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毕竟还是顾忌季北城的身份,瞅瞅刑具又瞅瞅季北城,犹豫不决,“太师,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妥当?”
“老夫说妥当便是妥当!”符卓眯眼,“你们的刑部侍郎顾大人不是发明了很多新奇的玩法吗?都拿上来!”
待狱卒将所有刑具依着轻重程度分类好,放在符卓面前时,他抬头看看入口,“高骈呢?怎么还没来?”
一旁侍卫回答:“高大人正在外面等候太师召见。”
“叫他进来,一起开开眼吧!”
高骈心中理想的受刑人只有沈璧,可惜,他暂时还抓不住沈璧的把柄,不过能摆季北城一道,他也很知足了。
只是拶刑和杖刑对季北城这种从小就征战沙场,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见过太多鲜血和生死的人来说,实在太小儿科了。
听不到他惨呼,也见不到血淋淋的场面,高骈觉得太没意思。“太师,早听闻顾大人的鞭刑和笼刑令犯人们闻风丧胆,今日何不试上一试。”
高骈所说的鞭刑需先用烙铁把人皮肤烫出水泡,再实施鞭打,鞭子抽破水泡后,浇之以盐水。大多数犯人会生生疼晕过去。
而笼刑首先得有个笼子,只是这笼子是圆的,且里面布满了细密的尖针,长度只及人小指的一半。
将人关进笼子里,由两个人相互推动,人在笼子里受到撞击,针尖会刺入皮肤。针不够长,所以伤不到要害,几个轮回下来受刑的人全身便满是针孔,痛不欲生。
符卓听了狱卒讲解,暗吸了一口凉气,心想能想出这些酷刑的人,还真是变态。
他起身,抚掌道:“高大人,季北城能否认罪,就靠你了。老夫府里还有点事,先走一步。记住,时间不多,速战速决。”
再说沈璧,整个晚上都坐在藤椅上,支着下巴发呆,热茶换了一盏又一盏,没动一口。
福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几次想问季北城的事,又怕惹得他心烦,没想沈璧却先开了口,“我越想越觉得奇怪,季北城似乎有什么事在瞒着我,福伯,你说呢?”
福伯道:“按说季将军同太师入宫面圣,这会儿也该有消息了,老奴派人前去打听,却没有任何消息传回。之前派出去通风报信的人,到现在也没回来!”
沈璧大惊,“此事你为何不早说!”
言毕,直奔皇宫而去。
此时已入夜,沈璧进了宫,好一顿找,才在御书房找到蔺容宸。
蔺容宸听闻此事,很是震惊,沈璧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坏事了。连礼数都顾不上,转身便走,完全不理会蔺容宸在他身后喊着,“朕派人与你一起去!”
沈璧一时猜不到符卓能把季北城带到哪里。太师府吗?他若动手,必不会将人带回家,留下铁证。高骈家?也不可能。他要的是季北城认罪,审讯的地方,唯有刑部!
沈璧直奔刑部大牢,却被高骈的人拦下。他解了发带,蒙住双眼,拔剑便刺,没有半分手软,大有要血洗刑部之势。
一路杀到牢里,看到季北城还有口气在,他手一软,染血的长剑脱手而出,叮咚一声掉在了地上。
季北城光着上半身,躺在地上,几近昏迷。胸口和后背血肉模糊,唯有一张脸依旧好看如初,只是苍白的如同涂上一层白釉。
沈璧蹲下,低喊一句,“季北城!”
“侯爷?”季北城睁开眼,勉强扯出一抹笑,“你怎么来了?”他的语气里有一丝惊慌,随即挣扎着坐起身,拉过一旁的袍子,胡乱裹上,也顾不得碰到伤口会有多疼。
“来给你收尸!”沈璧见他这般凄惨,心里出离愤怒,没好气地甩了一句。
高骈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这会儿沈璧的出现,已经不重要了。“侯爷跟季将军真是兄弟情深,可惜,你来的太晚了。”
沈璧伸手欲将季北城扶起,这才发现他下身的衣裤都湿透了,一旁地上还有一滩水渍。
他伸出手指在季北城还算完好的手臂处抹了一下,再放在唇边舔了舔,顿时变了脸色,“盐水?”
季北城苦笑,“侯爷也不嫌脏。”
沈璧起身环顾牢房内的众人,戾气横生,“谁动的刑?站出来!”
大概是沈璧的神色太过凌厉,以至于动手的狱卒连退数步。
不消说,沈璧也明白了。他捡起地上的剑,手腕一动,剑尖没入那人胸口,“去死吧!”
高骈见状,忙躲到侍卫身后,探出头,冲沈璧喝道,“沈璧,你疯了吗!竟在刑部杀人行凶!”
沈璧回头,目光森然,“既然高大人为他鸣不平,那就去陪他好了!”
“侯爷……不可!”季北城低呼,怎奈自己有伤在身,动作再快,也快不过沈璧的剑,心里一急,竟呕出一口血。
沈璧听到动静,回头见他吐了血,再顾不得高骈,剑锋一转,指向狱卒,“不想死的话,速去请太医!”
他将季北城扶到草堆上坐好,虽蒙着发带,但他的视线在触及季北城那鲜血淋漓的胸口时,还是极快地移开了。
“是不是很难看?”季北城看着他道。
沈璧冷哼,“受伤了能有多好看?你一个大将军,竟能被人打成这样。季北城,你这么多年的拳脚功夫都是白练的吗?真够丢人!”
“侯爷说的是。”季北城虚弱地笑笑,瞥见他剑尖的血,又忧心起来,“你不该动手杀了他。”
“他对你动刑前,就应考虑到后果!”
衣衫摩擦着伤口,别提有多疼了,季北城接过沈璧的剑,在衣摆上蹭了蹭,将上面的血擦拭干净。
还好他今日的袍子是深色,染了再多的血也看不出来。
“这些人自会有人处置,你何必动手。”他伸出食指,挑开沈璧的发带,“侯爷,带我回去,可好?”
突然被人拉下发带,沈璧抬手就要去捂住眼睛,哪想双手却被季北城握住,“侯爷。”
季北城低唤他一声,“你帮我看看,哪里还有血迹?”
沈璧这才注意到季北城早将衣袍穿好。他的心头升起一丝疑云,很快又被自己打消下去。他竭力隐藏的事,除了那个人,无人知晓,季北城怎么可能会知道?
沈璧本来还想骂季北城两句,见他此时唇色惨白,有气无力,到嘴边的话怎么也骂不出来了。
“再等等,太医看过之后才能走。”就季北城眼下这随时都能晕倒的样子,实在不宜多动。
杜太医前脚进了天牢,皇上后脚就派人来寻沈璧、季北城二人,让他们速去御书房面圣。
沈璧见季北城掩上衣襟就要走,赶紧将人拦住,“我去,你回府!我让赵统领送你回去!”
季北城固执道:“此事因我而起,皇上问责,我岂能不在?都是一些皮外伤,对吧,杜太医?上了药就没事了。”
沈璧知道拗不过他,淡淡道:“既然你这么爱逞强,本侯也不拦着你。”
他转过头,不想看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却好巧不巧发现了正欲溜走的高骈。
沈璧一把将高骈的后领子揪住,“高大人,别跑啊!刚才你说我来晚了,是不是已经有了季将军的供词?拿出来,让本侯也看看,季将军是怎么认罪伏法的吧!”
高骈听了这话,连忙捂住胸口。
沈璧的唇边扬起一抹邪笑。
他伸手袭想高骈的胸口,从他怀里掏出一封折好的供词。左下方摁着一个血手印,想来是趁季北城受刑,疼痛难忍时,拿着他的手摁上去的。
沈璧细细读罢,由衷地称赞道:“写的不错,颇具文采,且条理分明,罪证确凿。季将军,这末了,还有你幡然悔悟,感人至深的一番陈情,真是情真意切!可惜了……”
他将供词丢进炭火盆里,高骈与符卓筹谋已久的心血瞬间化为乌有。
高骈心疼的捶胸顿足。
沈璧推他一把,“走吧,高大人,跟我一起去见见皇上吧!”
高骈道:“皇上召的是你二人,老夫为何要去?”
沈璧邪邪一笑,“你不去,怎知自己是因何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