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在此大闹侯府?!”伴随门外一声低沉的怒斥,又是一队人马闯入侯府,将沈璧、季北城,乃至高骈带来的侍卫一同围住。
这个庭院前后也有五丈远,却被两队人马围的水泄不通。
沈璧与季北城对视一眼,二人皆是一声咒骂,符卓为何会在这里?难道高骈还将此事告知了他?
果不其然,看到走在最前面容貌粗犷,身着玄色朝服之人后,高骈毕恭毕敬地迎了上去,“太师!”
符卓颔首,看了眼沈璧和季北城,饶有趣味地摸起下巴上的胡须,“老夫若没眼花的话,这位就是镇守西南的季北城季将军吧!久仰久仰!”
符卓早见过季北城,这会儿装作不认识他,不过是故意为之,要落井下石罢了。
季北城还没来得及回话,便听沈璧口没遮拦道:“太师怎会眼花,太师是瞎!”
“沈璧,你怎可对太师如此无礼!真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了!”有了符卓这棵大树,高骈的腰杆挺得都比平时直,这会儿更是一副狐假虎威的小人做派。
“哎。”符卓抬手,“年轻人喜欢直来直去,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不像堂上一个个言官,说句话迂回曲折,晦涩难懂。老夫倒是喜欢与这样的人打交道。不过,季将军,你为何会在侯爷家?这要让皇上知道了,他该怎么想侯爷?旁人该怎么想侯爷?”
姜果然是老的辣。符卓一看就看出了季北城的软肋是沈璧。
沈璧恼道:“旁人如何想我,与你何干?”
季北城忙道:“听闻侯爷受伤,北城放心不下,前来探望。只可惜前脚刚到,高大人和太师后脚就来了,我与侯爷连句家常话都还没来得及说。”
符卓笑笑,转头看向沈璧,“是么,侯爷?”
“这是自然!太师莫不是不相信季某?”季北城抢道,目光却落在沈璧身上。
“信不信自然由皇上来决定!来人,将季北城拿下,押入地牢,听候皇上处置!”
符卓一开腔,沈璧就把手按在了剑柄上,对季北城劝告的目光视若无睹。
他从房中出来时,不仅拿着金戈抢,还顺带取了把剑挂在腰上,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还派上用场了。
长剑出鞘,横在季北城前面,沈璧环顾四周,缓缓道:“我看谁敢动他!”
符卓沉下脸,“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老子的人,还轮不到你们动手!”沈璧冷笑一声,剑指符卓,“太师这般兴师动众,要拿季将军,可有圣旨?”
“事急从权。老夫已派人入宫,将此事禀报皇上。守将入京,干系重大,相信皇上也会同意老夫的做法!”符卓挥手,“拿下!”
沈璧刚刺出一剑,就被季北城握住一只手,拉了回来,“侯爷,不可!”
沈璧甩开他的手,一脸怒其不争,讥道:“季北城,老子原先还敬你是条汉子,这就怂了?”
“阿璧,此事你当避之不及才对,不必趟这趟浑水!你我只要保全一人,局面便可挽回。”他深知沈璧不喜欢他,但他也深知,两人在外敌面前永远都是同气连枝的。
沈璧道:“符卓没有圣旨,你怕什么!大不了跟他鱼死网破!”
“正是因为他没有圣旨,所以我才不会有事。如果他是带着圣旨来拿人,那就另当别论了。你好好想想,如果皇上知道了此事,他会怎么做?”
季北城俯身,附在沈璧耳边,声音轻柔,带着安抚的意味,“阿璧,此事不可闹大,你若与他起了冲突,会落人口实,我猜他一定有后招在等着你。如果你我都出事了,皇上以后在朝堂上怕是要孤掌难鸣了。”
察觉到沈璧紧绷的身子逐渐放松,季北城吁了口气,朝符卓淡淡一笑,眼中却有难掩的锋利,“太师,本将军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你说押入地牢就押入地牢,未免太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
符卓哈哈一笑,并不把季北城的话当回事,“那季将军觉得应该如何?”
季北城道:“太师不如随我一同面圣,如若皇上断定季某有罪,当堂入狱,岂不更好?”
高骈一听这话就急了,“太师,皇上一向偏爱季北城和沈璧,如果……”
“行了!该怎么做,老夫心里有数!”符卓怼完高骈,朝季北城点头,“那就请吧,季将军!”
季北城回头,看着沈璧,微微颔首,“放心,我不会有事。”
沈璧收剑入鞘,口是心非道:“谁担心你了!”
季北城苦笑,朝沈璧揖了一礼,“侯爷,后会有期。”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离开侯府。
福伯见沈璧一直站在原地,似若有所思,疑道:“侯爷在想什么?”
“没什么。”
“可是在担心季将军?”
“担心他作甚?”沈璧转身回房,“本侯再想,这个高骈是留不得了。”
为了不至于太招摇,出了侯府,高骈便带着侍卫回家了,季北城交给符卓押送,他放心的很。
符卓原是沈秋泓的一名副将,后来投奔到戎将军麾下。他的曲意逢迎在军中堪称一绝,只可惜沈秋泓不吃这一套,再多的马屁都拍在了马蹄子上。
符卓不得重用,自感前途无光,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戎将军,便毫不迟疑地转投他人。
此等小人,沈秋泓不齿,沈璧亦不齿。但符卓却是步步高升,最终手握重权,加之平叛前丞相造反一事有功,被当今皇上封为太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太师尚未做多久,他便有了继续往上走的念头,自然将代代忠心不二的沈、季两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此事做得好,能夺下季北城的兵权,顺便要了他的命。再不济,也能让他吃点苦头。所以从高骈将这件事禀告给他后,他安的就是先斩后奏的心思。
符卓老奸巨猾,知道季北城和沈璧在蔺容宸心里的分量,毕竟他能不能坐稳江山,这两位至关重要。所以他不仅派人将沈府里跑出来传递消息的人截下,灭了口,还买通了天牢的狱卒。
季北城出了侯府,便卸下挂在脸上的笑,面色冷峻,“我猜太师不仅不会带我去见皇上,还特别想送我酆都城走一遭。”
符卓没承认也没否认,只道:“季将军说笑了。”
“这里没有旁人,太师也没必要再掩饰,我如今人在你手里,还不是随你拿捏?看来,天牢是免不了要住一住了。”他盯着符卓,语气缓慢而笃定,“若我猜得没错,太师想屈打成招,只要我画了押,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我了。”
符卓看着季北城没有说话,半晌才叹出一口气,很是惋惜道:“可惜了!季将军这般聪慧之人,为何还要自投罗网呢?进京之前就没想到会否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事?”
季北城与他对视,笑得意味不明,“季某一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自然会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反倒是高大人,刚才在侯府我见他印堂发黑,恐血光之灾近矣!太师若下次见到他,可得提醒他多加注意。”
符卓冷哼一声。
窥一斑而知全豹,季北城不能留。
刑部的监牢分天牢与地牢。地牢关的是普通罪犯,而天牢是住着的都是要死之人。
符卓给季北城安排了一个单间,很是清净。除了外面一干刑具影响食欲外,其他尚好。
将人交给狱卒后,符卓搬了个凳子,翘起二郎腿,坐在一旁看热闹,“抓紧时间,刑具挨个轮一遍吧!”
“太师,你真的好大的胆子!皇上未知,刑部未审,大理寺未断,御史台未查,凭你一个太师就要对云楚的大将军的动刑。”季北城解开外袍,扔到一旁,看样子,倒是怕一会儿受刑脏了袍子。
此话分量虽重,却被他说的轻描淡写,毫无震慑人心的效果。
符卓冷笑,“季北城,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何会乖乖跟我来天牢,你以为舍得孩子就能套得住狼?只怕这回鸡飞蛋打,你连自己的性命都要搭进去。”
季北城唇角上挑,“那就走着瞧瞧?”
符卓听的来气,又见他死到临头还处变不惊,便高喝一声,“你们都是死人吗?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