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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我不可能这么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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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欢懵了片刻。

过了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对方其实提了个非常合情合理的要求,但问题不是这个。

“我现在没带钱。”她看了眼自己没口袋的睡衣,为难。

“没事,”他叼着烟含糊道,“可以先欠着。”

“哦。”欣欢懂了,点头,“那我明天回去拿钱,到点了就给你送过来。”

他“唔”了一声。

两人一时没说话。

他其实已经有点困了,想把烟点上,但是看到面前年轻的女孩子又觉得不大好。最后还是狠狠咬了咬滤嘴,想象深吸了一口,尼古丁灌入肺部的感觉……

他感觉好点了,思路也清晰了不少,问她:“你一个月房租多少?”

“啊?”欣欢有点转不过来,下意识就答了,“一千五。”

“唔,”他说,“这个月一共31天,抹零算你30天优惠点,这样就是一天50块,明天记得带过来。”

他这边算得飞快,对面欣欢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地就点了头。可点完头她就反应过来不对——她这租房住的是刚装修的小清新房间,这边不就是一个破杂货间么?连落脚都没的杂货间也值50?

她反应过来不对,不得不提醒:“你这意思……应该不会是让我去住杂货间吧?”

对方没说话,但从眼神来看,鄙视的意思是明明白白的。

他直接转身去沙发上收拾了,把上面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扔到了边上的一个箱子里。

欣欢看着沙发上那坑坑洼洼、被烟烫出来的洞,安慰自己好歹这比杂货间强多了。

“不用收拾了,”毕竟是借宿,欣欢也不好意思太麻烦人家,“如果方面的话给我一条毯子就行。”

男人动作停了停,转头瞥了她一眼:“你喜欢睡沙发吗?”

欣欢:“啊?”

他笑了,带着一点说不上来,像是不怀好意又像是嘲讽的意味:“今晚我守着吧,谁知道杂货间里又冒出个什么来呢?”

“那我……”欣欢理解对方不放心自己,但是这天气打地铺还是有点凉。

“你睡那边。”他指指次卧,“床罩掀开就能用了——啧,算了。”

他过去把次卧的门开了,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喊她进去。

欣欢进去一看,才发现次卧里面早就已经放了一套松木家具,只刷了清漆,样式简单,尺寸偏小,很显然是作为儿童房来备用的。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就是整洁程度比外面强太多了。

“我儿子有时候中午睡在这里,小孩子很干净。”他说。

这待遇实在比欣欢脑补了半天的强太多了。

“可以的,很好了。”面对着男人那张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脸,欣欢想了半天也就憋出这么两句干巴巴的称赞,“非常感谢。”

“恩,”男人点头,“门自己锁好,里面有门栓。”

欣欢讷讷地应了,然后目送这男人转身关门离去。

她按照对方刚才说的把链条栓给拴上了,然后就熄灯躺倒了床上。一晚上大起大落,她心里面乱七八糟的。本来以为自己可能睡不着,谁想一沾枕头就睡了个天昏地暗。

一觉自然醒。

欣欢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摸手机,一看时间,周日八点十分。正想重新趴回去,反应过来不对:她这是在别人家呢。

再看信号,果然还是糟心的“无信号”。

——真的不是梦。

她心里原本那根松松垮垮的弦不禁又绷了起来。

在别人家做客的时候睡太晚是件非常失礼的事。

欣欢一直谨记这点。

八点十分什么的在家来说不算晚,但是在其他人家就不一定了。她凑到门边听了下,果然听到厨房里面高压锅轻微的喷气声。

她赶紧看了下自己的衣衫,确认没有问题以后开门出去。

然后就看到那个姓余的男人抱臂倚在厨房的门框上,盯着对面煤气灶发呆。几乎是她开门的瞬间,他就瞥了过来,眼神温和,嘴角甚至还带着点笑,和昨晚杀气腾腾的样子完全是判若两人。

目光对上,欣欢下意识地扯了个有点傻的笑,对方却已经完全收了笑容,又恢复了冷淡的表情。

“是你啊。”他说,“起来了?”

“啊。”欣欢点头,估摸着对方是以为他儿子起来了。

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

唯有锅盖和沸水发出轻微的响动,空气里弥漫出面食特有的淡淡的、甜丝丝的气味。

——然后她的肚子就不可遏制地叫了起来。

欣欢尴尬极了,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听对方吩咐她:“一次性的洗漱用品在台子上,一会儿你把粥盛好,我去叫我儿子起床,你要饿了可以先吃。”

他吩咐得理所应当,直接把欣欢想开口借钱买早餐的说法堵在了肚子里,不等她再说啥很么就转身进了主卧去伺候他儿子起床。

欣欢心情有些复杂,又有些暖。

这种“理所应当”的做法着实给她这个“房客”留足了面子。

而等她洗漱出来的时候,意外发现父子俩居然都已经坐在了桌边。

那个叫“旺仔”的孩子看到她,也不怕生,开口就喊:“阿姨出来了!”

欣欢:“……”

他爹淡定起身,摸了他脑袋一把:“要叫姐姐。”

“可是爸爸你不是说年纪和你差不多的就……”孩子显然还有点疑惑。

“我去给你打水。”他爹没理他,去了卫生间端出一杯子一盆水来,呼噜着给儿子洗了个脸,让他漱了个口就算完事。

欣欢坐在餐桌边上看着,看对方儿子乖巧等洗脸的样子,觉得实在有点可爱。

“要吃什么自己拿。”对方说完就自己端起了粥。

欣欢实在是饿了,也不再客气,也照样端起碗,斯斯文文地啜了一小口。

粥一入口,她有点惊讶。

原因无他,这味道实在是有点熟悉。

不说是家的味道,但是烧的方法实确实和她老妈的做法很像:加了糯米、杏仁粉还有切得细碎的银耳,这样粥就能够做到粘稠度适中,味道香甜,同时口感清爽。

做法倒是不难,但是贵在需要费一点心思。

再看其他早餐,腐乳、豆干、笋丝都用小碟子分开装好,大盘子里有奶黄包和豆沙包两样,孩子面前是碗撒了点葡萄干的牛奶。

一切井井有条,很是细致。

而且从她的观察来看,这个家庭似乎没有任何女主人生活的痕迹,所以应该都是面前这个男人安排的。

如果说是为了待客的话,欣欢甚至有点受宠若惊了。

这让欣欢多少对眼前的男人看法产生了改变。

——显然他人还是不错的。和外貌不同,比起第一印象中那可怕的邋遢来说,其实要细致不少……如果房间不是这么乱的话。

不管怎么说,她虽然社会经验不足,但好孬还是知道的,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人情,琢磨着晚上交房费的时候得补上点钱或者东西。

不过想归这么想,她心里到底还是不安,饭吃完了就主动收拾起碗筷来。

男人看了她一眼,也没阻止,而是带孩子去洗手间重新漱口整理。

等欣欢收拾好了出来,才发现对面这父子俩居然连衣服都换好了,一个文化衫白T工装裤,一个海军蓝小背带。

“你们这是要出去吗?”欣欢微讶。

“恩。”男人点头,“周末带他出去玩一下。”

“哦那我……”

“你的衣服放在房间里了,之前我做志愿者的时候多拿了两套,你应该能用。”男人说。

欣欢也知道自己一个人留在屋子里不妥,当即也不啰嗦,进了次卧直接换上。

父子俩看着她进去,而很快她就换好出来了:志愿者的衣服估计是均码的,衣服裤子都没什么曲线设计。欣欢个子不算高,骨架小,因此穿起来就显得衣服空荡,胳臂腿又白又细。

男人看了一眼就转开了目光,就拉着儿子先行出了门。

欣欢也跟着出了门,心里倒是不太慌:毕竟虽然穿归穿,但这时间差不算太久,小区能有多大的变化?

眼看就要到小区门口,她主动开了口:“接下来我附近随便转转,就不麻烦你们了。”

她以为自己话说得得体,不了前面两父子齐齐回头看他,脸色都透着点惊讶。

欣欢硬着头皮继续:“你们不用担心,这一带我还是熟悉的,我……”

“你午饭怎么解决?”他问,“我身上也没有带现金。”

“这没事,少吃一顿也没什么。”她摆手。

对面男人没说什么,但眼神明显是不赞同的。

“你手机没有信号吧?”他说,“万一有什么事情,怎么联络?”

欣欢语塞。

旺仔也趁机开了口:“一起吧,姐姐。我们可以一起玩。”

他声音软,眼睛亮,欣欢被他看两眼,不知怎么的,心里就开始泛软。

“可是……”她犹豫。

“儿童公园入场不收门票,只有项目收。”他说,“今年刚建立,你可以看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欣欢自然是点头了。

虽然项目不能玩——但是能提前一年看到新公园,哪怕看看也是好的。

见她点头,旺仔立刻笑得极为灿烂,连带着欣欢也忍不住回了个笑。

男人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俩人互动,不知怎么的心里生出一丝古怪的感觉——

然而这个感觉太过飘忽,直到他们晚上回来了,他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经过一天的折腾,旺仔很显然和欣欢混熟了不少,已经会主动扯着欣欢的衣角叫姐姐了——尤其是欣欢在公园打枪给他赢了一只大熊猫以后。

这个工作原本是由他来做,但是出乎意料的,女孩的枪法准得出奇,显然也是个游园老手了。

而欣欢在晚归以后也变得活泼不少,原本的拘谨好了很多,甚至主动要求晚上她来烧饭做菜——男人当然是拒绝了。

小姑娘没有经验弄不清主客的位置不要紧,但是他不行。

让一个刚认识不到两天的女孩子进厨房什么的……

他自问这种做法实在是不合适,哪怕可以答应,也很奇怪。

于是最后还是男人下厨,欣欢在客厅陪着旺仔玩耍。

于是等他端饭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大一小在沙发上凑在一起,身子挨着,拿着小熊猫和小汽车飞来飞去,对着个话本念念有词。

望着两张脸挨在一起的模样,不知怎么的,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

——不太对。

他隐隐感觉到了是哪里不妥,但是不敢往下深想。

欣欢显然什么都没意识到,快快乐乐地吃了饭,然后又陪着旺仔玩耍一阵子,然后送依依不舍的孩子上床睡觉。

等男人将孩子哄睡出来,发现她已经换回了来时候穿的睡衣。

大概是他注视的时间有点久,欣欢主动解释:“衣服我已经都洗好了,就放在厕所的脸盆里。”

男人点头,表示知道了。

离十二点还有大约两个小时左右,两个人极有默契地放弃尬聊,直接一个坐在餐桌旁,一个坐在沙发上,各自玩着手机,安安静静地等午夜十二点。

眼看时间就要到的时候,欣欢先站了起来,主动朝男人鞠了个躬:“这两天真的是麻烦你们了,非常感谢,我明天把钱送过来,以后晚上出来一定尽量小心,不会打搅到你们生活的。”

男人没说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送她到门口。

然而就在她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他忍了又忍,还是问了个问题:“方便的话,能知道你叫什么吗?”

欣欢愣了下,显然没料到有此一问。

不过她很快笑了,非常干脆地点了个头:“当然——我叫余欣欢,你呢?”

男人露出十分古怪——甚至可以算得上惊讶的神情。

“怎么了?”欣欢奇怪。

“不,没什么。”男人的神情很快归于平静,“你的名字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不用在意。至于我……”

他顿了顿,说:“你叫我‘余哥’就好。”

这下轮到欣欢微微睁大了眼,但她的惊讶显然是愉快的。

“真巧,”她哈哈笑了两声,“以前我小时候也有好多人叫我余哥呢——那会儿我打架可厉害了。”

她以为对面好歹会像其他人一样,听到她的绰号和轶事来点惊讶或者好笑的表情。

然而对面的男人只是垂眼,过了片刻,才重新开口:“是么?”

他声音不见起伏,好像没有太多的情绪在里面。

欣欢有些尴尬,一看时间到了,赶紧开门。

“我走了,”她说,“晚安。”

“嗯,”他依旧没有看她,而是仿佛很潦草地点了点头。

然而就在她关门的瞬间,却听到他又说了一句:

——“注意休息,多保重。”

声音很轻,仿佛一吹即散烟草味。

……

女孩子走了,但是痕迹却是留下了。

这不是什么奇怪的或者容易想入非非的描述——但是那确实是和他完全不同的味道。

轻薄、柔和、清甜——也可以说是“年轻”,或者还带着“生长”的气息。

这是他进入她住过的房间的感觉。

他已经很久以前就丧失了某种程度的敏锐,或者说对什么产生敏锐的“兴趣”,但还是在进入房间的第一时间觉察到了。

他默默地把她用过的东西全部扔到了洗衣机里面。

在等快速洗涤程序结束的时候,他收到了一条信息,大半夜发过来的:

[Nolifer]:上次和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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