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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酸酸乳)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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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酸酸乳

他听到她说,“季非白,我不想按你的意思行事,我累了,也够了。”

“时锦,你什么意思?”他问。

她紧紧咬着嘴唇望着他,“我累了,也倦了,就这个意思。”

他们两个,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陷入这样的死循环,她也不清楚了。似乎从他回来的那一刻,他们两个就像盘根错节的树根一样纠缠起来。

她的脚趾和脚后跟都磨出了水泡,她觉得有些疼,但仍然不啃声,别扭的不肯把脸转向他。

季非白强硬的把她的脸扭转回来。

他的手劲很大,迫使她不得不看向她,夜色中,时锦听到他的声音和风混合在了一起,他说,“时锦,你要走吗?”

声音微微带了一丝祈求,她听到他说,“能不能别离开我?”

季非白当年出国的时候,时锦什么都不知道。季非白的父亲在省检察院因为尘封多年的一起案子的“审查不力”从而锒铛入狱。

母亲焦急之下只能让他尽快出国避风头,因而一夜之间,所有与他们家有关的消息全部都在省城里销声匿迹。

一夜之间,母亲就白了头。

所谓的“审查不力”,其实只是官官相护的产物,而底层的人无力反抗,只能泥足深陷。

父母把他保护的很好,在事情还没有迅速发酵之前,他就已经被送出了国,可是那个时候的他并不知道父母这么急迫的把他送出国是为了什么。

走的前一天,他望见父亲的书房灯火彻夜通明,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吸了一根又一根烟,而母亲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他走到书房前想要敲门,却还是停下了手。

隔着房门,季非白听到他一贯严肃的父亲说,“送他出国吧,这几年都不要再回来,你也一起走吧。”

但他听到母亲说,“我不能走,因为你在这里。”

当时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是很要紧的事情,若非如此,父母绝对不会这么急着把他送到国外去读书。

走之前,他给时锦打了一个电话。

晚上九点钟,他听到电话那边滴了很久还是没人接,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那是他在出国前最后一次与她联系。

季非白现在很害怕,害怕自己在国外那些孤独的夜又再次重演,害怕时锦就这样从他的身边离开。

他除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时锦是他现在最能抓住的那点温暖,他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紧紧地抱住了属于他的那根浮木。

季非白快要抑制不住自己喷薄而出的情感,他把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

轻声的呓语,“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语气真挚而又恳切,她满腔的怒火就这样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她环住了他的脖颈,回抱住了面前的这个人。

隐秘的摄像机在夜色深处微微发出了光亮。

——

再好的朋友之间,也会有隔阂。

更何况是,友谊之上,恋人未满的两个人。

时锦觉得,自从季非白回来之后她就越来越看不清他,季非白就这样一路抱着时锦到了她在上海买的房子里。

幸而时锦住的地方离片场不是很远,而散工之后的深夜,偏僻的地方更没有多少人。

他没有开灯,就这样把她放在了床上,他俯身下去,贴近她的鼻翼,能感觉到她额头上的汗水。

她的发间是一种很清新的百合花的味道,应该是百合花味儿的洗发露。

是晨露中初绽的花朵的味道,带着晶莹的露珠。

她能感觉到他整个身子悬在她身体的上空,他的臂弯环绕着她,然后他的声音低沉暗哑,“我可不可以抱抱你?就一会儿。”

“好。”她又一次的妥协。

季非白躺在了她的身侧,然后环住了她的腰,他的下巴上由于整日的劳累还有一些青青的胡茬,硌得她有点疼,但是他的脸磨蹭着她的颈窝又让她有些痒。

她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感到莫名其妙的安心,然后她想,他们现在这样又到底算什么?是——

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时锦觉得她的耳朵根子有些发烫,耳垂有些热,不知是不是肾上腺素的作用。被人这么抱着她有些不是很舒服。

时锦感觉她有些口渴,她轻声呓语道,“季非白,你松开些,我有些口渴。”

身边的人松开了她,然后问,“冰箱在哪里?我去给你拿喝的。你想喝什么?”

“啊?”时锦愣了愣,“我,要草莓味儿的酸酸乳。”

“你还是这么喜欢草莓啊。”她听到他说。

“嗯。”她点点头。

季非白把屋子里的灯打开,留她一个人在屋子里,时锦连忙趁着他离开的空隙从屋子里跑了出去。

跑到了浴室洗澡。真的是超级尴尬,如果她没记错,这大概还是她第一次留男人在自己家过夜。

季非白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到浴室的灯是亮着的,就知道时锦是去洗澡了,隔着朦胧的雾气,他听见哗啦啦的水声。

他咳了咳,“时锦,你真的不在乎家里有男人洗澡吗?”

季非白看到门上传来的女孩子的影子,心跳有些加速,可她偏偏还不自觉,“啊?怎么了,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清。”

坐怀不乱,她真把自己当柳下惠了。

难不成,她是觉得自己同她认识了多年,就不会有非分之想,她真的没有把自己当成个男人是吗?

——

时锦穿着浴袍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季非白在那里坐着拿着两瓶酸酸乳。

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她被看的有些发慌,挠着头皮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时锦,你是把我当正人君子还是不把我当男人?”他道,然后时锦看了看自己没觉得哪里不对。

“跟你在一起我放心嘛,再说了,你又不可能不让我洗澡是不是?”

时锦不管不顾,直接坐在沙发上抢过他手中的酸酸乳,“草莓味儿的就是好!”

刚才打开冰箱的时候,季非白发现冰箱里全都是草莓味儿的东西,甚至还有刚买好的草莓在那里放着。

他无奈道,“你不是今天刚来上海,草莓怎么买的?”

“安安啊。”她精气神十足,“宁可食无肉,不可无草莓!”

“噗,你这些话都从哪里学的?”他问。

“哪里是从别人那里学的,都是本姑娘自创!”时锦一脸得意,喝着酸酸乳,然后吃着草莓,“我跟你说啊,这些年——”

她差点说漏嘴。

当年她日记里那些,季非白等于草莓的事情,这个上海的房子里放了不少她儿时的回忆,她把这里当做她储存记忆的地方。

她怎么脑子这么不灵光,还想要把日记的内容分享给他看,她八成是疯了。

闪烁的灯光中她思考的样子被面前的男人映入眼中,面前的男人笑了笑看着她,“时锦,你脑子里又在想什么?”

“嗯……没想什么。”她嘟囔道,“对了,我真的跟你说,我不会接我任何不喜欢的东西,这是我的底线。也是我的原则。”

“怎么说?”她听到季非白问她。

然后时锦走到了窗口,用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因为我的恩师。”

——

在时锦刚刚年少成名的时候,她也曾经找不到北,满世界骄傲的跟一只孔雀一样。

直到她遇见了林清致。

十七岁的时锦遇到了二十七岁的林清致,那个时候时锦年少成名,还是第一次见到拿了奥斯卡影帝的林清致。

她当年也心高气傲,自以为自己有几分灵气,就到处跑通告,跑活动。

事实上,在《春日》和《飞花》两部电影拍完了之后,时锦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在消磨自己的灵气的,因为沈清欢,她接到了不少类似角色的邀约,也接到了不少偶像剧仙侠剧高片酬的邀约。

在挑选剧本的时候,她乐于听制片方的吹捧,乐于听到所有对她的溢美之词。

但她却忘记了。

其实,这些东西全部都华而不实。

时锦碰到林清致的时候,是在一档综艺节目上。那是一档有关于表演的综艺节目,时锦作为最年轻的特邀嘉宾坐在评委席上。

俨然是一个天才少女的模样。

所有的报道都力尽所能的夸赞时锦,十七岁的金马奖影后,十七岁的刚出茅庐的新人就能够坐在表演类综艺的评委席上,这是多大的成就和荣光。

那个时候的评论和风向都是在附和时锦,她倒也乐得自在,照单全收。

在所有夸赞的声音里只出现了一个反对的人,那就是——林清致。

九年前微博才刚刚流行起来,远没有现在这样大的影响力,林清致在自己的博客上出奇意料的评价了时锦。

只有三个字。

伤仲永。

时锦当然不服气,哭着闹着在家里气得要死不活,十七岁的女孩子还是个不太懂事的年纪,也当然会因为这件事而雷霆大怒。

“我要去找他!”时锦气得大喊,“什么伤仲永,有他这么乱写的吗?他看过我演的戏吗就这么说,实在太过分了吧。”

时锦也是个敢说敢做的性格,二话不说就要联系林清致。

只是还没等她联系到,那边电话就响了,“听说你要找我?”

“您是哪位?”时锦狐疑的问道,谁有她的手机号?

“林清致。”

——

等到时锦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看到季非白摊着手望着她,“时锦,我为你做的所有事都是基于全方位对你的考量。”

“至于那些剧本。”他叹叹气,“也不全是不利于你的剧本,我希望你可以不要这么死脑筋。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她一摆手,“不了。”

然后时锦听到季非白接下来的话,“有一部戏定的男主角是林清致,并不是你想的商业片,你不愿意吗?”

“是他?”时锦愣了愣。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这世界上很多人都有可能不理解她不懂她在想什么,可是季非白不是,他会努力把他能为她想到的事情做到最好。

“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他说。

“好,我去试镜。”时锦背对着他,应了声。

“没想到这次我什么都不用说就可以打动你。”季非白苦笑了一下,“是因为林清致吗?”

她没办法否认,又只能点点头,“是。”

季非白有些吃味,看着她,然后抢过她手中的酸酸乳,“时锦,你能不能,在我希望你回答不是的时候告诉我不是这样的?”

多么讽刺,他竭尽全力的为她谋划好之后该怎么做,想了那么多说辞想要去说服她试镜秦导演想去冲击三大主竞赛单元的这个本子。

虽然是中外合资,但是阵容相当强大了。这部电影,很可能是难得的叫好又叫座的电影,他读了通宵才敢帮她接下来。

这个本子……他想了很久也思考了很久,觉得适合时锦,但又怕她现在的性格听不下他一点劝告。

“时锦,我从来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情。”话说到这里,语气竟然异常的有些卑微。

他深吸了一口气,之前苦口婆心的说了那么久,却比不上一个主演是林清致。

时锦愣了片刻,却很快的从这种慌神中脱离出来,“我……”

而后她又很快的整理好情绪,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是,你难道愿意听假话吗?”时锦又问道,“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说真话,应该坦诚相对才是。”

他差点想让她知道,她现在在这种情况下还用的出坦诚相对这四个字是多么的错误,他直接把穿着浴袍的时锦的手抓住。

“你知道什么是坦诚相对吗?要不要我示范给你?”

“唉,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你可别乱来!”时锦吓得一溜烟想要跑走,却被他抓了回来,拉进了他的臂弯。

“为什么你总是想着要逃避我?总是希望离我远远的?”她听到季非白这样问她。

“我觉得我有些不认识你了。”时锦这样回答道,“我满心欢喜的盼望着我的青梅竹马回国,但是等你回来之后,我却发现你变了。”

他听到她说,“或许我们都应该冷静一段时间,我也,应该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结束和他这段危险而诡异的什么都不是的关系。

外面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季非白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披上外套,径直地推开门从时锦的家里走出去。

他把门重重的合上。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每次想跟她好好说话的时候都会变得不欢而散的呢?

季非白不知道时锦那些年在日记里的那些少女心事,同样时锦也不知道,在结了霜的窗花上,在很多张白纸上。

他曾经一笔一划的写下时锦这个名字无数遍。

想把她深深地刻入脑海。

时锦拿着季非白的衣服追出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他了,夜色朦胧之中,她能感觉到刺骨的凉意。

她突然觉得有些懊悔,就这样的把他给气走了。

站在小区的门口,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抱着带有季非白体温的外套,她突然感觉有些硌,时锦把手往季非白的衣服里一摸。

摸到了硬硬的东西。

她踌躇了半天,想着到底要不要拿出来看一看,但最终欲望还是战胜了理智,她顺着他衣服的内怀,将东西摸了出来。

是一枚护身符,木制的,看起来似乎是已经带了有一段时间。

时锦想起来她前些年曾经有一段时间经常头疼,吃药,药石无医,那个时候做新闻采访她还吐槽了这件事。

她自己在综艺节目里打趣道,“头真的是太疼了,怎么治都不管用。或许求求神明就能有用,治好我这头痛了。”

和护身符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张泛了黄的纸片。

时锦愣了愣,把纸片展开。

借着昏黄的路灯,她仔细辨别着纸片上面的字,只见那上面赫然写着,“愿她平安喜乐,诸事顺遂,称心如意。”

“愿用毕生所求,换她再无病痛。”

他不信鬼神,不信因果报应,却独独因为担心她而去求取了护身符。

如同这纸片上写的一样。

愿她平安喜乐,即使,他不在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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