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啊?”步姚催促她,可催了两句看欣欢半天不说话,最后还是倪衮之拦住了他。
“等一下,”倪衮之脸色严肃了些,“你怎么回事?脸色怎么这么白?”他说着就要扶欣欢坐下。
可刚碰到欣欢,后者就像受惊似地缩了缩,又过了片刻才缓和一些。
“抱歉,”她说,“我刚刚有点……头晕。”
倪衮之看了她一眼,转身去休息室,不一会儿端出杯热水来。
“加蜂蜜了。”他递了过去,“你赶紧吃早餐吧——别和这家伙胡闹了。”
欣欢已经习惯了倪医生的说话态度,当即乖乖接过,喝了之后又赶紧用了早餐。
这边步姚也不敢瞎闹了,跟着吃了早餐。
吃完欣欢脸色好了些,正好莫老板也回来了,几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开始了训练。
中途休息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下定决心,用小窗弹了下莫老板,问他:“我们最近亚赛安排的阵容表格有吗?”
因为是提交主办方的表格,所以上面必然有每个人的全名。
对面也不啰嗦,直接发了个文件给她。
欣欢下意识地朝右边看了看,余哥还在比赛中,根本没注意到她这边。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文件——目光飞快地扫过人员一栏:
上面果然列着五个名字,包括她想看的那个——只是她看不懂而已。
……
晚上欣欢惯例和余哥接了旺仔回家,一起吃饭。
桌上四菜一汤,有鱼有肉,色泽鲜艳——每一样都符合她的喜好。
换作其他时候,欣欢已经吃得停不下来。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余哥掌勺的晚饭时间是她一天中最期待的保留项目。
然而她因为有了心事的缘故,今天这一桌饭菜都仿佛失去了香气。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拨着碗里的菜,直到余哥第二次开口,才反应过来。
“啊?”她有些茫然地看向对方。
余哥问她:“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看你中午吃得也少。”
欣欢没想到他这么敏感。但她心思转得更快,当即笑笑:“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吧,胃口……不太好。”
余哥点头表示理解。
“锅里有酸梅汤,一会儿喝。”他说。
旺仔听到了立刻嚷嚷着现在就要喝。
“要喝吗?”他摸了摸儿子的头,看的却是欣欢,“还没有冰镇过。”
欣欢心下一暖,点了点头。
余哥起身,进去端着杯子和碗出来了,杯子给旺仔,碗给欣欢。
欣欢接过一喝,就发觉出了玄机:他给她加了两粒冰,凉丝丝的,酸甜生津。
她忍不住看他,眉眼弯弯,正好也对上他眼中隐隐的笑。
一顿饭吃完。
她趁着旺仔自己在沙发上开小汽车,跟着余哥进了厨房,非常顺手地就洗起了碗来。
余哥看了她一眼,没有拦她,只是问她:“酸梅汤还要再来点么?”
她摇了摇头,说:“我其实今天一直在琢磨个问题。”
余哥“嗯”了声,继续擦洗灶台,不过欣欢知道他肯定在听,便自己说了下去。
“我今天就想啊,你说我好不容易穿到了未来,如果我在这边记个彩票号码,然后再回去领奖会怎么样?”
余哥闻言,手顿了顿,转头看她一眼,发现女孩笑眯眯的,便也笑了。
“如果能成的话,那你就是土豪了,老板那个程度达不到——不过超过倪衮之没问题,大概能像步姚那样买幢楼收个租,做条真正的咸鱼。”
欣欢露出一点神往的表情,感慨:“说得我有点心动了啊。”
余哥说“是”,他还一本正经地继续分析:“或者你也可以不用买这么多楼——自己搞一套,然后像莫老板那样投资建个俱乐部,或者直接入股莫老板的俱乐部也一样,这样你也是老板了。”
欣欢想了想:“这过去的钱带到未来花?”
余哥点头:“之前你给我交房租不就是么?”
欣欢说有道理。
余哥又道:“投资以后,我们就是真正一条船上的人了,苟富贵勿相忘。”
欣欢说必须的,说完自己也觉好笑。
她问余哥:“当老板的感觉好么?”
余哥以为她还在介怀先前的事,含糊道:“还行吧,反正我也没多少可以投,就当是凑个热闹。”
欣欢嗯了声,没再继续追问。过了一会儿,她说:“我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下,我想回去一趟。”
他立刻看她,隐约感觉到她话里有点不一般的意味。
大概是他紧张的神色太明显,欣欢笑了,和他解释:“不是回去领彩票的,我有点东西忘在那边了,想回去看下,而且……”
她犹豫了下,还是说了:“我想和家里打个电话。”
听她这么一说,余哥的神色反而放松下来。
他说:“去吧,明天我帮你请假。”
欣欢笑着点了点头。
等到晚上十二点的时候,她走出卧室,看到客厅没人。但是餐桌上放着便当盒,显然是给她准备好的夜宵。
她犹豫了下,直接吃了,轻手轻脚地把洗净盒子晾好,便拉开了储物间的门。
回到房间,欣欢第一件事便是先查看了下之前放在这边的新手机,果然上面显示的时间基本还是她上回离去的时间,只是从她进屋才开始重新走动。
她松了口气,趟到了床上休息。
然而大概是已经住惯了余哥那边,她居然在这边开始认床,翻来覆去折腾了大半夜才勉强睡着。
第二天醒来再睁眼,她第一件事就是把两个手机卡对调,然后用自己的旧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她老妈接起电话就先抱怨她一个人住在外面也不知道给家里报平安,半天也没个电话云云。
“妈,”欣欢听她说了半天,大有一个人说半个小时的架势,不得不打断,“我问你件事啊。”
她妈说问啥。
欣欢:“我以前小学是不是有个经常一起玩的男同学——后来跳级转学来着?”
她妈停了会儿,说是的,你是不是要小倪微信?他最近刚回国,海龟,如果她有兴趣……
欣欢赶紧说好。
等搁了电话,她妈妈动作神速,已经给她名片推送过来了。
欣欢看了眼名片上的那张莲花头像,沉默了足有十秒。
她忽然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明明在那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的名字,突然就变得无比清晰。
——就像是原本被屏蔽的信号突然找到了正确的接收器一样。
她心里有点乱糟糟的,脑中有很多念头,却很难理出个头绪来。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收起了手机,直接出门,凭着印象中的地址打车去了倪医生的工作地点。
平时她总是听那两个人吹牛打屁,说自己多么了不起,也没个概念,现在到了那个人的工作地点,看到门口一溜的好车才反应过来这地方确实不太简单。
欣欢进了门,也不挂号,在门口的医生介绍还有平面图上溜了一眼,就朝三楼的皮肤美容科走去。
门口就零星站了三两个人,欣欢排在最后。她看着前面的人很快进出,却始终没有超里面看。她脑中有点混乱,始终有些拿不定注意。
直到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进来。”他说。
她下意识地就推门走了进去,抬眼一看,正对上穿着白大褂、架着金丝眼镜的倪医生。
两人照面,俱是一愣。
对面的倪医生打量了她半天,一脸狐疑:“你姓周?”
他说着又看了眼屏幕:“四十二岁?”
欣欢摇了摇头,就盯着他看:“我不姓周。”
对面倪医生的脸色立刻就不太好看,他像是忍耐什么先吸了口气,然后冷道:“没轮到你进来干吗?出去等着。”
欣欢没理他。她说:“我姓余,我叫余欣欢。”
对面微微皱了皱眉,但神色很快就恢复了冷淡,就像当初他们第一次见的时候那样。
他“哦”了声,问她:“来看病么?先去挂号。”
欣欢:“不是,我是来……咨询两件事情的。”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咨询也要收费的——先挂号。”
欣欢拿他没办法,还是去挂了个号,等重新见他的时候,倪医生已经又是一副平静又高冷的样子了。
“坐。”他说。
欣欢坐了,也不废话,直接问他:“你是倪胖胖对吧?”
倪衮之本来打定主意不拿正眼看她,结果对方刚一开口就直接破功。
他眼风如刀,冷飕飕地扫她,话里更加冷淡:“不好意思,您说的是哪位?”
他这么一说,欣欢就知道自己问对了。
她有些犹豫要不要问那个问题,但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没忍住。
她说:“胖胖,我问你——我们小时候经常一起玩对吧,你有没有另一个也姓……”
她最后几个字还没说出来,就一阵头晕目眩。
“……你怎么了?”
直到她胳臂上一紧,她才发现自己歪到在了靠椅中,倪衮之抓着她,神色中透着点紧张。
“我……”她试图再重复那个问题。
可情况比刚才更糟,只要关于问题的念头一起,脑中就像是什么被抽走了一样,一阵一阵地发黑。
她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喘气。
“别说话了。”倪衮之的声音绷着,“我帮你联系检查。”
欣欢正想说“不”,这时候她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
她勉力取出来看了眼,是条面试通知,让她大后天也就是下周一准备面试,而公司的落款是“云游”。
她手一软,机子直接从指尖滑了出去。
倪衮之眼明手快就是一捞——他下意识地就扫了眼屏幕,愣了愣。
他说:“你怎么在莫任生的公司里——喂!你怎么了……”
欣欢最后的意识便是倪衮之近乎惊恐地抱住了她,然后她便彻底晕了过去。
而等她再度睁眼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病床上,手上还挂着点滴。
她盯着雪白的天花板恍惚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在哪儿,勉勉强强想起来昏过去前发生了什么。
她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发现自己身上软绵绵的几乎没什么力气。
边上传来一点动静,她转头看去,才发现是穿着白大褂的倪衮之。
倪医生看她醒了,先是一喜,但马上又没了好脸色。不过经过先前一番“久别重逢后”,他的神情到底是看起来生动了许多。
“你怎么搞的?”他说话也更像她认识的那位,“血糖怎么这么低?还营养不良?”
大概是大脑能量确实不足的缘故,欣欢过了好一会儿才理解了他在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她实话实说。
她现在大脑转一转都难,也隐约猜到了自己可能碰触到了什么“禁忌”。
身体在本能地制止她多想。
这幅样子落在倪衮之眼里就是萎靡不振。
他没好气地说:“搞不懂你们这些人,明明这么瘦了还减什么肥?减肥能不吃早餐吗?我以前都……总之早餐必须要好好吃。一会儿你把这些都吃了。”
欣欢顺着他的手指,目光落在床头的某连锁粥店外卖上,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看她终于有了反应,倪衮之的脸色才好了些。
“还有苹果。”他从口袋里摸出两个,“刚到餐厅给你拿的,也一起吃了——喏,还有巧克力,样子……丑了点,但是能吃的,不想吃就算了扔了吧。”
他自顾自地吩咐了一堆,也没管欣欢到底听没听见,末了,说道:
“总之你吃完了有事情叫护士——我先去上班了,要迟到了。有问题记得联系我。”
“现在几点了?”欣欢问。
“七点五十。”倪衮之答了就站起来,匆匆走了。
欣欢钝钝地躺了会儿,才发觉哪里不对:她明明见倪衮之的时候已经快上午九点了?
一个念头猛地划过脑中。
她突然生出了些立起来,挣扎着坐起来,用能动的那只手在床头柜一阵翻找,很容易就在抽屉里找到了她的手机。
——她睡了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