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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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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璧心里一动,以为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心里盘算着怎么去反驳,却听季北城叹了口气,“下雨了,就看不了夕阳了。”

沈璧靠着墙,抱胸望着山间的阵雨,声音平淡,“雨总不会一直下。”

季北城道:“听说你过几日要回福州了?”

外面大雨滂沱,檐下这一方之地,被衬的清冷又岑寂。沈璧连开口都恹恹的。“你也该回西南了。”

“此一别,又不知何年何日再见。侯爷贵人多忘事,说不定过个三五月,已不知道我是谁了。”一想起刚才听到的那些话,季北城心里就堵得慌。

“那倒未必。”沈璧抱拳,说不出是真心还是故意,“季将军威名远振,沈璧怎会忘?”

季北城哭笑不得,想起上次入宫的事,敛了神色,“前些日子,皇上跟我说过朝中一些事,只怕太平日子不会有多久了。你走了也好,省得在这里被他们惦记。”

沈璧冷哼一声,不置言辞。

“高骈如何了?”他平时不怎么上朝,对朝中的局势也不大关心,这会儿听到季北城提及,才想起高骈的事,一时好奇问了一句。

季北城道:“说是三司会审,其实你也知道,有刑部侍郎顾庭芝和大理寺卿何舒月在,结果必是皇上喜闻乐见的。高骈玩儿完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

季北城忧道:“符卓会把这笔账记在你我头上的。如今的云楚,东北有赫连瑾,西北有薛时,我居西南,你守沿海。赫连瑾与他关系匪浅,薛时又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唯有你我二人是他欲除之而后快的。我猜符卓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其中一人手上的兵权。侯爷,你虽是天生的将帅之才,可论心计,远不是符卓的对手,他一定会选你。”

“你倒是对自己足够自信。”

季北城摇头,“我自幼便同父亲上阵杀敌,西南的那些人都是我亲自挑选的,他想从中离间,抓住我的把柄,几乎不可能。反倒是你……”

季北城没有说下去,沈璧岂会不懂?若论在军中凝聚力,沈璧自认远不如季北城。

符卓如果不拿他下手,他都不配有造反的念头。

更何况,他没忘记自己那个致命的弱点。一旦被符卓发现,简直就是往敌人手里递刀。

“侯爷如果有任何需要我效力的地方,尽快开口。北城万死莫辞。”

季北城望着沈璧,眼底千言万语。

“好。”沈璧淡淡一笑,却不再开口。

他还是不愿说,关于自己的任何事。

季北城极低地叹了一声。

虽是盛夏,山中气温却不高,加上此时骤雨如瀑,山风满楼,沈璧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又见季北城就那么穿着一身还往下滴水的衣衫,不禁皱眉,“不冷?”

“冷。”回答的十分诚实。

沈璧朝他翻了个白眼,“进来吧!”

季北城摇摇头,“我方才依稀听到阁中有人说话。”

沈璧探头,见莫云春已披着蓑笠离开,他推了季北城一把,“没人,你听错了!山长说这里一直空着,你我在书院这两日,可住在这里。”

“当真?”季北城大喜,想当初,他为了住进这个晚照阁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没曾想,竟还有机会能与沈璧故地重游,旧梦重温。

沈璧眉梢一挑,负手离开。

季北城进了门就开始脱衣服。

沈璧冷不丁一回头,惊道:“季北城,你作甚?”

季北城打了个喷嚏,双手搂在胸前,哆嗦道:“自然是更衣!”

沈璧扶额,“床尾那个木箱里有福伯备好的换洗衣衫,你自己找。”

沈璧转过身,走到窗边观雨,“你换好了说一声。”

门外响急促的脚步声。

沈璧迅速关上窗子,又大步走到门口,将门栓上。

“……”季北城受宠若惊,“侯爷,这,是不是太突然了。”

沈璧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季北城,懒得跟他多说一句话。

片刻后,敲门声响起。

“侯爷,你在吗?侯爷?”朱承轩恨不得扒着门缝往里看。

季北城的失落并未维持多久,他凑近沈璧,眼神灼灼地看着他,意有所指,“这个朱公子一会儿见不到侯爷就寻来了。”

鼻息扑在沈璧脸上,热辣辣的,连带着他的脸都微微有些热了。

沈璧斜瞟着季北城,“有话直说。”

“侯爷既然没那个心思,为何不让他早些死心?”

沈璧看看门外,没有反驳,“所以呢?”

“有时候误会也能省去很多麻烦。”季北城不等沈璧反抗,极快地将他抵在了床上,低沉道,“别动,一会儿就好。”

他解开沈璧的衣襟,露出一片白净,随即又将本已穿好的袍子脱下,用手掩着里衣,打开了门。

朱承轩先是一愣,越过季北城,瞧见了坐在床沿上,正整理衣衫的沈璧,一时只觉天昏地暗,险些跌倒。“侯,侯爷……你,你和季将军,你们……”

季北城唇角上扬,“我们怎样,你看不到么?”

朱承轩涨红了脸,执拗地盯着沈璧,仿佛在等他亲口承认。

沈璧却没看他,朝季北城道:“青天白日的,你忍一下能死?”

季北城噗嗤笑出了声,“侯爷教训的是。北城记下了,下回必等到晚上。”

朱承轩又是羞愤又是委屈,双眼含泪,连退数步,转身跑开。

季北城耸耸肩,“侯爷这回怕是彻底伤了人家的心,不心疼?”

沈璧冷笑,“你若心疼,就将他寻回。”

“那就不用了!”

“此事到此为止,今后你要敢提,老子跟你没完!”沈璧穿好衣衫,翻脸不认人。

季北城苦笑,“万一那朱公子逢人就说呢?”

“他不敢!”沈璧笃定道。

季北城的心里有点失落。

七年间,早已物是人非,所以这回两人上山,除了莫云春认出季北城就是季延外,竟无人认得他二人。只是莫云春被季北城连连使眼色,最终什么也没说。

朱承轩自那日起就消失不见了。季北城一打听才知道,他提前回家了。想来,这次受到的打击不小。

两人沿着山路往回走,到半山腰时,发现一人匍匐在石阶边,痛哭流涕。他衣衫褴褛,浑身血迹斑斑。

这种情景,太似曾相似了,以至于沈璧停下了脚步。

他走到那人身旁,低声问道:“为何在这里哭?”

那人抬起头,白翳盈眶,“我,我想去长颂书院,又看不见,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沈璧浑身一震,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的声音很熟悉。会这么巧合么?“你叫什么?”

“井,井修。”

沈璧深深吸了一口气,从袖中取出海螺,递了过去,“夫子说,这是你留给我的。”

井修摸着那海螺,泪水狂涌,“你,你是静舟!是静舟!”

沈璧点头,“是我。井修,你为何会在这里,你的眼睛怎么了?”

井修泣道:“你走后没多久,我也回家了。我爹出海捕鱼,渔船被浪打翻,他葬身大海。家里没了收入,嫂子不愿供我继续读书……后来,我得了眼病,越来越严重,他们怕我拖累他们,将我撵了出来。我几次都觉得生不如死,可想起你那个时候,又咬牙忍了下来。我到书院来,是想看看能不能谋口饭吃……”

沈璧将人扶起,拍掉他身上的草屑,“你跟我走吧!”

季北城握住沈璧的手腕,冲他摇摇头,示意不可。

沈璧掰开季北城的手,“我有分寸。”

井修听得此话,惊道:“这位是……”

沈璧道:“一个朋友。”

井修想想刚才见面的场景,惊喜极了,“静舟,你的眼睛是不是好了?你能看见了?”

沈璧嗯了一声,扶着井修下了山。

将人安顿好后,季北城把他拉回房。

他完全明白沈璧将井修带回来的原因,可有些话,他也一定要说。

“侯爷,你将人留下,是要告诉他,你的身份么?”

“有何不妥?”

“不妥的很!只要井修在,你失明就有被人知道的危险,甚至于你为什么离开侯府,为什么怕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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