点开这个【泥霸霸】的对话框,飞快地发一堆话过去。
“怎么还在玩?”
“再玩也还是菜。”
“这游戏不适合你,真的。”
这种雷打不动的习惯,有助于帮助菜鸡认清自己的水平和身份,让他尽快离开这个不适合他的游戏。
看对方破天荒地,居然半天都不回复,他又附赠了一句:
“在?手速这么慢别玩了,真的。”
等这句话说完,对方才终于慢悠悠地回复:
“刚赢。”
措辞极其简洁,仿佛根本不屑于和他多说。
——装什么X啊?
步姚不爽。
随手点开对方的历史战绩——对方今天的战绩居然是一片生机旺盛的绿,已经不再是一天以前那惨烈的一溜红。
于是步姚就更不爽了。
这边欣欢今天战绩不错,已经连胜了五局。她本打算打完这局就下线,见好就收。谁知道又碰到那个跳跳。
不知道怎么的,这家伙自从被拉黑过一次之后,就不再展现下线,好像存心不给她举报的机会。
如果真不说话也就算了,可这冷嘲热讽从加上好友以后基本就没怎么断过,其阴阳怪气的程度,比直接喷更让她难受。
每次欣欢想删他,只要一看到那个仿佛和她亲兄弟一样的排位等级,就下不了手。
几个星期下来,经过这么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喷子洗礼,欣欢的心态已经完全转变:
刚开始的时候,她真的想不通,觉得“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种沙比”,“为什么这么倒霉会碰到这种沙比?”
可后来她就平静了:为什么要和沙比起争执呢?直接喊个NO.1不就完事了吗?
就这样,欣欢极度心平气和地给对面发了条信息过去:“大哥NO.1[微笑]”
步姚这边收到消息,倒是愣了一下。
这套路和他通常碰到的不太一样,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这家伙最近应该确实被现实教育过了,眼光有明显的提升,居然能认识到他的大哥水平了。
——和欣欢妹子的眼光一样好。
可见现实的毒打对菜鸡来说还是有用的。
步姚今天心情好,决定大发慈悲,好好教教这个菜鸡,让他明白和自己的差距到底有多大,顺便让他享受一下抱大腿的待遇。
于是步姚发了个组队邀请过去。
结果对面停了大概有十秒,然后非常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还没等步姚发作,聊天框里跳出两个字来:
“下了”
说完对方头像就黑了。
——切,不识货。
步姚不屑。
这才八点多就要下线,一看就是只被生活束缚住了手脚的现充。
——没时间打什么游戏排什么天梯啊?
可能是今天手感和运气真的不错的缘故,步姚连胜了一路。
然而凡事皆有限度,他本来就是在鱼塘里炸鱼,炸到后面简直索然无味,尤其是在没有观众的情况下。
等差不多十点的时候,他已经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于是退了出来,进入LOVE’S,打算和他的虚拟女友道晚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被迫戒烟的缘故,除了特别容易犯困,连最喜欢的游戏也打不起劲来,表现之一就是理纱的好感度已经逐渐滑坡——就好比现在这个睡前场景,本来要是好感度足够高的话,对方在睡前聊天的时候就会打开摄像头,和他视频聊天。
可他这几天和理纱见面的时间太短,刚申请视频聊天就被直接挂掉,只能靠信息交流。
整个场景非常仿真,移植到国内后本地化也做得很好,整个聊天界面和国内最主流的聊天软件一模一样,所以被挂掉的时候,步姚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无奈。
这不是多么难以处理的事情,毕竟游戏嘛,只要睡前送点礼物放到对方的信箱里,好感度很快就能刷上去——虚拟女友就是这么易于处理,可比现实强多了。
要什么女朋友?
现充有什么好的?
他不屑地想。
这边他礼物正要发出去,老妈的大头就突然出现在屏幕正中,吓得步姚差点没把手机甩出去。
——无论多久,这种中老年人自我感觉良好、加了强美颜的俏丽实在让他难以适应。
“怎么了啊,这么晚?”他接起来直接抱怨。
“这么晚还不睡?”对面嗓门极大,步姚皱着眉把手机挪远了点,同时飞快把音量掐小。
“快了,马上。”他说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玩游戏!!”显然对面很是不满他的敷衍,“一点都不注意身体,多大的人了就知道玩电脑玩手机……”
“到底有什么事?”他问,有点烦躁。
“你看看着才几天,你习惯就立刻差掉了!我也不是不让你住那里,但是你不在家里不行,这样熬夜对精神不好,游戏也要少玩,医生强调过多少次了,晚睡对……”
“我没事。”他截断她,“先睡了。”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手机界面又跳回了礼物发送那里。
可步姚却没了发送的兴趣。
他盯着界面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心情阴郁——对面理纱甚至发了条信息过来语音信息过来:
“还没睡吗?要早点休息哦?”
听着游戏女友恍然无觉的语气,他又有点愧疚,到底还是把礼物给发了出去。
——这样不好。
步姚想,哪有攻略到一半就换对象的说法,他可是个专一的人。
可聊天的兴趣到底还是欠奉。
他知道如果对方信息发过来不回,刚才的礼物就算白给了,甚至还有可能掉好感。
然而对着聊天框发了会儿呆,他还是决定自己困了,睡觉。
这一觉他睡得很不好。
反正一道睡着的时候,他就难受,好像被什么压着,尤其是胃下面那一块儿。
加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睡前心情不好的缘故,他迷迷糊糊之中还做了个梦,梦里的场景就是从他掐掉老妈的电话开始。
梦里他也抱着手机,很奇怪地感觉极度真实——甚至可以说是精神,除了身子不知道为啥有点沉,当然因为这一点感觉更真实了。
他看了眼聊天框,信息上的头像很是眼熟,是一张淋水的猫头表情包【我太难了.jpg】。
他想了想,恍然:
这不是正和女朋友聊着么?结果被老妈一个电话打过来,直接给打断了。
他这是犯啥糊涂呢,连老婆头像都认不出来了?
一想到刚才老妈的训斥,他就觉得难受。心里像泡了盐水一样,满是委屈。
这样想着,他就给对面发了条信息:“我难受[委屈]”
很快对面就回复了:“怎么了?”
对面的消息一弹出,他就觉得更委屈了,总觉得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就是不想打字说。
——和自己的老婆聊天,为什么还要这么费劲?
这么一想,他就记起来了:
他和女朋友两个人是青梅竹马,本来就是住在楼上楼下,不高兴本来就可以随时相互骚扰——而且他隐约记得,她家好像也没人。
至于为什么没人,他此时的逻辑能力并不允许他想通。
总之她现在就在楼下就对了。
“不知道,肚子疼,不舒服。”他回复。
对面立刻给了条标准回答:“多喝热水,早点休息啊。”
——这算什么回复?
他不高兴,总有种感觉今天对面的回答非常冷淡而克制。
他又强调了一遍:“我肚子难受。”
对面沉默了半天,在他马上就要真的不高兴的时候,终于给出了回复:“我这里有点药,给你送上去?”
——这还差不多。
他想。
不过他也不是那种垃圾男人,住那么近,哪有让女友晚上爬楼的道理?
“等我下来。”他说。
他紧了紧披着的棉袄就下去了
到了门口,他敲了敲——里面隐约传来声音,好像是让他再等一会儿。
他很有耐心地等,又过了一会儿,总算是开了。
暖黄的光从门缝里倾泻出来,她从门缝中探出一点点来:头发丝有点乱,脸也埋在大羽绒服的衣领里,仿佛刚从冬眠中被惊醒的小动物,带着一点睡意未褪的警觉和困意。
他望着她,只觉得心里软乎乎的。
她先是嘟囔了一句什么,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药你先拿去。”
见他没反应,她有点惊讶:“你怎么了?怎么穿这么少?赶紧回去吧,别感冒了。”
这幅仿佛很不情愿的表情,他立刻就不高兴了起来——不就是这几天联络得少了一点吗?
他开口就想喊“理纱”,想说点啥——可这个名在嘴边转了一圈就是出不去。
——不对。
他的大脑在告诉他,不是这个名字。
——可如果不是这个又是哪个呢?
总不会有人连自己女朋友的名字都记不起来吧?
他当然不会。
他接过药,望着她吸溜了一下鼻子,委屈巴巴地了口:
“小欢,你怎么这么冷淡?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