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龙须酥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很诡异。
时锦悬在半空中的手收回去也不是，不收回去也不是。
他喜欢的女孩子……是什么样子的？
良久，时锦微微开了口，“季非白，我……我也不知道。”
她什么都给不了他，除了一句不知道。她不知道他爱的人是什么样子的，也不知道她能帮到他什么。
而且，她现在突然觉得有一种名为嫉妒和心酸的情绪在左右着她，令她窒息。
“季非白，我……”她好不容易把理智从崩溃的边缘拉回来，她在浓重的夜色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不好……”
她很少会看到季非白失控的样子，此时此刻的他一点都不像她认识的那个雷厉风行，会为她安排好一切的那个人，反而像是一个大男孩。
没有人知道，曾经在国外缔造过无数艺人神话的季非白此时此刻竟然在一个女孩子的面前低了头。
季非白不回国自然是有他的无奈。
这么些年，纽约和华盛顿的深夜里，他不止一次的想着他的深夜是她的白天。而她，是他那些黑暗日子里唯一的亮光。
在时锦问他为什么不回国的时候，他想了很多很多，还是没有告诉她。他和她之间，他不想用那些沉重的过去让她心疼自己。
季非白不想利用她的善良去让她留在她身边。
他难受，其实她也很难受。面对着喜欢的人来跟自己说担心另外的女孩子，她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幸好是在夜色里，不然季非白一定能看到时锦红着眼眶。
她努力平复住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开口道，“这么晚了，我……不留你了。”
面前的人没有说话，良久，从怀里掏出一包白色的糖纸包裹的东西，是甜甜的味道，她一闻就知道是龙须酥。
“我还记得你最喜欢吃糖，喜欢龙须酥，不知道我记得的对不对？”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人。
原来他也记得她喜欢龙须酥。
时锦喜欢酥糖，尤其喜欢龙须酥，芝麻的甜甜的，咬进嘴里，甜甜的。可她现在只觉得莫名其妙有点苦涩。
原来一个人不开心的时候，糖果即使再甜，也没有什么用。
时锦差点哽咽出声，又听他低低道，“时锦，你说女孩子是不是只要吃糖就会心情好？那让女孩子开心，是不是要送她糖？”
“大概，是的吧。”只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时锦在黑夜中紧紧地用牙齿咬着嘴唇，她靠在冰凉的墙上，而季非白就这样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站着，把她困进了他的臂弯。
她一抬头，就能感觉到他鼻息之间喷出的热气。
心跳得厉害，却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他还是放开了他，季非白走出房门的时候，时锦顺着墙壁滑落到了地上。她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才会……盼望他回来，希望沈斯涵把他找回来留在自己身边的目的，是不是为了？
折磨自己。
时锦坐在地上一层一层的抽丝剥茧的把龙须酥剥开，然后吞咽了下去，这糖的味道还是很甜，一如既往是她记忆中熟悉的味道。
她想起那个记忆里给她送龙须酥的少年。
小的时候学校门口经常会卖各种各样的糖果，她却独爱龙须酥，这种酥糖咬一口脆脆的，有芝麻会留下来，有芝麻碎还有白白的很长很甜的长丝，她总缠着季非白买给她。
校门口的小商店也会做糖醋孜然土豆，味道飘的远远的，很想，糖和醋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令人食指大动。
她会邀请季非白跟她一同分食糖醋土豆和龙须酥，只是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他仍然会清楚的记得她的每一个喜好。
那他对自己喜欢的那个女孩，是不是更加珍而重之？
从遥远的回忆里奔跑而来，逆着星光，仿佛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仍然喜欢要他给她买龙须酥，给她买校门口的糖醋孜然土豆。
她会笑着同他说，“真好吃。”
只是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还是在冰冷的酒店房间里。
她努力咬了一大口，然后无声的笑了笑，口型做出的两个字是，“真甜。”
一如当年的她自己。
这么多年，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而自己和他……
是不是都变了？
——
节目组录制了三天之后给所有人都放了一天假，四月里刚好是清明节，虽然日本不过清明节，但是同样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时锦自从那天之后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季非白，可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躲些什么。这天天气不是很好，下了雨，但时锦偏偏喜欢下了雨的天。
这里同国内不一样，不用担心有很多人凑上来问她是不是时锦，也不会有那么多狗仔跟从，她不需要全副武装，就可以自由的行走在街上。
《再见二丁目》里唱，“我也可畅游异国，放心吃喝。”
她穿了米白色的风衣，打了透明的塑料伞，想一个人去赏樱圣地看看雨天的樱花，时锦的日语虽然不算很好，但也足够应付的过来。
下了车的时候，时锦把伞撑起来，发现外面的雨居然下的越来越大了。
她有些窘迫，想找个地方躲雨，却发觉肩膀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她的身体一抖，然后下意识的回了头。
“是你。”
有的时候你怎么想煞费苦心的遇见一个人你也找不到他，可是有的时候你不想见到一个人就会和他不期而遇。
时锦同季非白，大概就是目前的这个样子。
已经几天没有见过他，她下意识的回避他，他也不来找她，两厢坚持之下，他们竟然这几天都没有见过面，更没有通过一次电话。
“下雨了。”许久，还是季非白先开了口。
他今天穿了一身休闲装，也是米白色的，穿在他的身上刚好相得益彰，只是。他们两个身上穿的颜色相同，如果不留心，看起来就好像是情侣装一样。
她为了缓解尴尬，也开了口，“是啊，下雨了。”
没想到这么大的雨你也会出来。她这句话噎在喉咙里，想了半天还是没开口。
“你冷吗？”想了半天她却只问出了这句话。
大概是没有想到时锦居然会问出这种话，季非白笑了一声，“你冷吗？”
他又再次反问了回去。
“有点。”时锦说，今天突然降了温，即使她穿了风衣仍然会觉得有些凉。
季非白把她拉了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是有点冷，你的手都凉了。”
她的呼吸突然一窒，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被对方握的更紧了。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几乎是同时，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问出了相同的话。
“我……”时锦还是先开了口，“我来这里看樱花。”
“真巧，我也是。”面前的人的唇角微微上扬，“我也是来看樱花的。”
“啊？”时锦愣了一下，手中的伞差点握不稳，她听得到雨滴滴答滴答一点点落下来的声音，也能听到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
“是啊，真巧。”
真巧能在这样的天气遇见你，真巧能和你不约而同的来看樱花。
“你怎么会雨天来？”时锦裹紧了一下衣服，抬着头问他，一脸天真，像极了当年那个小姑娘。
他看着她突然有些愣了神，然后他开口道，“时锦，你还记得我们之前也曾经一起在雨天相遇过吗？”
他和她的每一次相遇，从来都不是什么凑巧，而是他故意做的事情，但他永远都不会告诉她。
时锦喜欢下雨天，他是知道的。
她喜欢在下雨天打伞出门，喜欢在细雨里散步。在季非白的整个年少时期，就经常会同时锦一起打着伞回家。
其实他可以坐公车回去的，只是时锦特别喜欢雨中漫步的感觉。
她不喜欢在雨里坐车回去，他就陪她一起不坐车走回去。也因此，他会知道，在这样的雨天时锦会出门，会想看樱花。
人人都爱风和日丽，可她偏爱细雨连绵。他曾经想同她一起再来日本看樱花的这个心愿搁置了很多年，而今终于也算得偿所愿。
“这几天，你在躲着我？”他顿了顿，还是问出了口。
时锦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他们两个就这样站在东京的街道上，旁边人来人往，但时锦的眼里却再也看不到别人。她浑身僵硬，继而嘴角努力勾勒出一个笑。
“没有呀。”她故作轻松。
她在撒谎。
季非白跟时锦认识这么多年，她的每个小动作，细微的表情他都能够清楚的知道并且了然于心。
但是他并没有拆穿她。
“龙须酥好吃吗？”他问。
时锦有些云里雾里的，但还是点着头应了一句，“好吃。”
“比苏清尘做的日本料理呢？”他又问。
“我……我不知道。”她有些胆怯，这样子的季非白跟她年少时候认识的越来越不一样。
他的声音很低，还带着一些不可抗拒的威压。
“时锦，他会做的，我一样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