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BO5,双方对战极为焦灼,打入了第五局。
而第五局双方直接打到了四十分钟,各自两路外塔都被击穿,且最近一场团战打到同归于尽。
相比而言,欣欢他们这边形势不算太好,因为等级稍高,所以复活时间要更久一点。唯一的优势可能是对面的水晶塔已经被他们削掉了一半血。
到了这种时候,双方的战略都再清楚不过——复活直接冲塔。
对面显然也很清楚,直接三人先冲到欣欢这边堵门,另外两人仗着级高血厚,直接刷了地图机制野怪帮忙一同推塔。
当耳机中传来一声怪物的低吼之时,余哥的隐刀英雄——暗黑武士也复活了。
“余哥绕路直接过去。”莫任生的声音依旧沉稳,“其他人守。”
意思很明显,当对方完全冲过来的时候,他们只有余哥一人独顶对面水晶塔,黑暗武士在隐身中的移动速度极快,伤害亦有加成。
余哥深吸一口气,道了声好。
黑暗武士将头顶的护面拉下,跨上幽灵战马,整个人遁入无光无边的黑暗之中,踏上了最后孤独的行程。
此去无归,亦无所伴。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所有命运的旅途都是如此,与每一个旅人相伴、不离不弃的终归只有黑暗。
可就在他即将踏出基地的瞬间,一枚透明的离子护盾落下,将他牢牢地笼罩其中。
他愣了一下,脚下不停,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和他命运截然不同的、自小生活在光明中的兄弟缓缓放下了手——这位向来为所有人喜爱、敬仰的圣堂武士在最后一刻还是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在看着他,看着他的心灵相通的兄弟。
他一直都知道的。
纵使生活在相隔千万光年之地,人生轨迹截然不同,但他们的心灵的交流却从未有过任何阻碍。不需要任何言语。
光明中的圣堂武士缓缓双手交叉合十,为他送上了最后的祝福。
“加油。”她说。
于是他带着祝福,带着所有人的期望,就这样穿过了宇宙重重的暗影与幽幕,终于还是先于对方一步站到了敌方摇摇欲坠的水晶塔下——然后举起暗影之刃,用尽全身力量,朝着高塔冲去。
炮火在他脱离黑暗保护的瞬间疯狂砸落。
可离子护盾却很好地护住了他。
一发,两发,三发……
离子盾碎。
他却没有停下来,而是以肉身承受了所有的伤害——直到最后一刻。
在他血量几乎归零的瞬间,对面的水晶塔终于是炸了,先于他们的塔,在幽暗的时空中炸成了无数晶莹的碎片,彷如漫天的焰火。
……
“啊————”最先跳起来的是步姚,他激动地抱起莫老板,然后在倪衮之一脸挣扎的表情中,不顾对方的抗拒,也来了个超级熊抱。
等他冲到欣欢面前的时候,余哥却比他更早一步拦在了前面,似笑非笑地张开了手。
步姚讪讪,但很快自己也笑了,还是和余哥狠狠抱了抱,然后幽怨地望向他背后的欣欢。
欣欢噗嗤笑了,但还是绕到前面,主动伸手抱了抱他。
步姚眼睛一亮,想要回抱——结果还是被边上的监护人给拖到了边上。
“注意影响,”余哥说话半点也不客气,“少得了便宜又卖乖。”
一旁倪衮之幸灾乐祸,嘲讽他不要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什么的,步姚实在听不下去,几句就和他吵了起来。
最后还是莫老板提醒大家要准备领奖了。
他说完特定看了欣欢一眼:“没事吧?”
欣欢正想说这得问监护人,余哥就已经开了口。
“她自己决定。”他看她,“只要她高兴什么都可以。”
欣欢微微瞪大了眼睛,随即露出无比高兴的神情。
“好啊,”她说,“我要去。”
冠军的舞台辉光灿烂。
灯光耀眼得像是无数星辰同时闪烁,晃得她睁不开眼,她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下眼睛,但很快还是适应了。
他们都已经站到了舞台正中,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她,等着她。
每一张脸看起来都仿佛在发光——她知道这并非他们最耀眼的时刻,这场比赛之后,在以后的比赛中,他们一定会越来越耀眼。
——而他们是她的队友。
他们都是冠军。
她微笑,深吸一口气,摘掉了兜帽,伸出手,和他们一起捧起了奖杯。
……
比赛胜利后自然是欢庆。
大餐,K歌,还有美酒。
莫老板手一挥,表示所有人不醉不归。
“今天跨年哎。”步姚喝高了之后,舌头也有些大,“我们就……就不出去玩玩?”
欣欢这才想起来,好像今天还真是跨年夜。
倪衮之点了点头,安安静静地又喝了口葡萄酒,神色沉静——如果不是因为步姚都靠着他肩膀了他还没反应,欣欢真的会以为倪医生酒量不错。
不过显然比起步姚还是好上不少,至少倪医生思路清晰。
“今天虚江边上有跨年焰火——你们确定要去凑那个热闹吗?”他问。
“去啊,就是热闹才要凑啊。”步姚嚷嚷。
余哥摸了摸旺仔,对上孩子亮晶晶的眼神:“那就去吧——不过还是不要去太挤的地方吧。”
莫老板点头:“我知道个地方——海上商会的会馆那边我们可以过去,等我打个招呼。”
于是一行人吃喝玩乐到将近十一点,便开车浩浩荡荡地超江边去了。
莫老板的说话向来靠谱,这次也不例外。
他找的地方应该是半私人性质的公园,这个点能进的基本都是和他关系相熟的人。
大概是商会这边活动也刚结束,公园里的人也不少,随着跨年焰火表演时间接近,人们也开始往江边走去。
余哥领着旺仔到了莫老板面前,和他说了几句,后者微微露出点诧异的神情,便点了点头,接过了孩子。
“哎哎你们干嘛啊——居然抛弃旺仔——”步姚嚷嚷着也要接孩子,最后还是被倪衮之给拖走了。
所有人里面只有余哥因为开车没喝酒,欣欢也稍微多喝了点。
醉倒是没醉,就是大脑比平时反应慢一点,整个人迟钝一点。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余哥已经拉着她的手慢慢走到了江边远离人群的地方。
她抬头,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男人好像特地整理过了,从头到脚都打理得干干净净,还有刻意修饰过的意味。此刻,因为映了江边着水的灯光,他的五官线条柔和又清隽,少了平时的锐利后,反而别有一番江清月明之感。
她这样肆无忌惮地打量对方,男人却半分恼怒的声色也没有。
相反,他眼里还带了笑。
“好看吗?”他问。
她愣愣地就点了点头。
“那就多看点。”他说着走近了她,如同从梦中走到她面前。
她也不知道作何反应,总之就是看了又看,直到整个人都有些发痴。
最后大概是对面的人也终于也受不住这目光,垂眸无奈笑了。
“江边风太大了。”他说着伸手,极其自然地抱住了她,过了会儿又拉开夹克,将她包在里面。
她过了一会儿才感觉到了温暖。
让人根本不想反抗的温暖。
她伸手,抬手抓了抓,才意识到面前的人今天里面穿了羊绒衫,抓着是一片细细的软。
她忍不住将脸埋入他的胸膛,极为满足地叹了口气:“真好。”说着又蹭了两下。
搂着她的人默默收紧了胳臂。
两人在近乎默契的温暖中相拥。
最后还是他先开了口:“今天感觉怎么样?”
她说:“很好,很开心,感觉再没有这么开心了。”
“啊,”他话中带着笑,“一直都开心吗?”
她“嗯”了声:“一直都开心,超级开心——我真喜欢和你们在一起,最喜欢和你在一起。”
“我也是。”他说,“最喜欢你。”
概迟了几秒,她才真正接收到他话中的信息。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抬头去看他。
几乎同一时刻,只听“嘭”的一声,江对面的烟火冲入了空中,炸出一朵巨大的、金色的流光之花。很快又有更多的色彩加入了进去,将冬日清冷的夜空渲染得一片旖旎绚烂。
他在漫天的烟火下垂眸看她,眸中之色如映了光的江面,温柔到近乎脉脉无声。
然后她看到他眼中那一片绮丽的江色如同烟火垂落,最终牢牢地映在了她的眼中,印在了最近的地方。
他的呼吸缓缓落在了她的唇上。
她几乎屏住了呼吸,有种真正如坠梦中的眩晕。
她忍不住闭上了眼。
“许个愿吧,”她听到他的声音在她唇边响起,然后又趋于模糊,“新年许愿……最灵了。”
她被他亲得迷迷糊糊,根本没心思去想什么心愿。
“怎么不说话?”他还倒打一耙嘲笑她,“等焰火结束了,再许愿就不灵了。”
她被这么一刺激总算是回过了点神来,将他推开了点,表示不要打搅她,她要好好想想。
他只觉得她这迷糊又嘴硬的样子可爱极了,当即也不催他,就含笑着等她想。
可她脑中确实一团浆糊,想来想去,最后只得一个愿望。
“我想一直这样,”她说,“像现在这样就好,和所有人一起,大家快快乐乐。”
“啊。”他说,“这是个好愿望——我收到了。”
“那你的愿望呢?”她问他,“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的愿望和你一样。”他说,“永远都和你一样。”
她只觉得这个人太狡猾,这根本就没有回答,当即不乐意了。
“不行,”她说,“你必须说清楚。”
“真的必须说?”他近乎诱哄地又亲了她一下,“那说了你帮我实现好不好?”
她被哄得脑袋又晕了,稀里糊涂地就点了头。
“那你可得听好了,我只说一遍。”
他凑近她耳朵,微暖的气息吹得她脖子发痒,她只想往后缩,可他却把她抱得紧紧的,仿佛抱着无价之宝。
“我啊,”他说,“我一直有个愿望,希望听你喊我一声——喊我的名字。”
她瞬间就白了脸,惨白。
她近乎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还有某种她极度抗拒的可能。
不要。
她摇头,想要后退,却被他牢牢抓住。
他抓起了她的手,在里面坚定地一笔一划地写着。
“我不知道,”她说,“你别写了,我不知道的。”
“念吧,”他说,“那是能让你从此幸福的咒语。”
“不要,”她说,“不行。”
可他还在她掌心里写,一遍又一遍,他指尖极热,划过她掌心的时候带来某种近乎灼烧的错觉——就仿佛哪怕她不肯,也要让她的身体记住那个名字似的,无论她如何抗拒。
“念吧,”他说,“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我所有的秘密。”
他说:“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我想把她藏进眼里,关进心里——我希望能一辈子像这样抱着她,如同她所希望的那样。”
她眼睛一下子就湿了。
他又说:“不管那个姑娘此刻多么不愿意,我还是要告诉她——我喜欢你,我心悦你,我爱你,爱若珍宝——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我想珍藏的,那么只有你;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别人爱你,那么我一定比那个人多爱你一点点。余欣欢,在这个世界上没人比我更爱你。”
——也更希望你幸福。
他的话真的有魔力。
他每说一句,她就僵硬一分,直到动弹不得,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
她还想挣扎,却已无可抗拒。
“所以请实现我的愿望吧,我亲爱的姑娘,”他低头凑近她,呼吸喷在她的唇边,“只要一次就好。”
“不要……”
她又说了一遍。
可她的声音太微弱了,甚至还没说完,就直接被他的唇给封堵住了。
明明是应该快乐的事,可她难受得胸口都像是要烧起来了。
不要。
她是真的想要拒绝的。
可他拒绝了她,用更坚定、炽热的力道亲吻她,缠住她的舌尖,引导她念了出来。
她无法拒绝,只能任由他半强迫、半诱哄着念出了那个名字。
而当那两个音节发出的时候,她脑中一片空白,胸膛也空了。
所有酸涩的、痛苦到抓狂的情绪在瞬间上涌,泪水汹涌而出。
她近乎绝望地闭上了眼——无力到极点,一股几近愤恨的情绪在瞬间反扑。
他瞬间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却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她,然后任由她动作。
——她大概是想要咬他的,可却终究是没有力气。
她只剩下流泪的力气。
他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可最终还是对她微笑了。
尽管他知道自己不怎么擅长笑,可能笑得也不是那么好看。
“傻子,”他说,“回去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最后使劲抱了一下,终于还是松开了怀抱,送她离去,在冬日最后也是最灿烂的烟火中。
……
光消失了,世界终归安静。
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她的世界起于这个小小的房间,也终结于此,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可只有她知道不是的。
她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时间——十二点十五分。
她立刻冲出房间——外面还是那装潢得干干净净的小清新风,再也没有那熟悉的破沙发,还有总是懒洋洋地倚靠在沙发里的人。
——一定是时间过了。
她这样安慰自己。
然后她在家里生生坐了一天。
期间一直默默地看着那两个手机,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塞到衣袋中的一只信封,里面有一张体检报告单,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是彩票号码。
她一直等到十二点,等得头晕目眩,才开门出去。
她在门外站了足足有五分钟,最后还是回到了房间里。
她又把手机时间重新调过,可不管怎么调,门外都是一成不变的景色。
十五分钟很快就要过去,她不得不重新站回了桌前。
她把报告单撕了,然后又撕了那张彩票号码,撕得粉碎。
可没用。
她盯着那一堆碎屑,只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
最后她还是拿起了手机,给其中的一个号码拨了过去,电话接通,对面响起她妈妈的声音,又是困倦,又是迷惑,问不是白天刚打过电话么,怎么大半夜又来?
她不说话。
做母亲的人总是最敏感的,一下子就意识到女儿可能有哪里不对。可还没等她细问,就听到那边传来了啜泣声。
“没有了,”她说,“没有了,妈妈——我找不到他了,我好难过,真的好难过啊……”
说完,她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像是终于有了力气,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宣泄方式。
她哭得撕心裂肺,眼泪不停地流,像是怎么也流不完一样,仿佛只有这种方式才能让她稍稍好过一些,才能让那些难过、伤心、痛苦一点一点地从身体里排出去。
——可是如果她的痛苦真的有这么多,这点泪水又怎么够呢?
哭到后面,她终于是再也流不出眼泪来了,只能抽泣。
而到了最后,她连抽泣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已经声嘶力竭,只有沉沉睡去,再也无法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